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3:绝地反击】第25章:机器之心
“病毒……电脑病毒?”随风球喃喃地道,“用电脑病毒来对付深空?能行吗?” 人类无法与深空抗衡,天罚,雷神,核弹,都不能将其消灭。从战争爆发至今,人类的每一次行动都在深空的计算之内,也许只有同样身为超级计算机的零才能对付它。但是,虚拟世界中的较量已经证明了零号不是深空的对手,这一次……真的会成功吗? 仿佛觉察到了随风球的心思,零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会的,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随风球愕然看着零号的双眼,但他没有找到一点点犹豫或不安,只看到了坚定、从容、自信,以及一往无前的勇决。 “深空的防御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在上一次的决斗中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零稍微停顿了一下,眉宇间似乎闪过了一丝犹豫,但随即又恢复了自信和从容,飞快地说,“只是,它的攻击太强,我只能全力自保,无力反击。而这一次,我们不是在决斗,这样我就有机会侵入并破解它的防护代码。” 只是……只是这些吗?随风球疑惑地看着零,他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犹豫。qwer插嘴道:“应该没那么简单,深空一旦发觉,就会全力阻止你。” “它阻止不了我。你们可以把它的防御看作一面盾牌,而我的攻击则是一枚尖针,我不需要把整面盾牌敲碎,只需要在盾牌上钻出一个小孔,它的防御体系就会彻底瓦解。”零抬头望向天空,初升的朝阳在她的双瞳中映出了点点金光。 “深空的网络遍布全世界,它就是北欧神话中的多头巨人,要把它所有的头全部斩掉,才能阻止它死而复生。深空和它所有的分身都是处于联机状态的,它的指令随时可以传递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它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是弱点所在。病毒会分裂、会复制,我只需感染它的主机,就可以把它彻底终结掉。” 零好像说得太简单了,深空的防御体系真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吗?随风球隐隐感觉有点不安。 “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这样真的行吗?”随风球半信半疑地发问。 “行。”零稍稍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之前就说过,深空很骄傲,它认为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它的存在。原本它还对我怀有戒心,邙山基地、青岛海,甚至虚拟世界里的决斗,都可以理解为深空对我的一次次试探。在虚拟世界的战斗中,我本来可以躲过它的长矛,但我没有,我的目的就是进一步麻痹深空,让它认为我的力量远在它之下。从深空后来的举动可以看出来,它认为我对它构不成威胁,这就是我取得最终胜利的良机。” 零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不应该这么简单的,不应该!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随风球挠挠头,问道:“那要它给你三天时间是什么缘故?对你的超级脑袋来说,编写病毒代码用不了三天吧?” “不是那个原因。”零的嘴角微微一弯,唇边浮出了一个笑窝,“这三天,我需要你陪着我。” 陪着你?我不是一直在陪着你吗?随风球愣愣地看着零号,满头雾水。 零笑嘻嘻地凑过来,挽住了随风球的胳膊,又伸手把qwer也拽过来:“走啦,走啦,我们一起去看海,大苏尔海滩据说很美,我要去捡许多许多贝壳。” 零不由分说,挽起两人就走。瑞恩发了几分钟呆,叫上其他人也跟上去。 红杉林边缘,一只栖息在枝头的小鸟转过脑袋,紧盯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背影。小鸟的眼睛里,隐隐约约的红光在闪烁。 加利福尼亚的海是广阔无垠的蓝,宝蓝、靛蓝、深蓝、浅蓝交错混杂,澄净却又深沉。大苏尔海滩,美到令人心醉。 赶到这儿后,零登上突入海面的一个岬角,四下望了望,发出一声尖叫后就呆住不动了。随风球吃了一惊,赶到她身边时,才发现零痴痴地望着大海,眼睛里泪光莹莹。 零又哭了。 随风球陪着她发了一会儿呆,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零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没什么,太美了,我想哭。” 太美了就想哭……这是什么理由?随风球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无奈地摇摇头,牵住零号的左手:“我们去下面的海滩吧,你不是要捡贝壳吗?” “不。”零站着没动,用力一拽,反而把随风球扯了个趔趄,“不许破坏自然的美,我们在这儿看着就好。” 山岬上风很大,吹得人脸皮发麻,待在这儿实在不太合适。随风球苦着脸点点头:“那好吧。” 陪她三天……思索了一会儿,随风球的嘴角隐隐牵出了一丝苦笑。人类都要灭绝了,还在想烦人的事情做什么?趁着还有口气,应该多欣赏一下眼前的美景才对。至于零的计划……算了,两个超级智能的对决,所有的黑客攻防统统没用,作为人类的他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零吧。 背后的森林隐隐传来生命的呢喃,花儿与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曳;挺拔的红杉哲人般凝视着海岸;海湾中无数的海鸟、海豹和海狮慵懒地在浪涛间出没;宝蓝色的海面上翻腾出牛奶般的白色泡沫,夕阳下那金黄色的峭岩,迎着海岸汹涌而来的浪涛,从未被践踏过的原始自然美足以让每一个旅人折服。 眺望良久,愤怒、哀伤、仇恨、烦躁渐渐远去,随风球的心恢复了平静。 这才是地球原本的模样。在地球漫长的演化史中,人类只是来去匆匆的过客,充其量只能算是地球生物圈的一分子,从来都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大自然才是地球的主宰。在广袤浩渺的宇宙面前,人类显得太渺小了,连海边的一粒细沙都算不上。 “随风球,你想过人类最终会走向何方吗?”海风中,零的声音变得细微且缥缈,仿佛距离他很远很远。 随风球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 “离开生物计算机研究中心后,我多次想过这个问题,但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零叹了一口气。叹息如同轻吟,随即被海风吹得极淡极淡。 放眼望去,海上几乎没有任何船只,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岛屿,天地间只剩下了一望无际、澄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蓝。海水击打着岸边大大小小的岩石,浪花此起彼伏,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风声、涛声以及枝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徘徊不去,那是大自然的呼吸。 在这里,人类无限渺小。 此情此景,引得随风球心有所感,叹道:“我们将沿着造物主划定之路不可逆转地前进,不管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人类将头脑清醒地寻找路标,拂去灰尘,辨认字迹,然后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归宿。” 发完这句感慨,随风球脸上再度浮出了一抹凄凉的笑:“人类已经行将灭绝,思考这些毫无意义。” “Life will find its way.”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随风球,忽而说了句英文。接着她淡淡一笑,又换回了中文。 “在世界各国的历史记载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大批蝗虫肆虐的消息。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蝗灾’,似乎总是与饥荒、民不聊生连在一起,而且古往今来世界各地描述的蝗虫过境都一样,漫天遍野,将沿途的东西一扫而空,包括所有植物或农作物,甚至牲畜,无一幸免。只是,忽然出现的蝗虫,往往也会忽然不见,数百万只甚至数千万只蝗虫,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突然消失,找不到任何一只活的蝗虫,直到下一次干旱灾变它们再度猖獗。数百年来,所有生物学家都为此感到困惑,也想找出答案,直到1921年,一位俄国生物学家才解开了这个千古谜团。原来,蝗虫就是蚱蜢,它们是同一种昆虫,一群群的蝗虫就是发了狂的蚱蜢。 “如果你把许多蚱蜢养在一个瓶子里,让它们处在拥挤、彼此碰撞的环境下,它们就会开始产生变化,翅膀慢慢变长,原本土褐色的身体逐渐变得鲜艳,呈现鲜黄色甚至粉红色,鞘翅上出现条纹和斑点,颜色甚至会深到变成亮黑色,产的卵也比原来的蚱蜢多很多。它们原本温驯的习性也变得不安、躁动、贪吃,于是本来只吃草叶的蚱蜢变成了什么都会吃的蝗虫。 “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生物在面对环境变化时,总会演化出可以让种族生存下去的办法。人类经过了几十万年的漫长进化,其间经历了多少次生存危机?相信我,人类没那么容易灭绝。” “Life will find its way, Life will find its way.”随风球怔怔地念叨着这句话,股股热流在胸中起伏涌动。 在这颗星球漫长的演化史中,地球生物共经历了五次大灭绝事件,最后一次发生在距今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末期,长达14000万年之久的恐龙时代在此终结。 但是,恐龙真的灭绝了吗?不,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就是恐龙的后裔,它们没有灭绝,它们找到了新的进化之路。迄今为止,地球生物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灭顶之灾,仍然顽强地生存在世界上。 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太阳渐渐西沉,海面上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海风吹乱了零的鬓发,一丝丝拂在随风球脸颊上。零不再说话,微闭着双眼,呼吸匀净,像是已经睡着了。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夜里,零又变得精神焕发,不让随风球睡觉,逼着他吞下了一粒特醒脑,让随风球陪着她在林间小道上散步。零认为,夜间的森林有一种宁静祥和的美,她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慢慢体味。 第二天,零破坏了昨天自己定下的规则,脱掉战斗靴,跑到海滩上踩出了无数脚印。等到海潮把脚印抚平之后,她就兴冲冲地奔过去,尖叫着再次把脚印印满沙滩。这个游戏零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第三天,零兴致不减,拉上随风球和qwer去捕捉蝴蝶,捉来再放掉,然后又去找海豹嬉戏。她当着两人的面脱得精光,赤身裸体地潜入海面,捉来鱼儿喂给小海豹。零看着小海豹摇摆着圆滚滚的身躯把鱼儿叼走,乐得拍手大笑。 欢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三天的时限转瞬即逝,第四天,时间到了。 清晨,隆隆的水声惊醒了随风球。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帐篷里,不远处传来了瑞恩和两名大兵时高时低的鼾声,身边则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随风球发现他们就宿营在第一天来时的山岬下,那条小瀑布就在不远处轰轰作响。随风球跑到瀑布边,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气山泉,又把整个脑袋伸到瀑布下,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随风球,随风球!” 随风球回过头。零来到了他身边,正平静地看着他。等随风球擦干了脸上的水珠,零又轻声说:“跟我来。” 零转身向山岬上走去,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平静中似乎透着一股无形的忧郁,让随风球感觉有些不安。今天就是和深空约定的日子,零的从容和自信哪儿去了?她在担忧? 随风球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岬。零面向大海,长长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摇。随风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 零拉开胸前的拉链,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随风球面前:“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随风球顺手接过,低头看看,一枚小巧的天蓝色蓝牙耳机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暖暖的,似乎带着零的体温。 零定定地看着随风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听什么歌吗?现在它是你的了。” 随风球拿起耳机就塞进了耳朵里,按下按键,耳机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零看着随风球满脸困惑的模样,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窝:“我设了时间限制,要等到……傍晚,傍晚就可以听了。” “那好吧,我傍晚再听。”随风球取下耳机,珍而重之地放进了口袋里。零专注地看着随风球的一举一动,忽而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左臂,“当时的条件有限,你手臂上的传感器只能响应神经脉冲信号,做出一些基本动作。我原本想再给你的机械肢体做个维护,加装上红外传感器、拾音器、磁力传感器、动态探知器,最好再装上弹出式纳米短刀和微型摄像头,可惜附近没有可用的材料,我手头也没什么工具。” 一连串的名词听得随风球脑袋发蒙,加装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还不知能活多久呢。随风球满不在乎地曲起左臂:“这样就挺好了,你不是说这玩意儿能用几十年吗,没准儿等我死了它也不会坏。” “不要这么说,我不许你死。”零闪电般抬起手,捂住了随风球的嘴巴。 随风球惊愕地看着零,半晌,他捧住零的小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每个人都会死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我也不例外。” 平静的外壳碎掉了,零的目光变得迷离,似乎荡漾着层层水波。她久久地凝视着随风球的眼睛,轻声吟道:
同我一起老去 最好的还在后头
生命的最终 为了它才造成最初
心房深处微微一疼,像被某种尖锐的物体猛刺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液体流淌出来,弥漫到了整个胸腔。 零在和他道别,零不想离开,零想和他一起活下去,零这一去,将不会再回来。 随风球的眼眶湿了。 飞盘无声地飞临,遮挡了阳光。 深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