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岁岁年年不相负》冲影/疾时雨 大漠皇子×空桑神官 HE一发完
九嶷山上林茂通幽,古木参天,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立在树下,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倏地从一片郁郁葱葱中钻出一个少年,洒落了一地金色的余晖碎片。
“小影你快上来,在这里看落日可好看了,不骗你。”
时影无奈地摇摇头:“师父教的轻功不是用来爬树的。”
可耐不住李炬峣软磨硬泡,还是纵身一跃落在了他的身旁坐在粗壮的树干上。
整个大地都被金红的霞光笼罩,起伏的山峦上正腾燃着烈烈扬扬的金光,李炬峣转过头看向他,眼瞳中也染上了浅浅的金辉:“是不是很美?”
时影的身子浸润在日落的金辉中,轻轻嗯了一声。
好像自从李炬峣来到九嶷山,他的生活就从按部就班变得难以预测。
但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差。
他望着远山的红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李炬峣是在八九岁的时候来到九嶷山的,他从大漠中来,身上也带着旷野的风,自由奔放,无时无刻不精力充沛,每日就想着如何在九嶷山四处探险,那些时影平日里见惯了的景色和场景,在他的眼中也新奇无比。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蹲在门外埋着头兴致勃勃地瞧着什么,时影一时好奇凑近去看,原来这人在看蚂蚁搬家,正打算移开身子,这人却抬起头,满眼晶亮:“你就是时影吧?要和我一起看蚂蚁吗?”
语气热情极了,恍惚让时影以为他两相识多年,他忍了忍才开口道:“没什么稀奇的,蚂蚁搬家意味着明日要下雨。”
话音落地,这人又是哇地一声,语气中是满溢的快乐:“大漠中很少下雨,我喜欢下雨。”
时影原本觉得下雨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看到眼前之人这么开心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涌起几分欢欣,变得有些期待明日的雨落山林。
或者期待的是这个人是否还会露出更快乐的神情。
后来等到两人一起上课,也是鸡飞狗跳,李炬峣总不会老老实实听课,仿佛凳子上有针扎他似的,一会望窗外树上的小鸟,一会用手指戳戳他。
时影总会微微瞪他一眼,无声启唇让他好好听课,对方却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直至把大司命气得吹胡子瞪眼,才安分片刻。
到了下课便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不仅自己满山跑,还总要软磨硬泡地带上时影一起,他每次一心软就被一把拽走。
时影和他一起赤脚踩过清泉流过的岩石,探索过帝王谷深处的幽谧,尝过漫山遍野的桑葚野果,现在又一起坐在最高的树上看过九嶷山的黄昏落日。
任何一件平常的小事,好像只要和他一起做就变得格外有意思。
时影望着身旁人的侧脸,李炬峣并不知道他会读心术,当初师父教授他时,严肃地叮嘱过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他会读心术,人心最难测。
他当时应下了,但却觉得对李炬峣而言,也并不是需要保密的事,因此学会之后便兴冲冲地想在李炬峣身上实践一番,再说出来让这人吓一跳。
当他抓着李炬峣的手腕时,却听到面前之人从心底传来的声音。
“小影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
他瞬间羞耻得红透耳根,最终他没有告诉李炬峣这件事,也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在李炬峣身上用读心术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少年就长大了。
时影愈发清冷出尘,像九嶷山上终年缭绕不散的云霭,叫人一眼便忘却所有风月,而李炬峣则是那吹乱层层云雾的山风,总能轻而易举地打破他的淡然,惹得他还像小时候那样嘟起嘴抿着唇。
等到他恼了,李炬峣又朗声笑着揉乱他的发:“这才有点人味儿,不然我还怕你一个转身就羽化登仙了。”
他拍下李炬峣的手,蹙着眉转过身不搭理这人,这人又腆着脸过来给他梳理长发,手指穿过青丝抚平凌乱,熟练地给他的鬓角编上精致的小辫。
小时候每次李炬峣怂恿他一起出去探险之后,回来时头发总是乱糟糟的,为了避免被大司命发现,李炬峣就笨拙地想给他整理发冠,一开始总是笨手笨脚的扯到他的头皮,害得他皱起一张小脸。
最后还是被大司命发现了,李炬峣就跳出来说都是他的错,时影是被他硬拽出去的,但大司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默默不语的时影,便让他们二人罚抄课堂上学习的文章。
到了晚上李炬峣就抱起时影将他团在被褥中,按着强迫他睡觉,还跟哄小孩似的说不睡觉会长不高。
自己却回到房中点上烛火趴在桌上抄完两个人的文章,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这么多年下来罚抄的次数多了,李炬峣除了文章记得格外牢固外,还能将时影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难辨真假。
到后来李炬峣给时影梳发变得愈发熟练起来,握剑凌厉的手掌落在他头顶乌黑的青丝上变得无比温柔,还专门找过一些编发的书册学着将他鬓角垂落的一绺头发编成小辫。
从此以后,编头发这份差事就彻底落到了李炬峣头上,每日清晨起身,时影就坐在铜镜前等着李炬峣给他梳发编辫。
本来以为日子大概就一直这样平淡又温馨地过下去,直到缙国传来信笺。
信中写道:吾儿炬峣明年即将弱冠,届时将遣人接送回国举办冠礼,感激大司命多年的教导云云。
时影这才恍惚反应过来,原来有朝一日李炬峣是要离开的。
李炬峣没有来到九嶷山前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呢,都如水墨洇开模糊成一团,再记不清了,他的人生好似是在李炬峣闯进之后才变得分外多彩。
如若再让他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他的胸口微微发窒,一股闷气在胸腔咽不下也吐不出。
信中还写道,缙王已经在给李炬峣挑选王妃,就等着冠礼之后不日大婚。
时影一想到这个消息,心口就有些细细密密的麻痛钻出,侵入四肢百骸。
以后李炬峣会每日给他的王妃梳发,会和他的王妃相依相伴。
那时,他还会记得我吗?
时影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楚和不舍,装出和平日毫无二致的模样。
李炬峣感觉出了他的情绪,嘴唇翕动又合上,最终依旧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头顶:“小影,就算我走了我也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一开始语气还带着笑意,话到尾音却变得沙哑。
“——所以,别怕。”
他望向李炬峣的眼眸,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如浓雾般沉沉地压在那人的眼底,他能感觉出李炬峣的心底藏了事,但没有说出来。
未知的不安让他烦闷又焦躁,一身的情绪不知对谁发泄,于是他决定使用封闭多年的读心术。
九嶷山正春意融融,空气中漂浮着玉兰和杜鹃的香气,他在一片花影错落中,抓住李炬峣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这段时日为什么不开心?”
日头透过枝叶洒了一地碎光,李炬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愣了愣,反手握着时影的手,拢在掌心,嘴角噙着笑说:“可能因为我喜欢你到不舍得离开了。”
他并不把这当回事,这人总是嘴上各种轻佻话语张嘴就来,一开始他还会害羞,后来便习惯了,现下还要戏弄他,他恼意顿起,瞪圆了眼。
下一瞬却怔在原地,他听见了李炬峣心底的真心话。
“不舍得离开小影。”
他还未反应过来,李炬峣却转而噗嗤笑出声:“逗你的,被我骗到了吧。”
“——我真的好喜欢小影,不骗人。”
时影望着眼前这人笑得眼眸中都是细碎的光,包裹着他手掌的温度变得愈发灼热,让他的掌心也沁出细细的汗。
骗子,大骗子,说了不骗我的。
时影猛地抽回手,不管李炬峣讶异的神情,指尖紧紧攥着衣摆白色的轻纱转身就跑,端方雅正的他从未跑过这么快,把李炬峣的呼喊抛在身后,把所有的仪节礼数也抛在身后。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一直跑到帝王谷深处,他才停下脚步。
他坐在光滑的岩石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纷纷涌上来,恼怒迷茫无措喜悦。
等他回过神来时,四周的光线也变得黯淡,明亮皎洁的月光从山谷裂缝倾泻进来,山谷内莹然发亮,笼上一层朦胧的清辉。
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悠悠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仿佛李炬峣的只言片语落在他的心湖,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山谷外传来李炬峣焦急的呼喊,他平缓了心绪后才站起身朝山谷外走去。
在洋洋洒洒的缤纷落英中,他看到李炬峣转身的侧脸,仿佛一朝开窍般,一块石子投掷进古井无波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竟无法直面那人的脸,棱角分明的鼻梁和眉眼,每看一眼便心口微烫。
从那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李炬峣,听他心底的话。
每日晨起梳发时,他感受着那人的指尖温柔地在他的长发间穿梭,指腹划过他头皮的触感,让他的一颗心也颤栗起来。
“我走了之后谁给小影编小辫呢。”那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待整理好了仪容,那人又一边伸手替他摆正发冠一边在心底满足地喟叹道:“我的小影真好看。”
他像是一个窃贼,每日偷听李炬峣心底的话,从中品出丝丝甜意沁入心脾。
有一日,李炬峣寻来缙国大老远给他们的小皇子送来的夜光杯,献宝似的给他看,一本正经地跟他讲述,这夜光杯盛上他们大漠酿的葡萄酒最是绝配。
心底却在说,好想带小影去大漠骑骆驼,小影从没见过骆驼,见到指不定多开心,驼铃声在辽阔无垠的朔漠中叮当作响,比古琴声还美妙。
要是能带小影看遍所有没见过的美景,尝遍所有没吃过的美食,踏遍每一个山川河流,一直手牵着手去探险,那该多好。
李炬峣的眼眸清澈灿亮,那么多年都没变过,但现在他却能看到眼底隐藏的缱绻,发现玩笑中隐晦的情意。
时影仿佛着了魔般每日听那人的心底话,十八年来沉稳如山的心境一夕之间山崩地陷,心中的向往似野草疯长,无法抑制。
于是他背着李炬峣去见了大司命,神情郑重,俯下身以额贴手,缓慢却又坚决无比地说:“我想辞去神官一职。”
大理石的地面寒意逼人,他的心里却燃起一簇薪火,滚烫灼热,像一场终究会来临的高烧,烧得他整个人都失去了以往的理智。
九嶷山的泉水也浇不灭这场燎原之火。
——唯有一人可解。
大司命沉默良久,他想起一个月前那个少年假装无意问起他,如果时影不当神官会怎么样,他黑眸沉沉,遥遥望向白云缭绕的山巅,那里是由洁白大理石堆砌而成的九嶷神庙。
“在万劫地狱踏过刀山火海,于坐忘台上铁锁加身,受五雷天刑,击碎筋骨,毁去修为。”
“——方能卸任神官一职。”
一字一句沉甸甸如寒铁,暗含冷凝的警告之意,随着他的声线起伏,少年的脸也一点点变得惨白。
直至话音落地,少年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一般落荒而逃。
大司命将视线重新放回叩首的白色身影,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时影,山规你都熟记于心,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不悔?”
“弟子此生无悔。”
时影深深拜下去,无惧前方的火海刀山、九死一生,执意要奔赴到那人身边。
举行脱离神职仪式的那日,时影破天荒地朝李炬峣撒娇道,说他忽然很想吃山脚下以前给他带过的糖葫芦。
李炬峣被这一通软绵绵的撒娇整得晕晕乎乎,拍着胸脯保证,兴冲冲地就往山下跑去。
在山下买糖葫芦时,九嶷山倏然天降雷霆,声音轰隆作响,每一下都震在他心头,他心中浮起强烈的不安,匆匆忙忙揣上糖葫芦往山上奔去。
往日幽静的九嶷山惊雷阵阵,他的耳被震出耳鸣,直至看到坐忘台上那一袭染血白衣,雷霆声早已停息,但他的耳朵却轰隆隆作响,头脑眩晕,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那浑身已无完整血肉的人身边,糖葫芦从怀中滚落地上,鲜红的糖浆碎裂四溅和地上猩红的鲜血滚做一堆。
他伸出手,浑身颤抖得厉害,一时竟不敢去触碰,怕一碰就碎。
他的小影,他从小宠到大的小影怎么会浑身是血地躺在这里?他怀疑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魇。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时影带血的脸颊上,他慌忙用手去擦拭,就连自己手上也变得湿漉漉。
时影感受到了滚烫的液体,强撑着睁开了眼,他还想对李炬峣笑笑,但浑身却因为疼痛而抽搐。
没头脑地喘着气说了句:“我想……去……探险。”
李炬峣听到这话,瞳孔骤然紧缩,握着时影的手猛地一紧,在模糊的视野中看见时影眉眼一松,眼中还带上了笑意。
“和你……一起。”
时影四肢百骸俱断,只能轻轻弯曲了下手指。
李炬峣好像听懂了,他感觉胸腔难受得快要炸裂,泪水更凶猛地往下掉,弯起唇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探险,再也不分开。”
很久很久以后,李炬峣想起这日的场景还是止不住地后怕,又搂过时影乱啃一通,咬牙切齿地说:“如果那次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时影缩进李炬峣的怀中,贴在滚烫的胸膛上,大漠的夜空星光璀璨,驼铃声叮叮咚咚作响,他轻轻笑了。
“一旦爱上一个人,如何还能忍受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