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格——433.M40 陨落之前（1）

“忏悔！”

尤尔腾上校眺望着克里格那郁郁葱葱的绿田。

“他们说这是星球上最好的风景，”他肩旁的女人说。

尤尔滕并不怀疑这一点。他正站在主席官邸的阳台上。太阳在他前方的地平线上落下，为天空抹上了红金色的阴影。巢都奥若斯（Auros，译注：拉丁文意为金色的）那不规则的影子在他身后升起，但在晚上的这个时候，它的影子又会投向了其他地方。一条亮蓝色的河流向水库蜿蜒而去，当微风吹向时，柔和的笑声传入他的耳朵。

“先生，已经开始上开胃菜，如果你愿意进来的话？”

“我不愿意，”尤尔滕咆哮道。

那位女士明智地选择了不强求。

上校叹了口气：“在那个房间里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官僚呆在一起，让我快要窒息了，他们沉迷于为本就舒适的巢穴点缀更多的羽毛，为想象中的轻视报复，并为他们的政治对手汇报工作。”

“我明白，先生，”那女人以外交口吻说道。

“我去外面透透气。”

她大胆地提出了一个想法：“也许是为了记住你一直在为保护什么而战？”

尤尔滕转身看向这个女人。他们的制服有类相似的蓝金色的图案，但她钉着克里格家园卫队的披风和上尉的徽章。她的装饰也更加朴素。尤尔滕的外衣上几乎每一寸都有勋章和丝带的点缀，这是出于礼节而佩戴的。他一直觉得这种象征性的东西给他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恰恰相反，”他说，“在这里，这很容易就会忘记。”

“上校，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我们都太清楚潜伏在黑暗中的恐怖了。这就是为什么委员会投资于——”

“为了保护他们自己，”尤尔滕哼了一声。

“他们已经加固了我们的城市，并组建了一支战斗巡洋舰舰队——”

“你害怕那些东西，”他越过她说，“那些怪物和变种人——如果踢门到你那里，它们会像羊皮纸一样撕开你的防御。你享受着你的和平，唯一的原因是其他世界作为你的堡垒挡在你的前面，因为我们在那些世界上与恐怖相遇，并将它们击退。”

“而克里格必须在战斗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女人点了点头。

“不仅是为了自己，”上校用危险的声音说，“而且是因为帝皇要求这么做。”

短暂的沉默使他又听见了河水的咯咯声。他吸了一口气。“告诉主席我得走了，”他说。“告诉他，我不能再容忍他那满腹牢骚的声音和他那自私自利的抱怨了。”

“先生？”

“你爱怎么说都行。”他走过那个女人，走向通往官邸的华丽大门。他的左臀部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旧事战争的伤口在告诉他，他已经站得太久了。

“那么，你很快就要离开了？”那女人说。

她的声音让尤尔滕顿时一愣。他转过身来看着她，此时天色已晚。她身材娇小，但肌肉结实。她本可以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她却在这里消磨时间。她二十有半——她二十四岁，他知道她的年龄——所以一定是通过努力赢得了现在的地位。她高高的颧骨和火红的头发让尤尔滕想起了她的母亲。

他以不置可否的咕哝声回应了她的问题。

“再见…”萨贝拉·尤尔腾（Sabella Jurten）上尉说，犹豫的加了一句：“爸爸。”她猛地立正，敬了个礼。

他也敬了一个礼，尴尬地点点头，嘴角抽搐着表示赞同。然后他转身走了，对着他的通讯念珠咆哮着下达命令，让助手们在大楼的其他地方等着与他汇合。

“对不起，尤尔坦上校。”

他们在屋顶上等着他：五人组成的家园卫队小队，由一个肩膀宽大、下巴方正的中士带领。他很惊讶，但并非没有准备。他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因为航天飞机停机坪的探照灯在他们身后开着。他想知道萨贝拉是否知道他们的事情。

“我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先生，”中士说。

“出于什么原因，谁授权的？”

“根据独裁者委员会主席的授权。”

“我不再是这个星球的公民了，中士。我一名星界君的军官，”——尤尔腾带着讥讽的口气说出主席的名字—“他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权威。”

“尽管如此，上校，恐怕我必须坚持。我有我的命令。”

“我被军事逮捕了吗？”尤尔腾问道。

“不，先生，但是——”

“那么我打算和我的成员一起登上那架飞行器。”他点点头，越过中士，来到一个正在缓缓地降落到屋顶的帝国登陆器上。“我建议你不要试图阻止我。如果主席希望——”

尤尔滕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去。家园卫队的中士走过来挡住他的去路，拔出了枪。尤尔腾对此也早有准备，他同时拔出了他的激光手枪，他的四个助手中的三个也拔出了枪，包括他的副官伊奥纳斯（Ionas）中尉。

尤尔腾用牙齿狠狠的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死死的盯着他的对手。“正如我所说的，主席如果愿意可以随时和我来呢西，在法罗格拉德（Ferrograd）兵营。现在让开，中士。这是命令。”

中士脸色发白，但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我需要向我的指挥官汇报，以便进一步——”

“我告诉过你，中士，”尤尔滕当着他的面吼道，“我不听从你的命令，但作为神皇的臣民，你肯定听从我的命令。现在，让开！” 就这样，他大摇大摆地走过了这个自我矛盾的士兵，他的助手跟着他上了飞行器。

当他大步登上飞行器时，他听到了中士请求指令的通讯声。舱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闭。飞行员曾在尤尔滕的兵团中服役数年，上校很信任他。

“你和主席谈过了，长官？”当引擎启动，他们把自己绑在座位上时，尤尔腾的副官问道。伊奥纳斯是一名年轻的军官，身材细长，皮肤黝黑，有一头黑发和修剪过的小胡子。尤尔滕很看重他效率，同时怀疑他处理数据板比上战场更自在。

“我尽可能的简短，”他咕哝道。“他不喜欢我的回答。”

“显然不喜欢，因为他如此大胆地伸出了手。”

尤尔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他打算比我们预期的更快地采取行动。”

“忏悔！”

当尤尔腾闭上眼睛时，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牢房。

他回忆起疼痛时，他的每根神经都紧绷着，脊柱不由自主地拱起。他的手腕被铐住了，沉重的铁链将他的手臂伸抻向身后。他的膝盖因为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而疼痛，他的左臀也在隐隐作痛。

最大的耻辱是他的军装被剥掉了。一双肮脏的手摸遍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寻找一丝变异的痕迹。他们只发现了瘀伤和旧伤疤，还有尤尔滕忠实服务的地图。

“我没有犯罪，”他说了一千遍。他的喉咙很痛，但他会一直重复这句话。

审讯他的人站在他身边，脸被兜帽遮住了。她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黑盒子，上面布满了电线和针头。一个刑拘，还有更多。她把盒子压在他的上臂上，一根电线发出蓝色的火花，尤尔滕又疼的如同火烧一般。

“你密谋反对神皇。忏悔吧。”

“我一直发自内心的尊重他。”

“但你的内心怀有疑虑。忏悔吧。”

“我是他麾下帝国卫队的一名军官。我曾与异形和变种人对抗。我知道那些试图熄灭他光芒的黑暗。”

“你曾与异端勾结并给予他们帮助。忏悔吧。”

“我见过最微不足道的异端思想是如何扭曲身体和心灵的。”

“忏悔！”

她把盒子刺向了尤尔滕的肋骨。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叫声，但声音在他的喉头跃出。“我没有…犯…罪！”液体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怒视着指控他的人。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些值得我愤怒的人都离这里很远。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墙壁似乎离他很远，但同时也在向他逼近。盒子给他注射了一种化学物质——他怀疑是吐真剂。在他意识到说的是什么之前，话从嘴里脱口而出。“但是如果…如果对我的指控是与他人同谋背叛…”

他的审讯者慢慢的离开了他，热切地听着。

“…也许，是我的世界的统治者，那么我也否认…虽然…”他无法控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并不惊讶。”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微弱的烛光从外面的通道里洒了进来，迫使他眯起眼睛。新来的人在他周围转来转去，一个他以前听过但在那一刻却无法确定的声音问他是否已经自证其罪。审讯者用失望的语气回答说他没有。

一张软垫椅被恭敬地放在他面前。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因年迈而佝偻，僵硬地坐在上面。香气环绕着他，让他记起来眼前的人。尤尔滕眨了眨眼，审判官瑞克提勒斯（Rectilus）灰色面孔映入眼帘。

“我写了一份报告，”尤尔腾嘶哑地说道。疼痛现在已经消退了，他的头脑也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裸露的身上浸满了汗水，他感到很冷。“我写了几份报告，并把副本寄给了你们的修会。我报告了我对主席和他的委员会的观察，以及我从克里格的线人和我团里的新兵那里听到的一切。我警告过你我所看到的危险。”

在瑞克提勒斯最后开口之前，一段永恒的沉默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简单的、三个字的声明——但很少从猎巫人的嘴里说出，而且总是极不情愿地说出。

“我信你，”他轻轻地说。

 

当猎巫人来找他时，他并不感到惊讶。也许是失望，但他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尤尔滕被派往一个未开发的世界，那里聚集了一个被抛弃的邪教。他们的亵渎仪式可能会释放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恐怖。克里格83团被派去把邪教分子从他们在山上的窝点里赶出来。这一切在几天内就结束了，但没有运兵船再次来接他们。

这本身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在帝国庞大的官僚机构中，这种事情时有发生。然而这一次，没有任何借口或承诺。尤尔滕给军务部的信息变得越来越简洁，但所有这些都被沉默所吞噬。

当审判庭的船只从天而降时，他几乎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现在他的问题可以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