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六）甲子

        因为急着用新的照片办理证件，白天里我特意跑到了学校大门对面的那家照相馆去拍照，正在拍照时候进来了一位特别精神的老奶奶，是来翻洗照片的——这家照相馆在我们学校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大概就是为了服务学校周围这些退休了的老干部和老专家教授，还保留着胶片翻洗照片的业务——看我在拍照，奶奶就说，让小伙子先照，总有个先来后到嘛。

        我这边很快拍完照，趁着老板在修图，老人家主动和我聊了起来。

        奶奶问我多大了，是在咱们学校工作的吗，我原原本本地回答了她。奶奶说她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1951年入学，一毕业就留在学校工作了。老人家还亲切地笑着说：我入学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当时有点愣住了，眼前这位可是几乎见证了学校历史的老前辈啊，甚至应该就是哪个院系的退休专家吧。我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得体地回话。奶奶指了指手中的照片，照片看起来有些历史，像是八十年代的照片。老人家说，这两张也已经是五十几岁时候的照片了。我看了看老人家手里她和老伴的照片，又看了看老人家那虽布满了皱纹但丝毫不见苍老气息的面容，以及那坚定有神的双眼，敬重而略带诧异地问道：老师您今年高寿了？奶奶回答我，87了，正好与我相隔一个甲子。老板似乎觉得司空见惯，而我却立时肃然起敬，有点愣住地站在一旁，唯有静静聆听。

        我和照相馆老板前前后后三四次让奶奶坐下休息，奶奶却说，不喜欢坐着，家里坐久了，出来就是为了多站一站。老人家看着我，说看见了我们，就总能回忆起自己上学时那段青春的岁月，如今自己差不多也到快要入土的时候了。我赶忙怯生生地回复道，您看您这么精神，一定是会健康长寿的。听了我的话，奶奶脸上带着微笑。而我，又是紧张又是震撼地，口罩遮住了笑，站在一旁，思绪纷飞。

        青春岁月，于我们还是进行时，于老人家，已是回不去的过去时。我没有问老人家她的经历与身份，但我能够想到的是，她们那代人经历了多少的艰难与付出，为学校、为国家做出了多少的贡献，而今从老人家的面容和眼神当中，在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深处，依旧能够看到的是乐观和坚毅。而今天的我们，能够利用这大好的青春年岁，来做些什么呢？或许至今我仍无法给出准确或者令人满意的回答，但我始终清楚，虽然来日方长，但止步不前便看不到未来。即使不能做出什么经天纬地的事业，或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能够有所收获，或者再能够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便也无愧于心了。

        交过钱，拷贝了照片，见后面又来了几名顾客，我就离开了照相馆，匆忙的甚至来不及与老人家好好道别。阳光甚是温暖，我的脚步似乎比来时更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