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绽放于最后的舞台之上。——题记
三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每一年都会经过这样一个短暂的春天,今年也没有什么格外的不同。很久不见的阳光再次露面,大街上慢慢的有了小贩和孩童,春天曾经也带来过惊喜,现在却好像被模式化,变得平常普通。
她拎着挎包,站在这个小车站的檐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或许只是不久之前的一时冲动。总之在意识到这件事很荒谬后,她得等车回去。
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什么呢?
讲台、中性笔、作业本。这是一幅画,一幅她曾经深深厌倦的画,现在却和画一样难以触及。她的身份处在学生与毕业生之间,可以说这并不很明确,现在她就和数以万计的人一样没有确切的身份。
就这样思考着,让樱花瓣随意地飘落在她的肩头。初春的阳光晃眼,甚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远处传来列车的鸣笛声和音乐声。刮起的风使樱花瓣在空中打转。
“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又为什么要回去?”
无意识地,她喃喃自语道,这时又一阵风吹过,她的发丝随花瓣一同飘浮。没有什么异常。
春天的风也真是热烈啊。
顷刻她才发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或者说能被称为人的生物只有这个女孩。其他的生物譬如松鼠,麻雀,或者是无声的樱花,都卯足了劲,赶在这温暖的时节展现各自的美丽。也正是可惜它们不是“人”,有且仅有的生理规律,被勉为其难地解释为”品性“。事实上,这里哪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被共情是最常见的悲事。
抖落包上的花瓣,列车咔嚓咔嚓地缓慢驶来,鸣起长笛,进了站。她诧异于列车居然会停在这种没什么人的小站。
在她迈出脚步的霎时,她发现自己正注视着那双有些老旧的皮鞋——毕竟也穿了三年许,是时候去百货商场买一双新鞋了。
“嘛,其实不换也挺好的。”
现在的车厢里,除了悠扬的音乐声,什么都没有了。
阳光慵懒地落在她的身上,流动的空气也被温暖得昏昏欲睡。她发觉自己正处于睡和醒的中间,一切都不同寻常地朦胧。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呼唤她的名字。
窗外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呼唤将她从睡眼惺忪中脱离,她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眼睛,朝窗外看去。眼前的场景过于熟悉,但又有些许不合理之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在做梦,但根本无法从这个梦中醒来。
他们一同挥洒着最青春的泪水,陪伴着彼此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是吗?
那个夜晚的记忆浮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尤为安静的教室里,少男少女正奋笔疾书。明天就是最后的战场,为了不留下遗憾而奋斗的他们,也无法意识到时间飞速地流逝。那时的她正在苦苦地思索A4白纸上的行行文字,现在的她才意识到该思索的远远不止是题目了。她感受不到列车的前进,那一刹那的时间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的地平线如影院的银幕般,播出着一个个过于真实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唤醒了她脑中的波澜。就宛如樱花并不明艳的淡粉般,此时的思绪也不再浓墨重彩,反而像是流水一般无声地从木桥下流过。
此刻,她能够想起这一切,但又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失去情感的天使无表情的看着人间的一切。但她又不断品尝着一种留恋的滋味,即使已经不会因这些事而欢笑或哭泣。只是,想要再感受一遍,再体会一遍那时的想法。
或许正是因为她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忘却了。
“为何,我忘记了一切?”
原因不过是掩饰。
坐在这孤独静谧的车厢中,她第一次转过头。
而自己的后方,是空白的车身,空白的地面,空白的座椅。樱花若隐若现的淡粉色是唯一的点缀,同样接近于无。
她并不明白自己这个动作的意义,只是直觉驱使她这样做,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真是美丽。”
她注视着这一片空白,将话语说出了口。
她感觉到阳光温柔地照在她的膝上,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
音乐,最终也渐弱。轰鸣声,也逐渐消失。窗外景物移动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她明白自己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自己依旧是那个懵懂的少女,仍然会问出“如何才可以避免”一类的问题。就像生死一般,明知自己无法躲避,却还是祈愿着。
“人不会因为一个瞬间而完全改变。
或许,无论多么痛苦,都得让自己强行地接受。
而总有一天会明白意义所在。”
然后,车门缓缓地打开。
她的脚步依旧踌躇,身体依旧很难做出决定,手伸向了包却没有拎起。
她明白,她完全可以一直留在车厢中,直到想起来这一切,直到这里不再是空白的。她相信只要时间无限延长,她一定能回想起每一种感受,不论幸福与痛苦。
而这时,远方再次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顷刻,她拎起包,大步走向车门,并离开了车厢。
一步一步,在满开樱花中,她沐浴在阳光之下,走向那扇熟悉的门。
没有再回头。
而车厢与车站,在樱花花瓣的飞舞之中一点点消散,最终消失在三月的春色里。
此刻,已是尾声。
如同樱花一般,在尾声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