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贰
红尘纠缠不断,仅是寻他千百度,便无法再回首。
不知从何时起,天上的那轮圆月不亮了,夜晚只剩下点点星光。 有人说,天是一个倒扣的大碗,所有的光都是从大碗的裂缝中射入的,有大有小才成了星月。而那个最大的洞,被碗的主人补上了。 有人说,月球是由无数星星如数据般交织而成的,在某个晚上突然爆开,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散向天边,成了黎光渲染的金边。 有人说,月球被某一块巨大的无名物体挡住了,那块物体可以透出月球之后的无垠星空,在人们放弃登上月球的计划后就会离开,以免月球也像地球一样被毁坏。 而我说,月有阴晴圆缺,仅此而已。
事情复杂化了,为什么大家都变成了这样? 距人们让负面死去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 人们的工作,从以往的忙碌,变成了盲目祈祷。 我为你而祈祷,你为我而祈祷,无人不祈祷,无人不受祈祷。 虚无缥缈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是虚的,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我从不做这种无趣的事,我只干有意义的活。 即使引起他人的不满,也不浪费一毫秒,这是我的原则。 ……在我死去前,还是。 那时,他们逼迫着我加入他们的队伍,而我只想去捡我的碎片。 我就这么被他们踩死了。 死后的世界没有颜色,只有不停扭转的规则几何图形,属实无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物存在。 "无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问。 "再无聊,也会有人觉得它有趣。" 世界回答。 "可是,这里是由我看到的,为什么要想别人?" 我问。 "你不会喜欢孤独的,这里很快就有人了。" 世界回答。 很显然,确实有人来了。 一个脚步轻盈、甩动着双马尾的女孩走了过来。只不过,她的脸是个缺了一边的三角形。 她银铃般笑着,"你好,圆形。" 原来我是圆形。 我想回应,但是我说不出话。 见我不说话,三角形气呼呼地又走了。 缺了一边的三角形,失去了它的稳定性。 之后,又来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他脸上的正方形是灰色的。 "我的表格呢?我的文件档案呢?"他不停地边嘟囔边寻找着,也不看我一眼。 充满束缚的正方形,被世俗染上了无趣的灰。 来了一个正十二边形的妇女,心烦意乱。 她不断地打着电话,给父亲,给同事,给儿子,给丈夫。 她有很多事要忙,即使是在死后也念念不忘。 正十二边形内部的对角线纠缠杂乱,像解不开的心结。 又来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我仍然觉得无聊。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没看出来吗?" 世界嘲讽道。 "那不是他们的世界。他们只不过是基石罢了。" 我答,"筑起唯我世界的基石。" "知道你为什么是圆形吗?" 世界问。 我没有回答,望着远方的黑色纹路蔓延。 "因为你没有棱角,圆滑世故。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想展望未来。" "那为什么我不能变得尖锐一点?我明明也和他们一样,我不想特立独行!" 世界没有听见,在成片成片的剥裂中散去。 人死后,还会再死吗? 如果死后也还保持着生前的惨样,那不如再死一次。 只是为了祈祷而祈祷,根本不知道祈祷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教堂的手风琴拉得悠扬却刺耳,又暗讽着不知何处的塌陷崩坏。 我决定死去,便坠入了沸腾翻涌的黑暗。
但无论死多少次,最初的那片单纯的乐土都已不复存在了,不是吗?
回首蓦然已众里,灯火阑珊上明宵。
又是个梦,但低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