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

这个早晨过的很艰难。

从睁开眼开始，洛晓和蓝染的争吵就没有停止过。

“你把我的口红放哪里去了？”蓝染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质问，但她紧紧抿起的嘴唇和上挑的眉眼在洛晓眼里都成了咄咄逼人的刀剑，对准他摩厉以须。

所以，他的嘴里冒出了火星。

“我怎么知道？”

语气之冲好像他在指责一个刚刚做出了伤天害理行为的恶人。

理所当然的，火星点燃了引线，争吵的烈度骤然上升。

砰！

一瓶香水被猛地掷出，在半空飞快划过，与墙面撞击，瞬间四分五裂，透明的液体伴随着玻璃碎片四散迸溅。

浓烈刺鼻的香味像一团看不见的洪水，席卷了整间卧室。

脸颊上的几点湿润惊住了洛晓，香水侧肩而过的呼啸似乎依然回荡在他耳边，玻璃碎裂声在他的耳膜篆刻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他呆愣住了，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蓝染，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只还未放下的手。

破碎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两人中间，并且产生了奇妙的共振，让一种虚无的联系逐渐有了裂痕。

如同紧绷的麻绳，相互缠绕的纤维终于在这最后一根稻草下到达极限，根根崩裂。

两人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蓝染放下了手，转过身体，背对着洛晓，她的眼红了，眼皮一次又一次的重重落下，像加固着一道心门。

透过不断闪烁如剪影的画面，她看到了镜中自己的倒影，往常堆积的陌生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

这个头发散乱，眼睛浮肿，皮肤黄的好像一块老姜的女人是谁？

这一刻从心底浮现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无所适从的孤寂。蓝染注视着镜中的女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一生。

是别人女儿，是别人的妻子，是别人的母亲，是别人的奶奶或姥姥。

但她从来不是自己。

孤寂生出悲哀，她的防线在这一刻崩溃，泪水如雨洒下。

不是为了争吵，也不是为了任何事，只为了自己简短的一生。

“你…”洛晓从床上站了起来，心中的愤怒在女人伏案痛哭的背影下变成了茫然无措。

他想说什么，也许是安慰，也许是几句带着歉意的问候，但一口气横亘在他的胸腔，这种想法与这口气在其中不停对抗，他的胸腔起起伏伏，让他不得不深呼了一口气。

最后，这口气依旧横亘着，他的话语被消化在胃中，洛晓注视着她的背影，只是眼眸暗淡，只是低下了头，让自己的双脚带着自己，走出了这间过于复杂的卧室。

这天早晨过的很艰难，餐桌上没有了摆放整齐的餐盘与热气腾腾的早餐。

一个人在卧室里，一个人在客厅，一堵肉眼可见，存在于现实中的墙将两人分割。

这个故事也没有转折，纵然两人心中都可能有那么一点期待。

最终，蓝染还是走出了卧室，但不是为了终结或缓和一段关系，她提着背包，重新将自己打扮整齐，默默站在玄关。

洛晓看着时间，徒然生出无力感。

他没有说什么，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在玄关拿起车钥匙，主动推开了房门。

是的，是的。

一切的一切都应该为现实让步。

私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是个调味，咸淡始终不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