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怪物天堂

在蕨类和覃类植物的迷宫里旅行，可不是一件易事。但弗里曼选择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笨办法来应对这个难题，拔出匕首在巨大的菌柄上刻下一个到此一游的标记，从而准确地记录下自己在真菌森林里行走过的足迹。

在菌柄上擦干净创口流淌出的粘稠液体，弗里曼重新踏上寻找出路的旅途。他每路过一颗巨大覃类，就会按照顺序在其菌柄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数字刻印和方向指向。虽然因此勉强确认了一个固定的方向，但行走的速度却也一直提不起来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可能在走弯路。

但不管怎么样，弗里曼粗暴的行为还是引起了这个地下世界不小的变动。覃类植物流淌除了的粘稠液体吸引了一些奇异的荧光甲壳昆虫的注意，这些昆虫震动翅膀，齐聚在覃类植物的菌柄之上，努力地吮吸着其中的汁液。而聚集在一起甲壳昆虫则吸引来一种半鸟类半爬虫的奇异生灵的注意，这些家猫般大小的生物体表覆满孔雀般的蓝绿色鳞片，以四个翅膀在蕨类和覃类的迷宫间滑行，靠着带齿的喙嘴捕食那些更加微小的虫类生物。

看起来，这座森林的地下居民们无论是长相，还是体型，都并不凶悍嘛！弗里曼发出这样的感叹，也许这里真的就是一片人迹罕至但安静祥和的天堂，动物的天堂，人类的地狱。在不确定它们是否有毒的前提下，弗里曼暂时不想尝试去捕捉它们。

不过弗里曼很快就因为残酷的现实，而不得不收回了刚刚的那份感叹。好吧，这里也许不那么安静祥和。在童话般美丽的外表下，这里也许隐藏着人类无法想象的邪恶与恐怖。

当一只四翼的龙鸟轻巧地掠过一株不是太大，但闪耀着黄色荧光的覃类植物时，可怕的异变发生了。在暗淡荧光之下，弗里曼看到黄色的菌盖突然反常地爆裂开来，如胶水般粘稠的黄色凝胶状物四溅而出，牢牢地黏覆在了龙鸟的身上。

这些黄色的黏菌般的物质仿佛具有独立的意识一般，它们缓缓蠕行将可怜的龙鸟包裹环绕。坠落在地的龙鸟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但胶状物封死了它的口鼻，窒息很快就杀死了动物。

然而捕猎还没有结束，这些黄色的菌体很快夹带着猎物向着自己的母体移动。当覃类的菌柄如一张大嘴般裂开时，弗里曼不由得为自己的侥幸而感到庆幸，幸亏他不喜欢黄色。现在，弗里曼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避开这些奇怪的覃类，他觉得至少那些蕨类植物不会产生这么怪异恐怖的景象。

当然此间捕猎者远绝非黄色黏菌覃类一种，弗里曼很快在迷宫般的森林里发现另一个怪异的死者。死者是一名纳粹士兵，这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也许是纳粹追兵之一，被森林中潜藏的怪物所杀死。

不安中，弗里曼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尸首干瘪如同枯槁，似乎已经暴尸多日。弗里曼注意到死者的脖子处似乎有一个不小的圆形伤口，但圆润的形状不像是匕首所为，而细小的创口也不太可能是步枪弹，甚至是手枪弹所致。

如果不是创口只有一处，弗里曼几乎要认为森林里隐藏着一只吸血鬼般的恐怖生物。但如果不是吸血鬼，它又会是什么呢？弗里曼给不出答案，又或者他很快就可以见到答案了，毕竟像人类那么大，又容易得手的猎物，在这片森林里确实罕见。

不过，纳粹士兵并不是白死的，他至少为弗里曼提供了些吃剩的干粮——已经干硬的半块德国面包和半壶已经开始发臭的饮用水。值得注意的是，死去的纳粹士兵似乎知晓出路的方位，他并没有携带多少补给。弗里曼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仪器。

这件笨重的电子管设备在开启后会发出一种噼里啪啦的声音，这让弗里曼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这片荧光森林是靠着某种危险的放射性物质才发出荧光的？如果确实如此，那么他只要朝着盖革计数器声音变小变轻的方向前进就可以了，那样他迟早会寻找到出路。

但他需要快些行动。弗里曼听说过两颗原子弹在日本降下的异样的恐怖，在降下毁灭之余，还散播了畸变的恐怖诅咒。他也曾听闻过，那位有名气的女科学家——居里夫人正是因为接触了过多的放射性物质，才不幸英年早逝的。因此，出于健康与安全起见，他最好还是早点立刻了这美丽又可憎的森林为妙。

不过，望着手中的盖革计数器，弗里曼仍然不由得联想起来。如此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释的通了。那个杀死并吸干纳粹士兵的吸血鬼般的未知生物，也许正是因为这片可怕的放射性森林，而发生了令人不安的恐怖畸变。动物的天堂，人类的地狱。这里确实如此。

接下来的旅途变得轻松了不少，弗里曼不再需要在覃类植物的菌柄上刻下鬼护符般的记号，因此行动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但与此带来的问题也有不少，盖革计数器那令人的不安的噼啪声似乎吸引来了一些好奇生物的窥视。

那些四翼的龙鸟就对此很感兴趣，不过它们大都畏惧人类的身高和体型而畏惧不前。但也许不只是它们，弗里曼还可以感觉到另一只窥视，一种截然不同的窥视。

如果说龙鸟的窥视纯粹只是对仪器感到好奇，那么这一种窥视则充满了疯狂的险恶意味。那是属于饥饿捕食者的窥视，当这种窥视感忽然如警兆般从弗里曼心头升起时，叽叽喳喳的龙鸟们便一哄而散，消失在发光的地下丛林里。

不过弗里曼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反常的地方，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任何危险的捕食者都将会无处遁形，除非它能够躲在地下。但弗里曼并没有感到来自地下的奇怪的震动感。难道是他多疑了？

随着弗里曼不断前进，蕨类和覃类的发光丛林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按理说，脱离了危险重重的森林，他应该感到如释重负，但恰恰相反，一种更大的危机感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

那种不详的窥视感变得更加强烈了，有这么一瞬间，弗里曼甚至有了使用精神交换能力时的那种奇异的灵魂脱壳感，他感觉自己意识离开了自己的身躯，与隐藏在黑暗洞穴的不知名野兽完成了一次肉体与精神的交换。在那一瞬间，他第一次用野兽那充满恶意的险恶眼光，来看待人类的血肉之躯，鲜美多汁，唾手可得，野兽的本能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感觉来时快，去得也快，等弗里曼从交换后的头晕目眩中解脱出来，狡猾的野兽却早已经转移了方位，让弗里曼的手电和冲锋枪扑了一个空。

弗里曼决定跑起来，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与一头狡猾而富有精力的野兽进行捉迷藏的恐怖游戏。发光植物从他的身边匆匆闪过，岩石的洞壁也逐渐在手电的光照下清晰可见，很快就能逃出生天了。

野兽也开始按捺不住，它开始跟着跑动起来，而跑动就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响动。弗里曼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然而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抬枪扫射，一瞬间枪口的火焰将洞穴映照得宛若白日。然而弗里曼并没有打中什么，没有倒下的尸体，也没有野兽中弹的愤怒咆哮。真是一个狡猾而且难缠的的对手。

弗里曼继续小跑起来，同时努力侧耳倾听附近的动静。他已经做好了附近一有动静，便转身或者侧身射击的准备。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难道还是他搞错了？

不，他没有错！只是对方来袭的方向并非是他所预料中的后方或者侧方。凭借着一种怪异的隐形能力，吸血野兽狡猾地埋伏在弗里曼出洞的必经路线之上，打算直接从弗里曼的正面发起攻击。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举枪格挡。好险，堪堪挡住攻击的弗里曼，背上冷汗直冒！黑暗中，他看到一只弯曲锐利的爪子狠狠敲击在冲锋枪的枪声之上。野兽的攻击远不止是这一击，但弗里曼对此也早有了预料。

一条血色的长舌如同锐利的长匕首般朝着他的脖子袭来。他侧头闪避了下，湿滑温热的长舌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趁着对手一击不中，二击不又中的愣神的瞬间，是时候开始反击了。枪口被重新对准，扳机被迅速扣下，一道黄白色的火光在洞穴边缘闪过。吸血野兽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一瘸一拐地逃走了。浓稠的腥血在岩石的地表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的梅花般的印记。

结束了，至少暂时结束了。在吸血怪物养好伤口之前，弗里曼都不必担心野兽的袭击了。

洞穴的边缘地带很快就到了。由于纳粹那可怕的探索欲望，沿着洞壁四下探索，弗里曼不难找到一处向上的升降电梯。拉开电闸，按下向上的电钮，电梯再次启动，并载着弗里曼航向了上方的广阔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