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赤鬼轻轻哼唱著摇篮曲，苍人也跟著她一同唱起那熟悉的旋律。

「吓人的鬼要来了。」他们的歌声同时停留于这句歌词，赤鬼弯起唇角，好看的容颜令苍人看得有些发愣，他一直很喜欢赤鬼笑起来的样子。

但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参著忧伤，赤鬼走向他，因身高差距的缘故而轻垫起脚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著他的头。

　　

　　「苍人，你是好孩子。」她的声线很轻很柔，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她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抚摸著他的头，可是他却觉得赤鬼离自己好遥远，遥远到他留也留不住。

「摇篮曲结束了，睡觉时间也已经过了。」赤鬼直直望入苍人迷茫困惑的蓝眸中，她那坚定到不容一丝质疑的神情令苍人感到不安，他不希望对方再说下去了，可身体却就这么僵在原地，什么都阻止不了。

「忘掉我，向前看吧。」赤鬼阖上嫣红双眸，已然接受现实的她和苍人相比显得十分从容，她的身影变得越发模糊，温柔的嗓音也听来更加遥远。

　　

　　「好孩子，该醒来了。」

　　

　　啪──将他们相连的丝线早就在很久以前断裂，苍人顽固地将系著赤鬼的线段死命抓著想留住她。可残破不堪的细线终究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消逝。

失去光彩的海蓝眼眸缓缓睁开，四周和当年一样皆是纯白的雪，唯独她不在、也不会在了。

「是妳的话，会叫我向前看吧。」苍人展露出仍旧苦涩但释怀许多的浅笑，脸上细纹足以看出时间的流逝。转眼间，他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

　　

　　好多年前他来到这里时总会带著斩鬼的刀刃，如今那些东西却全都锈蚀变得毫无用处，而他也不再需要狩鬼了，因此他选择回到这里做个正式的道别。

冻到些许发白的手紧握著老旧褪色的山茶花发饰，他低下头在发饰上轻点了一吻，而后才俯下身将发饰给埋进厚厚的白雪之中。

陷入永眠的她并不需要依靠摇篮曲来助眠，但那变得略微干哑的声线仍旧为她哼唱著摇篮曲的旋律。

 「我把属于妳的东西还给妳。」不再绽放的山茶花被隐藏在深雪下。

　　「我会放下妳，但我不会忘记妳。」赤鬼的样貌他这些年来不曾忘却过，现在的苍人觉得自己仿佛还能看见赤鬼将发饰给重新别回发间的模样。

「妳戴起来很好看。」苍人将他十九岁那年未传递的话给说出口，他面前的赤鬼挑起柳眉，饶有兴味地勾著嘴角看向他，那是她对人类的言行感兴趣时会有的表情。

但苍人只是稍微眨眨眼，赤鬼又从他的眼中消失了，他的面前仅有朦胧天空飘落的细雪，一切只是脑海的美好幻想在作祟。

「我不会再忘记妳了。」苍人露出释怀一切的笑，深邃的眸中恢复了一点光芒。他的伤口永不会愈合，但他在试著放下，因此疼痛也在跟著减缓。

「吓人的鬼要来了。」苍人用仅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念了遍这句歌词。

　　

　　「谢谢妳曾经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