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你。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你。

我坐在公家车上，沿途的风景慢慢倒退，直到在另一站停下。三个老婆婆上了车，平凡地数落着国家的医保补贴——平常的话题，我一点也没有被吸引。除了那个坐在中间，说得最多的那个老婆婆以外，她似乎像是主导着谈话，喋喋不休似的。另两个人老婆婆不时附和着······

又一站路，随着公交车停稳，那坐在两边的人即要下车了，说完了最后一句，头也没回地下了车，而那个坐在中间的老婆婆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依旧说着，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话音低了几分，直到看到我不经意的眼神，她的话音又提高了几度，对着我说着，看着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睛，偶尔又转过头，好像又是喃喃自语一样，说了几句又扭头盯着我，像和我说故事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说的话，即使我想要复述，也不能表达出她话中的情感。

她说：她前段时间得了心肌梗塞，医生说她的心肌全都坏死了，要吊水，那一袋药水要五千多块，她一个退休的工人阶级哪里付得起。她当时都昏死在手术台上了，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后来要吊药水，但付不起钱就只能在外面等死。后来靠借贷才能挂水，但住院更贵，挂完水哪里还有钱，马上就出院了······（她的声音并不清楚，我听得断断续续。以上内容我确是听得分明的）

她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中国老百姓的命都不值钱，有钱才能给你抢救。”······

她的话断断续续，我想笑着说些话分析一下，但我时常被打断了。她断断续续说着，好像并不想知道我的看法，她的话语中有什么突出的情感，我一直没能抓住。但她丝毫不在意，她就那么说着，说着，有重复的几句话语，大多数却情真意切。

······ ······

又过了几站，她要下车了，临走前却还一直和我说话——我对她的了解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在那之后好像突然明白了她的情感。这个老婆婆的话语中充满了哀与怨。她的内心充满了哀与怨，还有除了诉说以外一无所知的迷茫——她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就这么一直说着，说着，她也许只是想让别人知道，她也只是一直对关注到她的人说着，就这么说着。她大概想传递一些什么，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能，只是不想默默死去吧。

我的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悲悯来，我想去改变什么，但是我却发现，无论我想了什么，都不合理。这些话都太过理智，都太过“残忍”。对一个命数将尽的人，你又要去怎么拯救她呢？即使能延长她的寿命又能有什么不同呢？就好像理智残忍地说：“你大限已至”一样。

我希望能帮助她一些什么，但在当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我无法拯救那位老婆婆的生命，但我或许可以改变她的态度，但我被她话语中的哀与怨吸引了，没能及时和她说出那番话。我不知道是否还能遇见那老婆婆了。

我曾想说：“既然你被抢救回来了，那就是上天给你的一次机会，该把你想做的都做了，好没有个后悔······”

我终究没来及说出口。

看着周围的依旧的人群，仿佛只有我对她的话产生了些许反应。我重新思考了，我的命运，我的使命，我的责任，也许在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是，这是我天性的一部分，悲悯也好，自以为是也罢，她向我诉说着，她希望有人知道，有人记得，有人能改变······那我是否应当继承这份责任？我不喜欢那样令人哀伤的事情。我不喜欢悲剧······即使我不能那般有所作为，我也要如此责问我自己。毕竟我们本能做得更好，本能让这一切更美好。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我们不能沉浸在无限的娱乐中，或是无限的英雄遐想，而把付出的责任推给他人。

千万不要浑浑噩噩活了一生，在临死前才发现好像这一生什么有意义的事都没做过。马上又要浑浑噩噩死去。“不要让我们在二十多岁时死去，八十多岁时埋葬”。我不敢妄言我能有多大成就，但是我心里必然会一直有这个想法，直到我的勇气与实干可以将众多的理想变成现实。

请每一个人都珍惜你们还能感受到双手双脚的时候，还能够看见太阳，看见一花一木的时候。我曾听见医护人员说起，很多做急救的、手术的医生大都像是及时享乐的人了，毕竟看惯了生死。不论是谁，不论老少，不论美丑，我们必须接受我们终会死亡的事实，直到某天我们能直面死亡。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来说服你们。但我希望一切能更好的，一切能真的幸福，不用靠那些笑话，光是生活着，也能感到幸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