第六章 阴谋论

Chapter SixConspiracy Theory

 

“小心些，还热着呢。”

 

我点点头，朝锡杯里缓缓吹气，然后抿了一口。确是好茶。

 

竖锯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她不过信口一言，就让我世界观中顶天立地的支柱轰然倒塌，直至此刻，身负的重压依旧未能移除。之后好一阵安慰，才给我平缓下呼吸，把水壶、茶壶、锡杯一股脑儿掏出来，生起一小堆火，给我泡了茶。

 

我喝了半杯，才鼓起勇气说道，“所......”听来就像是压在嗓子里的尖叫。我咳嗽了几声，再试一次，“所以，是不是还有......跟那幅浮雕类似的塞拉斯蒂亚公主的画像？”我指了指身旁仍旧打开的书。

 

“是的，”她谨慎地应道，“考古学、历史学界外这些画像并不为马知，你从前没有见过我也很理解。你在物理、魔法理论和数学方面都有很高造诣吧？”

 

“没错，可历史我也读过，而且在我印象中，能如此热忱于皇室天角兽，除我以外，绝对再没有别的马了！怎么会丝毫线索也没有呢？”

 

竖锯耸耸肩 ，“ 艾奎斯垂亚众马皆知，历史这个东西 ，已经很臃肿了。简直是一团乱麻：一部分传奇故事，还有民间传说，不乏瞎蒙乱猜，剩下一堆古代修正主义者留下来的不可靠的文献。只是我在大学这一段时间里，原本传说中的一只鬼怪突然成了位真实存在， 流落许久的公主，疯疯癫癫的骗神一瞬间从雕塑成了只活生生的小马，一整个帝国凭空就蹦了出来！历史书今年就改写了一半，之前的大多都成了废物。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几年数学、魔法的规则就会大变样 ，我得难受成什么样子，于是满怀同情地点了点头，“这么说，那些画像......”我始终不能把“暴君 ”和“塞拉斯蒂亚”两个词一口气讲出来。

 

“那些画像各处都有出现，”竖锯耸了耸肩 ，“大多是在那些居民对塞拉斯蒂亚心怀不满的地方，有时是自找没事，有时是因为没受到安抚。不过说回来，刻在石头上的倒是十分罕见，而且还是在像图书馆这样比较公众的位置。”

 

我想了想小马镇金橡树图书馆里，刷在天花板上的“ 荣耀之阳”，“ 事态得多么糟糕，才能叫这些小马奋起反抗塞拉斯亚呢？”我揣度着，轻声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呢。塞拉斯蒂亚原本是和无序共治，有天抓到无序和露娜在同张床上，便嫉妒成怒，把他变成了石头......”

 

“啥！”

 

“哎呀好了，暮暮！”竖锯举起前蹄挡住我，“不过是个傻故事而已。有些马把阴谋论这东西看得太认真了。”

 

“相信这种瞎说八道才是完完全全的蠢货吧！”

 

竖锯也一脸无奈，“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可言？”

 

我刚想说，我了解塞拉斯蒂亚，她绝对没有过这么恐怖的行为， 却又制止了。 满口主张的争论都是小孩子的玩意。我深吸一口气，集中起精神。

 

“如此行为， 本对塞拉斯蒂亚就是远超出公认性格的， 因而也需要不同寻常的证据 ，否则根本不值一虑。”

 

“哇。”竖锯稍稍睁大了眼 睛，“ 辩论课前一天临时抱佛蹄的时候 ，你在我身旁可就好了！”

 

我不禁笑道，“木兰教授总是说我能把轮子从火车上说掉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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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是不行，估计就是单纯把轮子说“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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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竖锯站起身，也笑了，“现在啊，你可有幸辩驳另一则阴谋论咯。不过首先呢，先把这些密码解出来，搞清楚到底要辩驳什么再说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爬起身，帮她把茶具收拾起来。

 

她于是又沿着街道，朝图书馆那里去了。途中回眸调皮一笑，朝我喊道，“来啊！前方大冒险哦！”

 

“哈呀，现在你管事儿了？”

 

“地图在我蹄上，我就带头！快跟上来！”她朝我吐吐舌头，“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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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是石制的拱顶， 远远看去完好无损。炎热的气候以及沙漠干燥的空气更是将内部保存得恰如千年前。我们进到图书馆中，点亮独角，一 同朝屋顶看去。竖锯我说不准，我则是见这座石制建筑完整无 缺，想仔细检查一番，顺便找找有没有装饰雕刻。跟棚顶鳄可没有一点儿关系。

 

看见森列在四壁的书架上空空如也，我的心冰凉 。遥想当初 ，这里该储备有多么庞大的知识宝藏呀！仅仅一本远古时期的账本就能推开一扇通往其文化的大门。

 

建筑大致成个“ 丫”字型 ，中心有一片圆形 大厅。而正是在圆形广场那里，我们找到了塞拉斯蒂亚的浮雕。我们矗立许久 ，盯着这幅浮雕细细打量。终于竖锯打破了宁静 ，“对，果然没有很糟糕。我还见过给大公主画上血淋淋的利齿的呢！”

 

我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不过我知道她只想让气氛轻松下来，缓解一下我的——应当是有个 词可以 形容对于偶像遭贬低的恐惧症 ，只是我想不起来了。对，我是读过心理学，可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要是不查一下，恐怕这事儿就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了。

 

浮雕之上，靠近天花板处有一行小小的太阳标志 。从通向图书馆左侧厅的门边 ，直延伸至对面，每一段墙面上都有十枚太阳 。我掏出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日光密码的解法，“好了，看看解码成不成功！”我从墙面中间部位随便挑了一枚，解读起来。

 

HEDEMONOFCHA

 

“Hede monof cha？”我眯起眼睛，盯着这行字母，“完全没——”

 

“恶魔（Demon）！”竖锯大喊一声。

 

我一个激灵 ，独角上聚满了魔能，蓄势待发，“在哪呢？”我大吼着， 连忙四顾，准备把射线轰到那恐怖的恶魔身上。

 

“不是，不是！我说这词啊 ！看看笔记本上这一行：乱恶魔下解放（HE DEMON OFCHA）！这套密码解开了！只是从句中开始的而已。”

 

“哦，你说得对！”我立马抬起头， 与竖锯四目相对，“你该不会叫我把这场探险忘了的吧？”

 

有时候竖锯笑得真的很调皮，“ 要说提醒你一千多年， 怕是不行啊 ，公主......但我会当我们的小秘密保守着的。”

 

“那我就心满意足咯。”我一噘嘴 ，“ 赶快找找开始是在哪。”我连忙抽 出日志 ，翻开到太阳图案那一 页，端到面前， 同这一行浮雕对 比起来。可再怎么仔细看好像也都差不多。

 

“我来吧？”竖锯请求道。

 

我耸耸肩 ，把那本书递给她。她只一秒，就对应起来。书上这一段就正好在赛拉斯蒂亚头顶上。我回来再想想，的确很明显。

 

“怎么这么快？”我问。

 

“我......我就是看着了啊。一眼就能看到。大概是我解谜天赋的缘故。”

 

我摇摇头，“更可能因为我就是个美学白痴吧。”我突然记起什么事情，兀自轻笑。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刚觉得崔克茜似乎无需费吹灰之力就已经打败我了。我曾经跟一只叫崔克茜的独角兽决斗过，你知道吧？准确说，是‘神通广大的崔克茜’才对。”

 

“诶，我还看过她一场表演呢！她可是天赋异禀呢。”竖锯接着蹙起眉，“你还和她决斗了一场？真的决斗吗？不是坎特洛特年轻贵族耍的礼花对射？”

 

我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只论崔克茜自身，就十分厉害 ，之后还戴上了个远古的护符，更是法力大增，几乎触及最高阶的独角兽。”

 

“那你......”竖锯举起蹄子在脖子上一抹。

 

“哎，没有！决斗过后大家都好好的。”我咬着嘴唇 ，“ 呃...... 故事挺曲折的。不过重点是，她在幻术 魔法和焰火魔法造诣极深。如 果一开始她要和我对决幻象魔法，恐怕我是要输的了。我的确魔力很强，可对艺术却一窍不通。脑子里想得出的，最好也就是动态的蜡笔涂鸦吧。”

 

竖锯思忖片刻， 问道，“那我要是跟你挑战 ，来一场陶片样式幻象魔法对决的话......”我冷着脸瞪了她一眼，她突然住口，窃笑起来。

 

“我主要是想说， 强大的力量并不总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工具。即便是超群的脑力也不成。虽说力量多数时很有效，可天赋和长久的训练用处却更大。”

 

竖锯弯弯嘴角，朝我笑道，“所以说，当个天才天角兽，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咯？”

 

我只是白了她一眼，又回到蹄头上的 工作。 先是重新给第一枚太阳解了次码，以保证位置正确：

 

公主塞拉斯蒂亚（LADYCELESTIA）

 

接下来的是：

 

将我们从混（FREEDUSFROMT）

 

下面就是刚刚看的那个：乱恶魔下解放（HEDEMONOFCHA）

 

“混乱恶魔？”竖锯猜道，“一定是指无序了！”

 

我点点头，却并非认同【2】，继续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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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是露娜的把戏。她简直是公主必备技能的大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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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缘起三部族（OSBROUGHTBYU）

 

“看来你猜对了。”我说了句，便再专注解码。

 

小马同心协力（NITTINGTHETHR）

 

我继续着，不放过任何 一个 字。终于，我绕着整个屋子走了一 圈，又把文字组织 起来，在笔记本上以更易理解的格式写下来：

 

公主塞拉斯蒂亚将我们从混乱恶魔下解放，此缘起三部族小马同心协力。可随后， 吾族欲返回原本的聚落生活，她却强加阻止，故只得同低等马同住 ，独角兽的财富也至于其额头。于是我们潜逃至此处，将古旧的魔法一并翻新 。一旦事态紧急 ，便可以从丰饶角（cornucopia）之下寻得一物。其蕴藏着推翻如今虚假公主的力量，而其要召我们为奴。

 

“信仰独角兽至上论。”竖锯做干呕状，讥笑道，“独角兽至上论我可是恨。”

 

“竟然没提到露娜！”我提醒了一句，“那些混蛋。”

 

“好像是说，联合三族小马才是导致无序掌权的根因。”

 

“他们的脑子里都是盛不下逻辑的。”我评论道。

 

竖锯又从头看了一遍，指着最后一句说：“最后怎么还有个‘而’？”

 

“我想是古语里‘如果’的意思吧？ 他们总要凑够十二的整数倍个字才行。或许吧。”

 

“如此一来，无序被击败不久，他们就逃了出来。此时塞拉斯蒂亚已然笃定要联合全艾奎斯垂亚，促进三族平等。”竖锯说道。

 

“对， 他们还以为塞拉斯蒂亚攫取了他们的‘财富 ’，‘置于额头’？是指王冠吗？”我们一并看向那幅浮雕，“画得很靠边，有些认不出来，不过好像是魔法元素 ！反正不是她现在戴的那顶就对了。”

 

“独角兽以为这元素是属于他们的？怎么会这样呢？”

 

“毫无头绪，”我说道，“过后再说这个吧。有意思的是 他们扬言制作了一台魔法装置、武器什么的，能击败塞拉斯蒂亚，还藏在了丰饶角之下。”

 

“丰饶角，”竖锯重复了一 遍，“这神秘的羊角会提供取之不尽的食物。 或许某处有尊雕塑、有幅壁画一类的，下面藏着那个装置？”

 

我灵机一动，“ 等下。 要是这丰饶角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 呢？ 或许只是在既缺乏合适耕地又没有劳作陆马，这样一个城市里，十分重要的东西？”

 

竖锯眼里立马大方光彩，“这样，不就是个能带回大学的东西了么！”

 

我毫不含糊 地点点头，以示认同 ，“ 更别说他们创造出的那武器了。不过最好还是封印在坎特洛特高塔或者皇家档案馆的一个密室里。”

 

“这样的话，还等什么呀 ！”竖锯问了句，立马从鞍包 里抽出了地图，“大概计划一下该怎么探索吧！你可以飞到空中俯视 整座城市 ，看看有没有显眼的地方。我就再检查一下地图和日志。”

 

我看她忽然起了精神 ，只是笑笑 ，虽说内心同样也激动万分，“好吧，稍微盘旋一下应该就行。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我就朝大门去了。

 

刚刚踏出圆形大厅，只听背后竖锯喊住我，“唔......暮暮？”

 

“有什么事儿？”我把脑袋探出来，看着里面。

 

“我......”她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

 

“嗯？”

 

“或，或许 ，分头行动不太妙。我知道城里可能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而且肯定...... 呃......”

 

见鬼！我怎么这么迟钝？上次离开对方视线，就有只幻形灵蹦出来顶替她！

 

“对！对啊！”我语气坚定，“那么趁着外面还亮，想到空中搜查一下，读书的事情放到晚上吧？”

 

明显看得出她放松下来了，一会儿却又皱起了眉头，“你带得动我吗？就是，那个，你的确力气不小，可不会很尴尬吗？我真的要去？”

 

我耸耸肩 ，“还是有几个其他方法的。我可以抱着你，可以临时给你变个翅膀出来，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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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吼！”竖锯大喊着， 鬃毛和尾巴在风中摇摆拍打。她把前蹄张开，像是一对马造的翅膀一样，身子前仰后合，好不快活 。我则在前方侧身飞行，用魔法托着她， 抬得稍高。

 

“喂，那边那个闪电天马，”我喊住她，“这是很有意思，可是给我注意遗迹啊！”我也实在不好说她什么；记得第一次感受到飞行的滋味，我也忘乎所以了。

 

“得令，长官！”竖锯拉高嗓音，忙给我敬了个礼，前蹄差点砸在额头上。

 

个把钟头后，我们将城市全部探察了一遍。可见有不少几乎崭新的建筑和雕塑，却找不到与盛满水果的巨大羊角有一丝类似的东西 。西方天空，落日渐下，我们这才落回到图书馆，提起水壶咕咚咕咚狂喝一通。

 

随后我们又把图书馆更为全面地搜查了一番。我封上了两道通向馆外的门，都已经被坍塌的墙体堵住了。“保险起见。”我就这么向竖锯解释，终于安心调查地图和日志。

 

“那我信了。”她也并不质疑。

 

调查了没多久 ，我们就哈欠连天。我不知道是谁先带起来的。只是再过了一会儿， 虽说天还不晚，可我们都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好像昨晚上睡得不太够。”我说道。

 

“你算好的了！我都没睡呢！”

 

“一点儿也没睡？”我有些惊讶。

 

“我......心情不太好。”

 

“这我看出来了，可是——”

 

“而且我有些惭愧，明明对你不太公平——”

 

“嘿，都过去了，不要再讲了吧？”

 

她点点头，接着又打了个哈欠，“真是有意思啊，”她把地图卷起来， 放回卷轴筒内，嘴里还嘟哝着，“竟然整天都像老朋友一样讲话、开玩笑。”

 

“希望我们能成朋友。”我说着，也把日志和笔记本都摆到一旁。

 

她给了我一个满满的笑容，“我也是。不久前，我还对你敬畏有加呢。真是意想不到......”她隐约挥挥蹄子，“这一切。”

 

“而且我也完全没有那么可敬了不是？”我哼笑了一声，“你要见到我小马镇那些朋友，他们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啊，我还是有些敬畏的...... 只是......我也想不明白 ......可能太累了吧。”她扑过来， 单蹄抱住我， 又在脸颊上给了我一枚轻吻，“ 晚安咯，暮暮。谢谢你能带我一起飞。”说着躺下身，盖上了毯子。

 

她已沉睡 ，我却刚刚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 只是很正常的社交行为，对吧？真是随意，太随意了。对，只是随意而已。

 

我们的被褥紧挨着，方便一起研究资料。如果我擅自移开自己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在暗示 ...... 什么呢？我都不清楚 。我只是侧过身， 尽量躺的离她远一些， 免得睡梦中翅膀勃起来打到她。

 

我在周围竖起一道护盾，大致用上了半天量的魔能。这样的话就很保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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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破解密码的时候确实不太好翻译，见谅......

 

某些友情......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