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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半·卷一:第一场梦 1.20 - 1.23

2023-04-27 01:23 作者:小也晓也  | 我要投稿

1.20 险情初现

 

“好了——在进去之前,以防万一,你给我先讲讲我昨天刚教你的那些知识。”

 

我和陶润冬还有给我们带路的小叶子爬上悬崖,又往前走了约莫两三公里的路,然后才在一棵松树的底下站住——现世梦的结界已经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离我们距离不过数十米,不透明的外壳像是那种黝黑又粘稠的石油一般,似乎还在缓慢地流动。

 

观察了一下情况之后,我踢了踢陶润冬的脚。

 

“啥?”陶润冬趴在树上对着结界的外壳阿巴阿巴感叹了好久,似乎根本没听见我说话。

 

“我说——在进去之前,以防万一,你给我讲一遍,我昨天给你讲过的,那些知识!”我咬着牙重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上心啊?你真的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吗?!”

 

“我讲,我讲还不行嘛!”陶润冬用一股透着抱怨的眼神看我。“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生气。”

 

“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我白了陶润冬一眼:“毕竟你昨天才学令式,今天就要跟我进去,不多确认几遍你让我怎么放心——你可别忘了,妈妈之前惩罚我就是因为我擅自带你进入梦境。除非你现在就跟着小叶子一起回去,那我就不生你的气。”

 

“是啊,冬冬哥,你现在这么弱,进去真的很危险。”小叶子少有的附和我道。“要不就听陶润烽的,和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说的好像烽儿你一个人进去就不危险似的。”

 

陶润冬耸了耸肩,从我给他的令符包里掏出一叠令符来,坐在地上摊开。“而且现在的情况和在医院又不一样——我们谁也不知道来这边会碰到这种事情不是?现在妈妈又不在,你也没有其他可以呼叫的支援。我作为哥哥,也不能放你一个人进去冒险!万一你出事了,你觉得我会不会怪自己?”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陶润冬,只得催促他:“好吧,那你快给我讲一遍四种令式的用法。”

 

“这不是在整理吗……”陶润冬一边应着我,一边像发牌一样地把令符分发成四叠。

 

“我说,你来之前就不会把四种令符事先分好组吗?”我有点无语。

 

“对不起啦,下次一定分”

 

说完,把令符分好之后,陶润冬才开始煞有介事地要给我讲起来,讲之前还摆起架子:“烽儿你坐下!不然老是仰视你,我有压力,会讲不好的!”

 

我和小叶子一起坐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小叶子坐在边上听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有那么些向往。

 

“总之呢,就像烽儿你昨晚说的一样,测梦这个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实际上却概括了这件事全部的要点。”陶润冬说:“如果把这个词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解读,那么——”

 

第一字为梦,或是欲望,或是愿望——它来源于人对尚无可能或未完成之事的渴望,但却是以想要成真的心愿为前提诞生出来的确实的存在。

 

也因此,在我们陶唐这个国家,“梦”也便成了创造、发展和革新的代名词。梦的信仰,对测梦者来说,就是创造的信仰,就是寻求改变的动力,就是绝不向现实低头的意志。若没有梦的信仰,陶唐也不会有如此繁荣昌盛的今天。

 

古语有云,人定胜天,道理不过于此。

 

第二字为测,亦是观察,亦是理解——它提醒着测梦者,要想有能力去把这个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就必须先去积极主动地观察并理解这个世界。

 

令,作为测梦者的天赋,是一种为了测量度而存在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强弱,便完全取决于测梦者对虚幻的分辨和对现实的理解——为了帮助新的测梦者快速地构建这种理解和分辨的能力,便需要制定一套易于教学、沟通和实际使用的体系。

 

商鞅主张统一度量衡、设立令式四元论等等并教化于天下,盖莫如是。

 

问令式、闻令式、辩令式、宣令式

 

这四种最基本的使用令的法式,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诞生出来的。

 

简单来说——

 

问令式,其意在言,是利用自己的理解、或他人已有的理解来运作的法式;

闻令式,其意在闻,是用以理解事物运作、或是吸收他人对事物运作之理解的法式;

辩令式,其意在辩,是用自己的理解,去干扰、打断或说服对方放弃原有理解与思维的法式;

宣令式,其意在念,是利用自己对事物的信念强制周围世界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去运作的法式。

 

“而至于四式在具体……具体场景里的使用……”果不其然,说到后面的时候,陶润冬越说越磕巴起来,让我又忍不住有点想打他了。

 

“哎呀”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对着我挤出一副笑脸:“烽儿,你别生气嘛,理论的东西我本来就不太擅长啦……不过我保证,你昨天说的我真的都理解了!毕竟你上次就给我示范过不是么?”

 

“口说无凭,你倒是证明一下啊?”我抱着手臂,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呃……这,这要怎么证明?”

 

“你就把昨天让我给你举的例子再举一遍喽。”我挑了挑眉毛:“某人不是昨天还笑话我放不开吗?这不正好,今天还有喜欢你的女生在边上——”

 

“别啊!”陶润冬连连摆手:“烽儿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嘛!”

 

陶润冬会这么慌乱是有原因的。

 

“烽儿……你这么讲我真的好困啊。”

 

昨天晚上,我给陶润冬讲完一堆理论、又拿苹果和大象举了例子之后,他却还是一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捧着一堆我给他的令符,一边毫无意义地做着洗牌的小动作,一边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你能不能用我比较熟悉的那些东西做个比喻示范一次啊?”

 

“哈?”我抓着苹果啃了一口,一开始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又不玩游戏,想不到什么好的例子啦——”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陶润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的话,接着露出一脸坏笑的样子:“我说的是,你可以用青、春、期的那些东西来给我解释啊,说这个我保证不困,而且没准马上就能听懂!”

 

我差点没一口血连着苹果一起喷他脸上。

 

虽然,咳嗽完之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意识到这个主意也许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差。

 

如果真的能让他理解的话……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示范一次好了。”我想了想说——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板着脸了,但一想到自己要说那么尴尬的话,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我可只说一遍,你可给我仔细听好了!”

 

“诶真的?!”陶润冬一听我这么说就精神起来,端正坐好:“好啊好啊,你说你说,我听着了!”

 

“就……”

 

完蛋,开口才想说又觉得说不下去了!

 

“就?”陶润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比以往哪一次都更积极。

 

啊!真是的!我豁出去了!

 

“就假如有一个女孩子,她想要和你、和你……搭讪,反正就是引起你的注意吧。”我一不做二不休,飞快地把我的话说完之后,摸了一下陶润冬的脸:“然后她像这样摸了一下你的脸,你会有心跳加快的反应对吧?”

 

“嗯?”陶润冬盯着我,竟然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会哦,至少要是这里才会。”

 

说完陶润冬一本正经的表情低头看了看他手撑在椅子上的地方。

 

“……”我发誓这一定是我耐性最好的一次,最后我终于还是忍住了抽他的欲望:“那好吧。总之,她知道男孩子被女孩子触摸之后会有一些想入非非的幻想,就好像我们知道给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汉堡他就会饿一样——通过这种方式,她利用了你本能的念头,使你的身体产生了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这就是问令式的生效原理,明白了吗?”

 

“那路后都!”陶润冬瞬间明白的样子,用一只手握拳,敲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发出啪的一声:“啊不过,刚才的示范无效,你是不是试一下更有效的——”

 

“不想死就闭嘴!”我瞪了他一眼。

 

“遵命。”

 

“然后是闻令式,这应该是最容易理解的,我就不说了。”我接着说:“接着是辩令式——”

 

“提问!”

 

“啥?”我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那个”没想到陶润冬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支支吾吾的:“你之前对我用闻令式的时候,到底……读到了……什么”

 

问完我和他四目相对。

 

天哪

 

这家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总之接下来说辩令式……”我最后决定还是直接无视他的问题:“假如有一个很讨厌的女孩子总是缠着你,比如小叶子,还拉着你去睡觉,半夜三更甚至想对你动手动脚的!而你不能早恋,必须拒绝掉她,但身体里像是心跳啊什么的却不由自主地对她的行为起了反应,你想压制住这种反应,该怎么做?”

 

“等等,这是比喻还是你其实正在想这个问题?”陶润冬却反问我。

 

“回答!”我瞪了他一眼。

 

“我想……大概是,想点其他的事情吧……”陶润冬说着说着眼神突然躲闪起来。“反正就是转移注意力呗。”

 

我狐疑地弯下腰盯着他:“想什么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总之是能让我不想她的事情啦!”陶润冬一把推开我的脸:“所以为什么要问我这个?还有不要贴的离我这么近好么!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不好!”

 

“好吧,总之——如果你通过想别的事情,来阻止了自己的反应,并且进一步鼓起勇气拒绝了她的行为,甚至狠狠地批评了她,把她说哭,那这就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辩令式的发动。”我总结道:“这就是利用自己的理解去干扰他人的理解,通常来说是用来防御,但是也存在很多转守为攻的例子,明白了吗?”

 

“明白了。”

 

“最后也就是宣令式”我说着竖起第四根手指“直接用自己的理解去发挥力量,在青春期的世界应该叫做意淫,也就是通过幻想——”

 

“行行行你别说了——”陶润冬听到这里捂起脸来。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

 

“没,只是觉得,平常看到的都是一本正经的你,突然听你说这么多不太对劲的话题,有点儿——”陶润冬说着脸几乎都要埋地里去了。

 

“还不是你自己让我说的!”

 

我快被气死了,骂他道:“你要是敢把我刚才说的传出去,我保证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放心我还没活得那么不耐烦……”陶润冬赶紧抬起头,看着我拼命摇头。

 

现在看来,他说的倒是真的,毕竟让他自己重复一遍他都做不到。

 

“行吧,那我们就准备进去了。”

 

我说着,转身面向小叶子,弯腰向她道谢:“麻烦你给我们一直带路到这里了。你就先回去吧,如果到时候有需要让你来接我们,我再像约好的那样,往天上发一个信号——”

 

轰的一声。

 

在我还傻愣着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几条巨大的仿佛什么海洋生物的触手一般的黑色胶状物,从我们身边的地面突然穿刺而出,腾空扬起。

 

“陶润冬危险!”

 

我立刻转身把陶润冬扑倒在地,随后啪的打响了响指:“任意令,明火,二宣!”

 

几条触手一般的东西飞速地逼近了我和陶润冬,但就在它触碰到我们之前,明火的火焰烧到了它,然后那几条胶状物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缩了回去。

 

“啊!”

 

但紧接着,我们的头顶响起了一声小叶子的尖叫。“冬冬哥——”

 

抬头看的时候,小叶子已经被一条黑色的胶状物牢牢抓住,举到了高空中。

 

“小叶子!”我和冬冬不约而同地喊。

 

没有多想,我马上抽出一张令符来,准备用明火攻击那些黑色的胶状物——只是,在我来得及攻击之前,它们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动作,又在转眼之间卷着小叶子钻进了黑漆漆的结界内部,只留下数个破碎的洞口在我们身边。

 

“烽儿……小叶子她……”过了好几秒,陶润冬才用干巴巴地声音吐出几个字。

 

“……”我转头和陶润冬面面相觑了一会。

 

“走!”事已至此,再想那么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一皱眉,一咬牙,对着陶润冬一挥手:“我们现在就进去!”

 

1.21 天才第一式

 

“你现在应该没有足够的力量直接使用令能力,但是使用令符应该还是可以的”

 

站在结界外那层流动的黝黑外壳前,我犹豫了一两秒。

 

一两秒之后,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跨了进去。

 

紧跟在我身后,陶润冬也很快蹿了进来——虽然,他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穿过外壳时的感觉,进来之后跟着我走了十来米,但还是一直止不住地回头看,似乎是担心那些流动的东西粘在衣服上跟来。

 

“一会儿我会亲自指导你具体的使用——你就照着我说的一步一步来知道吗,不然说不定要帮倒忙。”

 

仅仅只是穿过了那薄薄的一层外壳,却仿佛马上从白天进入了黑夜。

 

天上不见太阳不见月亮,更别提星星了,四下里也几乎是漆黑一片——不仅是暗,周围还特别的安静,简直安静到让人心悸的程度。

 

陶润冬眯缝着眼睛跟我又走了一段,似乎实在是受不了这昏暗幽寂的环境,于是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不由分说地就打开了手电筒,开始四处探照着周围。

 

“关上。”我回头瞪了他一眼。“陶润冬!听见没有!”

 

“干嘛关上啊!”

 

陶润冬小声埋怨了一句,但还是听了我的话,把手电关上了。“你都不考虑一下我,这样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太瘆人了。”

 

“这么暗的环境,你还开手电筒,是巴不得别人知道你在哪吗?”

 

我被陶润冬的愚蠢气到有点脑壳疼。

 

自从进了结界之后,我就一直在维持着闻令式,试图找到小叶子的位置。但是不管我怎么着急,小叶子的线索却还是一点都找不到。

 

“天哪,这里面到处都是触手”

 

过了一会儿,陶润冬好像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于是每走几步,他就要重复一次这句话。

 

从实际情况来说,陶润冬倒是没有说错——这个现世梦的内部确实遍布着和之前卷走小叶子时一样的那种黑色胶状物构成的触手,虽然因为有我的令火包裹着我和陶润冬,那些触手不敢对我们动手动脚,但看起来还是格外恶心。

 

会形成这样的现世梦,这个梦的主人该有多恶趣味啊……

 

我对着周围很缓慢蠕动着的触手翻了个白眼。

 

“要不现在就试试你到底有没能力使用令式吧……”一直往前走到半山腰上,感觉过去大约已经在结界的中心附近时,我对陶润冬说:“你拿出一张闻令符,然后跟着我念指令。”

 

“我看看,闻令符,闻令符……”陶润冬低头翻起腰包。“找到了!”

 

我用两只手指捏着令符,示意陶润冬跟我一起做出相同的动作。

 

“现在,闭上眼睛,回想小叶子的名字、外貌还有和她有关的记忆,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方便定位”我对他说:“然后跟我念指令——位令,客体小叶子,闻位探明”

 

“等等,为什么不是任意令?”

 

陶润冬闭上眼睛正打算念,顿了顿突然又张开眼睛。

 

“你是傻吗?!”我又被气到了:“你连测梦都没测过,这才是你第一次使用令式,任意令怎么可能会是你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能用的?!”

 

“可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啊!”陶润冬固执道,对着我振振有词:“之前你不是连我为什么能跟着你进入梦境都解释不清楚吗?说明其实很多事你也并不能肯定吧。”

 

“……”我一时语塞,哼了一声别过脸:“算了,你爱试就试吧!反正只这一次!”

 

“耶!”

 

陶润冬欢呼起来,然后便马上学着我以前的口气念起来:“任意令,客体小叶子,闻位探明!”

 

之后,陶润冬就安静了好久。

 

“怎么样?”我等了一会儿之后,对陶润冬翻了个白眼:“肯定不行吧?是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进入你的脑子?”

 

陶润冬没有回答我。

 

“陶润冬!”我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看、见、了!——”然后陶润冬闭着眼睛突然大叫起来,吓得我差点没摔倒。

 

“你看见了啥?”回过神来之后,我有点震惊地看着他。“等等……什么叫你看见了?”

 

难道他成功了吗?

 

“我就是看见了啊!”陶润冬跺了一下脚。

 

“不过为什么……”他接着睁开眼睛,有点疑惑地看着我:“我刚才看到的是,小叶子她就在我们的身边……?”

 

“哈?”我皱了皱眉。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使用任意令的指令。

 

“说明你肯定测错了呗!”我说着闭上眼,打了一下响指:“还是换我来——”

 

我的话没有说完。

 

“哎,难道说是我念指令的气势不够?”陶润冬还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我确实看到了啊,说明其实是起作用了才对吧……还是说,因为是第一次使用,不是太稳定?”

 

“走开!”我大喊一声,狠狠推了陶润冬一把。

 

陶润冬被我推得直接摔出几米远,疼的哎哟哎哟直叫。

 

爬起来之后他就大骂着想跑回来推我:“我靠陶润烽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样也要推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太正常的暴力倾向!”

 

嘭啪的一声巨响——

 

就在陶润冬刚才站的位置,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陶润烽这才吓得停下了骂我的话:“烽儿?”

 

“你没有测错,那具尸体就是小叶子!”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惊讶,惊讶于陶润冬为什么真的这么轻易就成功使用了任意令——但眼下已经有了更为棘手的危险要对付——意识到这一点,我便对陶润冬大吼起来:“快点过来!抓紧我的手!!”

 

“搞什么……”陶润冬愣愣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就把他一把拉到身边,拦腰抱起。

 

之后我便抱着他开始疯狂地冲向前面,一边冲一边左躲右闪。

 

在我们的身后,无数被切碎的树木躯干从天而降,在砸出一个接一个大洞的同时,也发出越来越震耳欲聋的巨响。

 

1.22 食梦者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边抱着陶润冬飞奔一边躲避着不断掉下来的树干,我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这些触手刚才还并不像是有自我意识的样子——而且,至少一直到陶润冬使用闻令符之前的几秒钟,在我感应到的范围内,小叶子都没有丝毫的踪迹。这也就意味着,几秒钟以前,她还离我们有非常非常远的一段距离。

 

然后仅仅过了不到几秒钟,小叶子就突然从我们的头顶上掉了下来。

 

这样的速度,已经可以算是瞬移了吧?

 

如果对面是一个有意识的人在操控着这一切的话,他就算打定主意要杀了小叶子,也没有必要把她的尸体扔下来砸我们。如果他有意想用小叶子的尸体砸死我们,他应该也可以做到更快,让我和陶润冬完全反应不过来——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

 

我是不是又有点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

 

如果对面是一个有意识的人在操控着这一切的话,他现在在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真的想弄死我和陶润冬,倒不如说是在示威,或者故意想要逼我们逃跑。

 

陶润烽,你应该更早让那个女孩回去的……

 

有些杂乱的思绪在奔跑的过程中又涌了上来。

 

我其实很清楚,那些触手一样的东西是在梦境外袭击的我们——也许,就算我们提早一点停下,我提早一点让小叶子回去,它也会追出更远的距离来袭击我们。也许,最后的结果本来就不会有差别。

 

只是……如果不是为了教陶润冬浪费了时间的话,也许……

 

不行!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丢掉现在的想法。

 

人已经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分析正在面对的危险。

 

“烽儿,你能不能也给我上个什么欲火,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跑?”陶润冬这时对我提议道:“再怎么说被自己的弟弟这样抱着也太——”

 

“不行。”我果断拒绝,往左一闪,避开一个掉下的树干。

 

陶润冬好像很不满:“为啥?”

 

“现在不行!”我被问得有点烦,不仅是因为要分神注意躲避攻击,也因为刚才冒出来的那些念头:“我的宣令式里,唯独欲火必须对使用对象非常了解才行,至少必须非常熟悉你的身体——否则,一旦提升过了头,你整个人被我炸掉也是有可能的!更重要的是,我的能力一旦使出来,我自己也没办法让它停下!”

 

我本来以为陶润冬会就此作罢。

 

没成想他下一句就说道:“那我让它停下来不就好了?”

 

“你!”我哭笑不得,一边跑一边骂:“你以为是你说停就停的?你是笨蛋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说停就停的啊!”陶润冬被我骂了一句有些不高兴:“但我刚才不是也成功地用了任意令吗?我有一种预感,既然你只能打开,那我说不定就是只能关闭的那一个呢。”

 

我低头瞥了怀里的陶润冬一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不能否认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只不过,还是不值得现在去检验。

 

“这些等我解决了那些触手再说。”我拒绝道。

 

关于要如何解决那些触手,我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有效,但却是现阶段来看最靠谱的。

 

如果那些触手确实不存在自我意识,那么,它们从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现在的主动进攻,这个变化一定是有理由的。如果这些触手对我们发动的攻击,真的是由于某个人的指令而在向我们示威,那么很有可能,就像星磊猜测的那样,这个人现在也在这个梦境里,在暗中观察着我们。

 

所以如果要解决这些触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找出下指令的那个人,和他直接对峙。

 

问题就在于,要怎么找出下指令的那个人现在的位置。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山顶,看到了星磊之前和我提到过的、供奉无梦神和举办大祭祀所使用的那座主神庙。

 

先把香炉放下好了。

 

不过现在的这个情况,我一旦冲过去,恐怕神庙就会被砸烂。所以想了想,我在离神庙外围十几米的距离跑了几圈,观察清楚了神庙的大致情况、估算好距离之后,在下一次绕圈到同个位置时,才掏出香炉放在一个差不多的高度上,弯下腰使劲儿朝星磊交代我放置香炉的位置踢了过去。

 

非常不易察觉的一道弧线,香炉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我预计的那个位置。

 

我稍微抹了抹额头的汗,然后便抱着陶润冬转头往山下冲。

 

“烽儿”在我转头往山下冲去的时候,陶润冬突然对我说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你如果想解决触手的话,我说不定知道办法。”

 

“啥?”我愣了一下:“就凭你?”

 

“喂!”陶润冬瞪了我一眼:“再怎么说我也是玩了无数网游的人好吗?我在游戏里出过的任务比你测梦出过的都多!”

 

“先撤退。”我想了想继续往山下跑,然后一边跑一边问陶润冬:“那你倒是赶紧说啊,解决它们的办法!”

 

“嗯……”陶润冬这时扶着我的肩膀爬了起来,一边看着我的身后一边在我耳边说:“从最开始来看它们不会攻击我们,所以应该是没有主动攻击的意识。但是后来,它们突然就开始疯了一样地追着我们打起来,感觉应该是有一个具体的谁给它们下了攻击的指示……所以锁定我们的应该不是这些触手,而是那个具体的谁!”

 

我稍微惊讶了一下。

 

虽然陶润冬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严格来说他也并没帮上实际的忙,不过他竟然也能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这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问题就在于,我找不到那个具体的谁在哪里啊!”我翻了个白眼。

 

“你不能使用闻令式去测吗?”陶润冬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

 

“我……”我微微脸红了一下:“明确知道要测的是什么倒还好,但是如果要在这么大范围的结界里搜索一个根本不确定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其他玩意的目标,就算是用闻令式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好吧!”

 

“那路后都……”陶润冬恍然大悟的口气,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告诉你吧。”

 

“行啊,你说吧!”我光顾着躲避落下的树干,一时没仔细去想陶润冬说的话,顺口就答道。

 

然后过了一秒,我才反应出来陶润冬到底在说什么。

 

“翻到我们这座山的正背面,再往东南方向跑,下山大约三百米,我测出来的那个人大概就是在那个位置。”根本没有给我惊讶的时间,陶润冬紧接着就报出了一个非常非常精确的位置给我,让我更加目瞪口呆。

 

有那么一瞬间,我其实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唬我——

 

但等我发动闻令式、按照陶润冬所说的位置找了一下之后,就发现陶润冬说的句句属实。

 

真的有一个人驻足停留在他说的那个地方。

 

他似乎利用辩令式压制住了大部分他散发出的气息,若不是因为陶润冬事先告知了我,或许我就算真的检查了这一片区域,也会把他给忽略掉。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敢置信地问陶润冬。

 

“嘿嘿,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就之前用令符的时候,不是有一瞬间,那种好像有什么东西径直流入了脑海的感觉吗?对,就是那种感觉!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好像只要一去回忆那种感觉……好多东西就又自然而然地读出来了。”陶润冬一边说的同时,似乎也理解了我正在想的事情,嘿嘿一笑,笑的很贱很贱的那种,然后拍着我的背很去欠打地安慰起我来:“别泄气啦,别泄气,虽然只有几秒钟,不过我毕竟是你哥哥嘛!学的比你快是很正常的!”

 

开什么玩笑……

 

从第一次使用令符,到我能靠打响指来使用令,中间我可是辛苦练习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啊!

 

更别提直到现在,闻令式仍然是我身上一个巨大的短板。

 

陶润冬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使用过一次闻令符,就记住了使用闻令符时的准确经验,并且融会贯通地理解了这个法式的全部?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简单的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实在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无法接受归无法接受,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掉那个在背后操控着攻击的家伙。

 

“走了”我不确定陶润冬是不是能读到我现在的想法,但还是和他说了一声:“我们去会会那个家伙”

 

五分钟之后,我便带着陶润冬赶到了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意料之外的是,那个人似乎就像是在等着我和陶润冬来一样,一直到我们出现在他的面前,都纹丝不动地站着——

 

而在我们靠近他之后,那些触手发动的傻瓜式攻击也慢慢停止了。

 

这一切,都给我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因为对面这样的反应,仿佛就是在说我根本不需要把你们放在心上一样。

 

“喂!”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感觉我抱着陶润冬的手微微有点发抖起来。

 

“喂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哦,陶家的双胞胎兄弟……”那个人一边回应道,一边抬起头来:“问候陌生人最少也得说句你好,没人教过你们这个最基本的礼貌吗?”

 

看到他的脸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不是因为丑陋,也不是因为狰狞,更不是因为邪恶——

 

倒不如说,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一张人脸该有的东西,那上面一样都没有。

 

好吧,虽然下一秒,陶润冬的一句话就突然把恐怖的气氛完全破坏掉了。

 

“我靠,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陶润冬一转头,看到那个人的脸就兴奋地挣脱我跳到了地上:“真,不要脸的家伙啊!”

 

“不要脸吗?有趣。”那个人却没有对陶润冬的话感到恼火,语气反倒变得像是在笑:“至于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这倒是个好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怎么介绍自己。”

 

那个人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自我介绍。

 

“不然就叫食梦者吧。”思考过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1.23 并不存在的回忆

 

“所以呢?”我不明所以,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关心他报上的是什么名号——只要知道他不像我和星磊以为的那样是个测梦师,那他到底是谁就无关紧要了:“你就是刚才操控那些触手一样的东西攻击我们的人吧?”

 

“是不是呢?”无脸人带着戏谑的口气。

 

“这还用问吗?!”我有些生气起来:“包括制造这个现世梦的结界,切断无梦乡的神明和村子里的联系,引诱之前那些小孩子在湖里溺毙,还有杀掉小叶子,这些事肯定、全都是你这个家伙干的吧!”

 

“是不是呐,你不该问我啊”无脸人仍然是淡淡的语气道:“你该问问你自己啊”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皱起眉头。

 

“从你们俩踏进了这个现世梦开始,我就感觉到有一点儿不对劲。但是,是哪里呢?”无脸人无视了我的问题,边说着边摆动起两只手的食指:“明明刚刚才把你们的一个同伴带走,可是……你的哥哥至少好像还因为那女孩的事情,内心有些矛盾,虽然三心二意,但确实是有些矛盾的。而你,虽然一开始保持着对那个女孩的关注,却好像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动于衷,甚至,似乎还有一点儿希望她死掉的味道在里面——这又是为什么呢?你的身上,不会也缺少了什么东西吧?”

 

陶润冬听无脸人说完之后有些惊讶地转头看我。

 

“胡说八道!”我真的生气了,扬起手就打响了响指:“任意令,明火,一宣!”

 

一团火向无脸人袭去,包裹住了他。

 

不过显然,这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无脸人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张什么都没有的脸在黑暗中被火光映亮,很像是戴着还没画好的脸谱,透着很滑稽的恐怖。

 

然后,看着看着,我头顶上那块被头发遮住的疤突然痛了起来。

 

伴随着头顶上的剧痛,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紧接着,很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有一瞬间,有一张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脸——只不过不是现在的,而是小时候的。

 

更奇怪的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愤怒的感觉涌了上来,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像只是无名火,好像却又不是。

 

不行……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起来。

 

我仿佛是下意识的知道,这时候要是生气起来,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任意令,明火,一宣!”我咬咬牙,强持着理智又打了一次响指。

 

如果无脸人真的是个人,我肯定是能点着的才对——但事实上只是火势变大了一倍,而无脸人仍然没有一丝被伤到的迹象。

 

“算上这个结界,这应该是我创造的梦境中被你毁掉的第四个了。”

 

无脸人接着说道,声音平静没有波澜:“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我还是很疑惑——你到底是怎么从之前的那个梦中逃出来的?”

 

“什么?”我愣了一下。

 

“明明就那样被水淹没,安安祥祥的就能够去往彼岸的世界了,但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你会醒过来呢?”

 

我这才意识到无脸人说的是我昨晚的梦游。

 

为什么会醒过来……难道不是因为陶润冬扇醒了我吗?

 

“不不不,蝶之舌的效力是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打破的,否则村民们也不可能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你了。”无脸人突然疯狂地摇起头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啊……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拜托,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陶润冬这时突然插进话来,边说边走到我的前面,用身子挡住我:“我的弟弟能醒过来有什么不对?还有能请你别用那种恶心而且故弄玄虚的口气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么?”

 

仿佛没听见陶润冬的话一样,无脸人停顿了片刻,突然又是话锋一转。

 

“难不成……你其实死过一次?”

 

无脸人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我却很明白他是在说我。

 

难不成……你其实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

 

你其实死过一次……死过一次……

 

头顶上的疤好像彻底烧了起来一样,疼的我几乎昏过去。

 

“闭嘴!——”我捂住耳朵,闭上眼,自己也不知道对着什么方向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在吼出来的同时,之前努力克制的怒火也好像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宣令式放出的明火也彻底失控开始在整座山上蔓延开来。

 

“烽儿!”一个人马上过来抱住了我。

 

是陶润冬。

 

“你他妈的——”一片黑暗中我听到陶润冬的声音在怒吼。

 

“果然也毁掉这个结界了……真是的,一而再再而三。”昏过去之前,我只听见无脸人的声音最后像是呓语一般念叨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也证明了你们的确很特殊……也不知道,你们究竟会是这个世界的福星还是灾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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