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明明就不是绝对的

刚刚老师在讲作文，提到一个示范论点：“自由是相对的，成长是绝对的。” 为什么呢？成长明明就不是绝对的。 我学前和小学时，二叔是我眼里唯一的大人。 父亲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母亲会说：“吃饱了就去玩吧”，然后就好像不见了。我只有坐在房间深处搭积木，想象力永远受困于实际，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出的鸟居，永远在拆了建建了拆的金字塔，循环。 外面也一样，掉漆的门牌，剥落的墙皮，看腻了的风景。走不出狭小的世界，游荡在停车位与灌木丛之间，徘徊着等一个终于有空的人。 后来，不知道第几次去到奶奶那里的时候，我终于打开了小卧室的门。 当时还在上或许大学或许高中的二叔在看喜羊羊。 那时动画片在家里也算新鲜事物，卫星电视向数字电视升级，我家是钉子户，从此，老电视只能看到《快乐星球》和一档青少年讲新闻的节目了，如果放到现在，我一定会说那两个主持人脸上写满了“我是来混的。” 更重要的是，我不是一个人了。 父母会说，我小时候怎么没陪过你，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知道他们在哄我。当我坐在奶奶家的沙发时，母亲大概是觉得桌上冷肉我不该吃，父亲大概想着央视传媒能否飘红，其实我当时就都知道，满座喧哗，无人倾听狼堡的煮羊水烧开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那个卧室更珍贵了，只有幸运才能碰到在那里的二叔，白色的头戴耳机，把撞沉吉野的嘶吼，梦中杀人的狂言，牢牢筑成一堵墙，保护我，保护小卧室。 有一天，我向姑姑提起和二叔看喜羊羊的事，姑姑说，所以你二叔还是小孩子嘛。 我的世界有三大谜团，为何QQ牧场的蚊子点一下就死去，为何默默无语的人永远要被指责，为何人们可以学习午睡工作却没机会疯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叔开始被催婚了，奶奶好像除此以外，还说，学学你哥哥（我父亲）写个项目就能赚两万块钱（那时的数，还挺多），这就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还说叫他把厕所水箱开开或关上，另外不要蹲那么久马桶。 但我二叔也告诉我，谭雅可以潜水炸导弹舰，美国大兵可以蹲下贼猛，天启坦克秒天秒地，防电脑的基洛夫空庭莫优于火箭兵。 于是，当我在矿营澡堂等待父亲洗完澡，把毛巾拧成一股绳抽向水面时，终于可以不去数水花，我不用再看到公交车上存放毛巾的生活小技巧后，就把毛巾打开又叠打开又叠。想象着水珠像枪炮，水雾便成了电气，胸口的狭口也许是个很强的东西。 后来，在学校寂寞多了，再看二叔打游戏少了。爷爷奶奶给他在瓦窑路准备了房子，我也不知缘由地被母亲鼓动着在微信群里说二叔带个婶婶回来，二叔说可别再像上次一样叫成嫂子。 二叔结婚了。 我也长大了。 我知道为什么二叔的地位仿佛提高了，爷爷奶奶再也不为他发愁了。二叔也是韩家的接班人了，是吃着中建国粱的人了，奶奶好像也不怎么要求他各处帮忙了。 只是，我再也没在那间卧室见过二叔，也再没见过他玩过游戏。 我又是一个人了，在那里。 我在他位置上的电脑拷来新游戏，我的世界，gta什么的。二叔走过来，问我在玩什么，我给他介绍，他笑了笑，走了。 大家都觉得，二叔是独当一面的成人了。他会有一个孩子，会和孩子围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会把我当作他的榜样，说你哥哥考上山大附中了，会把孩子送到某个课外班去的。 我只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一个能看着他玩的人，这几十号亲戚里，再也没有能容下一个耳机的电脑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知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