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同人/深浅】六月は雨上がりの街を書く/六月书写雨后的街道

我们总是会抱怨命运没有偏袒自己,可是真正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却在努力生活着。这是他的经历,是他对他的印象,也是生活对他的写照。
他的父亲是一名指挥家,母亲是一名音乐教师,他本是出生于这样美满而幸福的音乐世家,1岁时却被一场病毒性发热夺去了听力。他还记得近几年去了一次医院检查,看着图表最后一列的数字停留在40db,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失聪,只是连续不断的高频声真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叫周浅。当时搬来这个巷子的时候,才8岁。
最后一次检查之后,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大概是因为母亲坚信浅儿的听力能够恢复,而父亲也拼命地往他这个无底洞中砸钱,但六七年来依旧没有成效,父亲就把这件事全部归咎在母亲身上。二人离了婚,法官把他判给了父亲,的确,按照经济供给方面,还是父亲有精力抚养他。
这条巷子叫什么,周浅不知道,住了很久的老人们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周浅第一次碰见他是在巷子口,他放学的路上,那是一个专门为残障人士设立的学校,这也是父亲带浅儿来这里的原因。早上,父亲刚因为他不小心把喝牛奶的碗摔碎而怒骂他一顿,周浅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他只知道父亲会用手语和他沟通,当父亲直接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凶狠的神情,那一定是在骂自己吧,带着脏字的骂。
走到巷子口,他就坐在第一户人家的门口。台阶上长满了青青的苔藓,墙上爬满了绿绿的爬山虎,还有昨天雨后未流干的水珠,挂在青墨色的屋檐,满目的沧桑,可他的青涩与干净依然不减。他的皮肤可能本来很黑罢,可现在在周浅看来是白皙的,或许是他的性子洗刷了这片塺尘,令尘垢亦不得薶乎。
他还低着头,好像在画些什么。
周浅凑了上去,近看他的面庞,朱唇皓齿,只是那双眸子无神的望着,不能像流水泷泷地响,不能像辰星煜煜地燿,可即使是玦玉与玑珠又有何妨?但若璘彬皆可发光,若玲珑都能悦耳地响。
他是盲人。那又怎样?自己是聋哑人。
周浅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好像灵敏地察觉到了周浅,还对他笑了笑,可周浅望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眸,还是止不住的怕。
他会手语,对周浅比划出了“你好”。
周浅也礼貌的回应了他,嗯……周浅好像忘了他看不到。
他好像也感知到了周浅的窘境,向他伸出了手,手中还有一根细细的树枝。
周浅拿起那根树枝,在他的手中写下“你好”两个字。他一直在用心的感受着,最后又朝他笑了笑,再用手语比划出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浅。周浅也在他手心中划拉着。
“我叫周深”,他也回应了周浅。
就这样,在旁人看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交谈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困难。还好周深懂手语,要不然他们可能会就此因沟通问题而错过。他还问周深他为什么会懂手语,他告诉周浅这是他同样残障的妈妈教他的。
他说他的母亲很伟大,无所不能,每次他在绿草坪上摔跤的时候,她都能赶在他哭出来之前哄好他;每次他在肚子饿的时候,她都能在他的肚子咕咕叫之前把他叫上饭桌,每次他在不开心的时候,她都会用钢琴给他弹一首晚安曲,哦对了,还告诉他草坪是绿的,天空是蓝的;手把手教他桌子、椅子的画法;给他讲述音乐家的故事。周深还告诉他在草坪上摔跤真的不疼,可是在巷子里的砖块上摔跤很疼;他现在在画巷子,因为妈妈告诉他巷子和桌子长得一样;他喜欢音乐,因为妈妈弹的钢琴曲真的很好听。
周浅问他妈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玩吗,而这也是他最后悔的一个问题。
周深说妈妈去世了,是在保护他的时候去的,他现在在和养父一起生活。周浅连忙向他道歉,而周深也笑笑说着没事。
他也继续看着周深的画,他心里本还在想巷子和桌子,这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体,怎么可能长得一样呢。但是周深画的,桌子模样的巷子,真的很像巷子。房檐,就像是他画的歪七扭八的,当做桌面的线,而两旁的墙壁,就像桌子的几条腿,错落交织,勾勒出小道长长的轮廓。他拙劣的画技,却恰巧给这条老巷子添了几许童真的稚气和雨后的干净。
周浅看着画中有违和感的、杂乱的点子,问深深画中的墨点是怎么弄上去的。他说那是雨,昨天刚下完雨。妈妈告诉他雨都是小点点,嗯……泪也是。看着这幅不成熟的画,周浅也无法想象一个盲人是怎么画的如此之像。
周浅又问深深是怎么知道下雨了的。他说下雨有很多途径可以辨认出来。可以嗅出雨水泥土与青草的味道,青涩却又醇厚,那里混杂着七零八落的树叶的干涩,又混杂着有机土的湿润,偶尔还会有樱花或是玉兰的幽香,或是冰凉而又一丝甘甜的薄荷味。或者是听,水滴落下的声音,那是一种稍沉而十分轻快的沙沙声,也会有落在屋檐上的啪嗒啪嗒的声音,他坐在这里,还经常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那大概是小孩子在玩耍吧。暴雨也截然不同,首先是轰隆轰隆的雷声,其次就是沉闷的哗哗声,既是雨落,又是水流。雨后还有鸟鸣与水滴滑落屋檐的咚咚声,他没法描述出来,总之那是一种很奇妙,音很高的声音。
回答完他的问题,深深又开始继续画他的画了,他也继续看着。周深画出了砖块间的小花小草,但周浅低头看了看,只有从砖中裂出来的碎石和一簇一簇生出的苔藓,他想叹气,可又怕被深深听到,因为每次周浅这样做都免不了父亲对于他所做的事的质问,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缓缓地吐了出来。确实,正如他所描述的,尽管是下雨后一天,也依然有刚刚下雨的味道。
屋檐滴落的水越来越多,滴水的速度也不见减慢,几滴水已经汇聚成了一滩水迹,在砖块间的缝隙不断穿梭着,慢慢浸湿了周深的天蓝色裤子,但是他的专注丝毫未减,边摸索着边作画着。
虽然为了交流方便,他们彼此在沟通时没有加上对对方的称呼,但周浅心底已经开始将他“阿深 阿深”一遍一遍地唤着,虽然他不知道如何去念,但“深”字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中。
之后周浅就被父亲带回家去了。
第二次遇见是在雨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说是雨季,其实这里一年四季都在频繁地下雨,周深告诉浅浅,每一个雨季的结束都是另一个雨季的开始,雨季是这里一年的专属称呼。周浅也只是在倾听他讲述他所见的世界,他也开心地告诉周深自己学会了盲文,这本是一件无足轻重或是不必要的事,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那天下着雨,周浅要去巷尾的菜市场买一些白萝卜和菠菜,他撑着油纸伞就出门去了,父亲告诉他这伞是这里的特色,他也喜欢这伞中朦朦胧胧的雨景,只是分外安静。他多么想倾听到普通人都能听到的雨声啊,他也想听到孩子们的玩耍,矫首的云雀在屋顶欢愉地鸣叫,更希望……听到阿深的声音,与他交谈。就是这样想着,周浅走到了巷尾。
深深在跟他招手,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空洞。他还穿着那件白色T恤和天蓝色裤子,短短的屋檐有水源源不断流下,刚好一滴一滴落在周深弯弯的脊背上,他的头和四肢暴露在雨中,小小的身体也遮住了他怀中的画,刚才一起身还有几滴雨水落在了画纸上,将纸上作雨的墨点轻轻晕开,雨水还在不停流过他的脸颊,被雨打湿的头发服服帖帖地贴在双颊,前额的水也不断清晰地勾勒着他颌骨历历的轮廓。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的?」
「你的脚步。你踩水坑的声音比平常孩子要小,但是又不像大人们踩水坑沉重而水花小,你的脚步很轻,也伴随着哗啦哗啦溅起的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拿着的应该是油纸伞吧。」
「是,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这可不是我听得来的哟,这是直觉!」
「为什么?」
「因为我想到周浅哥哥在油纸伞下的样子很好看呀,你刚才在笑吧。」
「哈哈哈,这次没有。」
「嗯,看来我的直觉也会出问题呢。不过……就在刚刚,你笑了!哈哈哈。」
「啊?这个也算?被你套路了。」
「哈哈哈,周浅哥哥好可爱,我好喜欢周浅哥哥。」
喜欢?这个词语,真的适用于他们二人之间吗?周浅想着,他细细斟酌这个词语,有几分孩子的俏皮与玩闹,又有几分少年的认真,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小却又有几分成熟的孩子,只得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深深的头。
「浅儿也喜欢阿深。」
「阿深?周浅哥哥叫我阿深?」
「是我唐突了,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叫你什么好?」
「不不不,阿深就很好,第一次有人叫我阿深诶,好喜欢这个名字,其实周浅哥哥叫我什么都是可以的!」
「那阿深叫我什么也都可以哟。」
「好!那可以叫浅儿吗?毕竟就大了一岁呀。」
「当然可以。你为什么在雨里啊,不冷吗?」
「我不冷,在雨里我会感到很开心呀。」
「为什么?雨不是应该蕴含着蓝色的忧郁吗?」
「没有啊,雨里有新生的气息,在这个沧桑的街道,雨焕发着别样的新意。」
嗅觉是他们二人不多可以同时感受的感官,浅浅也学着深深的模样,仰面朝天,嗅着雨的气息,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周浅放下伞,也慢慢感受着雨流过脸颊,抚过衣裳,掠过头发,拂去了他一身死沉沉的气氛,冰冰凉凉的雨水淋在身上,轻松而不沉闷。
周深拽住了周浅的手。
「你也淋雨了?小心别感冒了,父母会心疼的,我也会。」
「不会的,他们早就离婚了……」
「啊?抱歉抱歉。」
「话说你为什么要淋雨啊,你的养父不会管吗?」
「我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嘿嘿嘿。」
周浅又默默地撑起伞,坐到深深旁边,也为他撑着。
「谢谢你,浅儿,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村里的人一直对我不好,因为我老是坐在门口堵住道路,但我真的无处可去。」
「啊?这里不是你们家吗?那你坐在谁的楼梯门口啊?」
「这是巷尾王奶奶的,她好心看我可怜就让我天天坐在她家门口画画,我有时候还会给王奶奶画画呢,可以赚到零用钱,嘿嘿嘿,下次王奶奶给我钱我就请你去巷头吃炒酸奶吧,我喜欢吃芒果或者是草莓味的,你也试试。」
「好啊。不过……这个巷子真的好奇怪啊,偏僻还整天下雨,这巷子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我问遍这里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巷子的名字?」
「这个巷子叫雨巷,就是因为它整天下雨,而且下起来的雨很好听呢。」
「那为什么不在巷子头举一个标识牌,搞得我现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巷子了。」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雨巷,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没有名字,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没有人知道它的来由,雨毫无保留地冲刷着过去的记忆与历史。它也本来是个不被人知晓的巷子,没人敢给他立牌子,只有周深定义了它的雨季,于是它便有了起点与归宿,没有始期也没有终结。雨巷承载着二人的情感,记载着二人的经历,它只能看着阿深与浅儿困难的交流而默不作声,就连它的名字也诉说着他们的情缘。
雨巷可能只有六月吧,永远在期盼着夏日的云霞,永远在纪念着春天的朝阳,大雨总是无休止地下着,其他人只是匆忙过客,只有周深在聆听着,记录着,现在又有了周浅。
不知道第几次的遇见,是在医疗技术不断改善和普及的时候。那时,他们二人都长大了许多,周浅17岁,周深16岁。
「浅儿哥,听说现在面对聋哑人的治疗有了新方法,好像新出了个什么设备,做一次手术就可以永久恢复听力!」
「可是……现在还没有能够治疗眼睛的啊,我想和你一起摆脱,再说了,现在我也没钱做这些手术啊。」
「哈哈哈,浅儿哥都17了,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之后肯定有机会的,你要等我!而且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跟你父亲说说,我再跟我养父说说,咱俩在一起打工凑一凑钱,没准以后哪天就凑够了!」
「啊?可是现在我父亲都不给我零用钱了。」
「嗯……没关系,我养父知道一家工厂,我可以去那里打工赚钱,工资还是可以的。」
「我也去吧。」
「不用了浅儿哥,咱们巷子不是有活干吗,我养父说的那家工厂只有一个名额了,我攒完钱肯定能治好你。」
「好吧,那多谢了。」
虽然话是周深说的,同意是周浅妥协的,但此刻望着周深的笑,周浅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摸头是发自内心的,可那一吻却是无意识的,当周浅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离开了周深的额头,痴痴地望着他。
心跳加速,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就连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周浅揪住自己的衣领口,抵在自己的胸前拼力按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感觉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如何描述。
周深听出了他的不适,连忙上前扶住。
「你怎么了?」
周浅看到了周深焦急的眼神,虽然毫无神采,但所有担忧都写满了整张脸。
「没什么。」
这是爱吗?
不!这一定不是!
周深好像感觉了出来。
「我可以跟浅儿哥一直在一起吗?」
周浅犹豫了一下。
「当然。」
周深跑出了巷子,估计是去找厂子准备打工去了。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人体会它有什么情感,雨巷只是看它中意的人的情感而行事,当情愫慢慢缠绵或拆散,它便下起雨来。
只是这雨,越下越大,击打着家中的窗户,打湿了他的画,浸成了一滩纸絮和墨迹,冲刷着油纸伞,啪嗒啪嗒的落下,形成一派派水幕。
雨巷的雨汇成一幔,自己却不能戳破这帷布。
“哎,又开始下雨了,咱屯屯东西吧,这大雨估计又要下好几天。”
“这种大雨不是应该来得快去的也快吗?为什么会下很多天?”
“哎哟喂,根据经验来讲,越大的雨下的时间越长,年轻人啊,我劝你还是先别说别的抓紧准备这几天的物资吧,别等过一会儿,交通堵塞咯,市场停止供应咯。”
他的决定没有对不起浅儿的,但又辜负了浅儿。
那是前一年的七夕,本来这雨巷是没有日期的,可年轻一辈工作上学都需要日期,便也一样过了七夕节。
周浅要出去打拼,这是父亲说的。周深要自己养活自己了,这是养父说的。所以二人同居了,每天早上,二人都会共进早餐,互道早安,再投入各自的工作,晚上,周浅回家比周深早些,自然就先做晚饭等周深回来。
没有任何时间冲不淡的情缘,二人青涩的相互喜欢已经慢慢被消磨的下不去口,同居虽然拉近了彼此的地理距离,却又拉开了二人心中的距离。
反正二人已经同居了,周浅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对深深说了,再多也就不知从何开口。
直到七夕周浅照常回家做着晚饭,还别有用心的往餐桌上的花瓶插了一朵玫瑰,周浅清楚的感觉到手机来消息了。
「浅儿,今天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今晚工厂有事,需要赶进度。」
「为什么?你都不能和老板说一声吗?」
「抱歉。」
「你把他微信推给我,我帮你理论。」
「不不不,不用了,就一天,明天肯定回来。」
「你就是太软弱了,就是让别人趁虚而入了,把他微信给我。」
「实话实说了,我就是不想和你住一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
他的手机摔到了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缝。他跪倒在地,啜泣着,既然听不到自己的哭声,他就哭的更猛了些。
「祝你们幸福。」
「谢谢。」
「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消息发了出去,但被对方拒收了。这是他看到的最心酸的提示语。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周浅始终无法接受,但事实终归是事实,天塌下来了也要挡上去。
周浅猛然想起自己每一次挣到钱都会交给周深,开始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拒绝,后来就开始欣然地接受了每一笔钱……原来如此,是要给他们新婚筹资了啊,都怪自己太笨,信了他的鬼话。
是啊,雨巷又下雨了,下的比上一次更狠,噼里啪啦的砸在二人同住的房间里,周浅没关窗户,雨水泡湿了周深的画,那是上次周深送给他的画,周浅拿了起来,撕得粉碎。
他趴在床上,也不知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浸湿了床单,他的心再次痛了起来,只能疯狂的抽吸着空气,让腹部扭成一团来缓解心房的痛苦。
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
我不会再爱着他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了。他想着。
雨巷记录了沧桑,雨下得越大,雨季的轮回越快,就越早获得新生,可这也发酵了感情,不论是好是坏。
雨季来了,雨季也快走了,雨巷的使命也就要完成了。
「浅儿哥,雨后的街道到底是什么样呢?你能写给我,再念给我听吗?」
「阿深,雨后的街道到底听起来怎么样呢?你能画给我,再送给我看吗?」
雨巷的墙是用铁的氧化物砌成的,雨中常伴有风和雷,他们将记忆镌刻在雨巷的每一个角落,待合适的时机,诉说给局中人听。
雨巷的雨变小了,周浅注意到了,好像有什么坏的事情将要发生。
罢了,周深,我再爱你最后一次。周浅想道。
一念,言落定,成局。
局已成,言已成誓,雨水自然不会让他反悔。
周深留了一线,他的手机定位还能查询到,现在他正处于一个废弃的停车场。周浅也很疑惑,他为什么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婚礼的黑中介?
哎,傻阿深。他还是放心不下。
果然,出了雨巷,雨变小了些,差不多到那里的时候,雨已经完全不下了。
到了地点,他拿出手机,苦苦地寻找着周深的身影。
找了许久,才发现他在一个角落里,喘息着,奄奄一息。周浅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和被撕扯的衣服,很是心痛,他抱起了周深。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了?」周浅焦急的在他手心写着。
周深很想起身,但他的背部受到了重创,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对周浅比划出什么。
可突然,他猛地一个坐起,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而他,自始至终护着手中那个什么宝物。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够到了浅浅的脸,他笑了,而嘴角那丝殷红的血迹又像命运的戏谑,赫然而惊悚。
他捧出手心那东西,周浅不知道那是什么,深深也不知道,他只是摸索着将那东西塞进浅儿耳中。周浅只感觉到一阵蜂鸣,安静的世界从此蜕变。
“浅儿……”
周浅从口型判断出自己是在叫他。
“我在。”他说的话完全是凭嘴型脱口而出的,“我听见了。”
不管是周深急促的呼吸声,自己的啜泣声,还有机器的嗡嗡鸣叫,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周深也只能凭感觉听出周浅大概在说什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到底……是谁打了你……我……去给你报仇!”
“不,不用了,是我的错,他们是来讨债的。”
突然间,周浅明白了一切。
“对不起……是我……没有……理解你。”
“浅儿啊,你说,我会死吗?我的亲人还没有一个人去世的啊,我好害怕。”
“……”周浅已经泣不成声。
“浅儿哥哥,你说话呀,浅儿哥哥。你不要像我妈妈一样,抛弃我,好不好?阿深害怕,阿深害怕浅儿哥哥不在阿深旁边,阿深会……”
“阿……深,阿深不会……哥哥会陪着阿深……”
“不,你不能抛弃我,我还没有看到你,我还没有看到雨巷,我还没有见过你的脸,我还没有看到大雨,没有看到……你……说……”一口血痰卡在他的嗓子眼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又吐出一滩鲜红的血,慢慢变得绀红。
“我……爱……你……”周浅抱着周深已经咽气的尸体哭着说道。
“我……爱……你”周浅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周浅几近是怒吼着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自己发出的声音和机器的爆鸣声,他从没见过这么吵闹的世界,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我!爱!你!”他听着自己毫无正确可言的读音,拼命地抽打着自己,是为自己的愚蠢,又为了不能为阿深报仇的憎恶。
还有……未能传达到的爱意。
爱意随雨而起……也随雨而散……
过了一会儿,警笛从四面八方传来,周浅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没有逃跑,而是继续抱着阿深的尸体痛哭着。
“我是警察,你被拘捕了。”
他呆呆地望着警察。
“我爱……我……你……我要……”周浅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阿深去了,他也该去了。
他放下了阿深,朝警员的枪口走去。
我的阿深,我来陪你了……
他继续闭着眼向前走着,可是警员并没有开枪。
“你再往前走,我可就开枪了。”警员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后退着。
“你开啊。”
警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把他押回去。”
“不要……求你了……杀了我吧……”
警员没有理会。
周浅在极度的悔恨和心痛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这是……
周浅环顾四周,寻找任何可以自杀的物品,可是他现在躺在床上,手脚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他想挣脱可恶的枷锁,但皮带也是越累越紧,将他白白的皮肤勒出了一道道红印,像血红色的弯虫在他的四肢上爬动。
“看着他,不能让他跑,同时也不能让他死。”一旁的警员面无表情地对旁边的医生说着,周浅也看在眼里。
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滴泪,湿润的眼泪粘住了他长长的睫毛,让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这是精神病院,医生要对他24小时监督并且安排了1小时1根镇静剂的注射,头部的眩晕和嗜睡感,让他不断反胃,一顿干呕也只能加重胃部痛感,他就连进食都要插鼻管用食物袋,可算是体验了一回生不如死。
他只能想着他的阿深,想着他们的雨巷。
不出意外,又下雨了,雨巷只是一个化身,被诅咒的人们才是载体。
“不好了,发洪水了!”
周浅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们,也只是暗自叹气,对他来说,生死都一样了。
医院很快开始了紧急撤离,所有病人的手环都被打开了,包括周浅的。
他没有走,相比于生存,他更想看自己曾经爱过的雨水吞没自己。
被笞条抽过的蜿蜒而出的血蛇,被电击棒电到麻痹了的大块的淤青,不断的被雨水冲刷,腐蚀,一簇簇血丝飘在水中,他慢慢沉了下去……
他又回到了雨巷,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蛇。
雨水的推搡,和艰难的爬动,他的伤口越蹭越大,开始的草木还被大片大片的血液压的支不起腰来,雨巷的砖瓦上,他爬过的血迹已经几近干涸……他的血快要流光了。
趴在了熟悉的雨巷的砖瓦上,他安心地闭上了眼。
雨巷又开始下雨了,这次的雨,就像……
就像第二次他们遇见时下的那雨一样,盛大而缄默,连绵不断的雨拍打在周浅的身上,洗去了……他美好的回忆。
雨水激起层层水花,却传达不了浅儿对他的阿深的一句话,他们的情愫,也将被雨洗刷。
一个闪电,劈中了雨巷的一堵墙……
“阿深喜欢浅儿,永远喜欢!”
周深的声音……虽然周浅听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但他还是流出了眼泪。
眼泪和雨水都是点,混杂到一块,谁也分不清谁。
周浅感受到灵魂慢慢地恍惚,肉体不断地剥离,他知道自己……要去寻阿深了……
阿深……会怨自己吗?自己抛弃了他……
阿深……一定会的吧,是浅儿错了……
阿深……浅儿知错了……阿深……回到浅儿身边吧……浅儿答应阿深:永远不抛弃阿深……可是……阿深也不要抛弃浅儿呀,浅儿也怕,浅儿比阿深还怕……
对不起……阿深……浅儿没办法把爱深深的心情诉说给你了
对不起……阿深……浅儿不能陪阿深过下一个情人节了
对不起……阿深……浅儿没办法把浅儿写的雨后街道的景象,讲给阿深听了……
从此,雨巷再没有下过雨,有人说那是因为恶鬼游荡人间,有人说那是无辜人的魂灵不得安眠,亦有人说,那是需要有情人的心与魂魄去祭奠……

雨巷,更像是一个诅咒。
它将爱情的绣球抛向尘世,缠起谁与谁的恩怨,牵起谁和谁的孽缘。
它将俗世人爱雨的心情捉弄着,欣赏着他们对雨的憎恶。
人和人就是这么好分开的,就像阿深和浅儿一样,他们都被雨巷,玩弄于股掌之间。
罢了,只是一对走投无路的人,下一次,诅咒谁呢?
哪对有情人,又不得团圆?
「我写下了那个夏天
写下了许多琐碎的事
到头来我只有一个你吗
我也知道这并不是借口
连绵的雨过后的味道
继续写着那条雨巷
心跳动着
为爱煎熬着
就这样将一切尘封
在那条小巷等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