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昊】同步率（十四）
正文：
秦风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要在梦里过完自己的一生。太长的梦境让他觉得疲惫和痛苦，渐渐喘不过气起来，好像马上就会在梦里死掉，他奋力挣扎着，急得满头大汗，他耗尽了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皮。
原来，胸口处压着一只肥猫，难怪梦里几乎要憋死了。
秦风坐起来，打量四周。是法医家的主卧。他看看窗外，漆黑一片，好像时间倒回到去精神病院之前。
如果是那样，他还会选择欺骗野田昊，只身涉险么？
当思绪慢慢聚拢，身上的痛感也变得清晰起来。秦风的两只手包成了粽子，上半身包裹得如同一个木乃伊，腿上似乎也很痛。他知道自己伤得并不重，但是他真的感觉很难受，很痛苦。
莫名地，一滴泪落下来，把秦风吓了一跳。他急忙擦掉眼泪，忍着痛套上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里弥漫着蒸腾的水汽和火锅的香气，一下子勾出了秦风肚子里的馋虫。
思诺一手端碗，一手拿筷，盯着翻滚的火锅，每当看到一块肉被沸水顶起来，她就立即下筷，稳稳地夹住肉片，把它从锅里提出来，轻轻甩一甩，然后蘸着芝麻酱美美地品尝。
野田昊脚上缠着纱布，行动不便，只能靠法医投喂。法医一边添汤、顾火、加菜，还要照顾野田昊，看起来特别忙。
法医首先看到了秦风：“你都睡了一整天了，终于醒了。哪儿不舒服？”
秦风说：“没有不舒服。”
“你身上有刀伤，不能吃火锅，我给你炖了粥，你等着啊。”
说罢，法医不顾野田昊反对，到厨房给秦风盛粥。秦风顺势坐在野田昊旁边，野田昊有些尴尬地打招呼：“睡得好么？”
秦风扭头看着野田昊，看得他心虚地要缩起来。
“你的脚怎么了？”
“冻伤了。”
“是因为这个才没走？还是放心不下我？”
“这……”野田昊犹豫着怎么说。
思诺突然说：“县里爆发了流行病，这几天全县封锁，谁都不能离开。”
“粥来了！”法医端了四碗粥出来，每人一碗。他看着并排坐满沙发的野田昊和秦风，搬了个矮凳坐在两人旁边，准备一起喂他们吃饭。
“我有手，把粥给我。”
“你还知道你有手！一整天把我当佣人使唤！”法医嫌弃地把粥送过去。
野田昊接过来，回呛一句：“在东京，你想给我当佣人都排不上号！”
青菜瘦肉粥看起来很美味，但是野田昊眼里只有火锅。他眼巴巴地看着思诺独霸火锅，没精打采地舀了一勺粥，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突然，秦风凑过来，把那一勺粥吃掉了。
野田昊愣住了，思诺呆住了，法医想了一会儿，对野田昊说：“你把人打成这样，喂人吃个饭也是应该的，继续喂啊。”
野田昊想把粥泼到法医脸上。但是他没这么做，他又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往秦风嘴边送，秦风推开了，让他自己吃。野田昊吃了粥，感觉全是秦风的味道，让他有点儿抓狂。一碗粥，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见了底，秦风的脸色也稍稍好转，多了些许红晕。
“他们俩真腻歪啊！”法医一边吃肉一边说，嘴里的肉也肥得难以下咽了。
思诺瞥了他一眼，说：“你给野田昊上药的时候也挺腻歪的。”
“自己腻歪和别人腻歪感觉不一样。”法医突然抖了抖，说，“别人腻歪我就受不了。”
秦风看着野田昊，问：“他是怎么给你上药的？”
“就是用手啊，搞得我又疼又痒，难受死了。”野田昊指了指秦风身上的纱布，说，“你也是他包扎的。现在医院里都是传染病人，我们也进不去。”
“为什么会爆发传染病？”秦风问。
思诺说：“这个我知道。”然后，思诺把同医生在精神病院的经历说了一遍，只隐去了野田昊喜欢秦风的事。
秦风问野田昊：“如果没有传染病，你是不是早就离开了？”
“你别这么针对我。如果你不开心，可以砍我两刀，我绝对不叫一声。”
“拉倒吧，上个药叫得跟死了娘一样！”法医拿话噎他。
“哼，”秦风冷笑一声，说，“砍你两刀就想翻篇？做梦。”
法医小声问思诺：“他怎么睡了一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思诺反问法医：“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那个逍遥法外的女医生么？”
“虽然我相信你，但是没有证据，我不可能把她当作嫌疑人。”法医又放了几片肉到锅里，“做笔录的时候你也没有指证她，现在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我还以为你很有正义感。”
“看情况。不管怎样，连环命案破了总归是喜事一件，别的事就先放一放。”法医一边吃肉，一边说，“我更好奇秦风身上的暗示啊，还有那个疯子，为什么一直喊‘杀了他’？喊得整个县城的猫都不叫了。”
“我身上的暗示，破除了么？”秦风问野田昊。
“那是当然！”野田昊骄傲地回答，看到秦风的脸色他又蔫儿下去，说，“这种暗示是专门给高智商低情商的人下的，你越聪明就越容易循着思维定式，进入暗示的陷阱里。”
野田昊看秦风又是不高兴的样子，把话头转向法医，说：“像他这个智商就不会有事。”
法医不屑地说：“你不也没事儿么？智商能比我高多少？”
“我记得你智商跟我一样高。”秦风说得咬牙切齿。
“但是我情商拉满了啊。”野田昊一脸骄傲地显摆。
思诺靠在沙发上，感觉心很累。
“思诺，你来说吧。”
思诺摊开双手，说道：“这个事情我确实不太懂，不过，我看医生的反应，你身上的暗示应该是解除了。医生还留了一句忠告给你。”
“什么忠告？”
“偶尔也要感情用事。”
“她也觉得我情商低？”
“不是低，是没有。”思诺不客气地说，“知情意是人心理活动的三个组成部分，你的智慧和意志都没得说，但是情感方面的缺失，早晚会害了你。”
“我、我多少也有点儿情商吧？！”秦风气到结巴。
“我觉得秦风情商挺高的啊。”法医力挺秦风。
思诺看看法医，再看看秦风，然后给了秦风一个“请自己体会”的眼神。
“哈哈哈哈……”野田昊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杀了他’是怎么回事？”秦风按住野田昊，阻止他继续笑下去。
“你觉得呢？”野田昊反问。
“我有感觉，但是说不出来。”
“你们也来猜一猜。”野田昊招呼思诺和法医一起来讨论。
法医说：“不就是你么？当时现场也没别人啊。”
“大叔，你难道不是人么？”
“我？我……跟秦风又不熟。”
野田昊问：“你觉得‘他’应该是个熟人？”
“杀陌生人不是神经病么？”法医说完觉得不对劲，忙改口说，“呸！杀谁都有毛病！但是杀人总需要理由吧？”
“你觉得，秦风会为了什么杀我？”野田昊继续问。
法医觉得头好疼，想了半天说：“你、你、你欺负他！”
三人听了都愣住了，莫名说到了重点，真相帝啊。
“你让他难受了。”法医又猜。
“也可以这么说。”秦风附和道，“野田昊一直在欺负我。”
野田昊冲他笑笑，继续说：“其实，这个‘他’可以是任何人。”
“能不能说明白一点。”法医真的不想再思考了，他愿意承认自己智商低。
“他人即是地狱。”思诺应道，“萨特的著名论断。”
“没错。”野田昊分析道，“秦风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原本是没有‘他’的。”
思诺接着说：“Q通过命案和暗示在秦风脑子里埋下一个‘他’，这个‘他’一直在影响秦风的判断和思考，让秦风感到痛苦。”
“我也在Q的计划里，因为Q要跟秦风保持基本共振的我成为那个‘他’。”野田昊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他’是谁都可以，只是我来做‘他’最容易。”
“大叔，你现在明白了么？”思诺笑着问法医。
法医摇摇头，问：“谁是Q？”
“一个皮蛋。”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欺负低智商人士！”法医感受到了赤裸裸地歧视。
时间过得很快，化了地上的雪，愈合了身上的伤，一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没想到的是，平时最嫌弃野田昊的法医哭成了泪人。
野田昊拍着肩膀安慰他，但他始终说不出“以后再来”的谎话。秦风再次确定，野田昊真的不会说谎。
“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少出门，也别光着脚到处走。”法医交代了两句，说，“走吧，走了就别回来，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我肯定不回来。”野田昊笑得没心没肺。
“死没良心！快滚！”法医轻轻推了野田昊一把，两人又闹了一会儿。
秦风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但是也掺和不进去。
思诺和医生话别后，拉着箱子走到秦风身边，问：“唐仁大叔呢？”
“坐的上午的飞机，先走了。”
“你还喜欢野田昊么？”
秦风点点头。
“你不觉得法医大叔也很喜欢他么？”
“可是法医是个男的啊。”
思诺看了秦风一眼，秦风忙说：“法医结过婚，他喜欢女人。”
“难道你喜欢男人么？”
“那也不对，法医对野田昊分明是哥们儿义气。”
“我觉得法医大叔非常喜欢野田昊，但是，他选择了友情这种更长久、更稳妥的方式对他好。这样野田昊既能得到他的关心，又不用回应他的期许，也避免了在……恋爱过程中受伤。”思诺默默地在心里跟法医说了声“对不起”，为了让秦风开窍，只能牺牲他的清白了。
“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么？”
思诺点点头，然后说：“但是，喜欢是藏不住的。秦风，你白白长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其实能看到的东西很少。”
“难道……”秦风看着思诺，停了半天说，“你……喜欢我？”
思诺微笑，然后拉着箱子远远地离开了秦风。
——
未完持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