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漫漫归家路（五）
对于里昂提出的见解，艾夏不置可否，像是对这件事突然失去的兴趣般，淡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里昂烦躁地抓他还算茂密的棕色头发，在这么下去，他非疯了不可……变成一个秃顶的疯子？那都算好的，这会儿估计整个王宫都知道勇者诞生的消息了，想要骗过他们，恐怕相当不容易。
“你会大范围洗脑魔法吗？”里昂停下没方向却一直走的双脚，转头求救于“无所不能”的魔王。
艾夏似乎是想要完全把酒后闯下的祸交给里昂善后，事实上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刚才也将自己置入了局外人的角色。
“这次我处理不来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比如消除王宫里面目击者，不，将知道这件事的人的记忆全都清除掉。”
“你以为那种事能做的完美吗？”艾夏露出为难的神色，在床沿边坐直身体，开始讲解精神系魔法使用的后果。
简而言之，改变人类的记忆很简单，可是无论是消除一部分，还是植入虚假的记忆，不管做的多么完美，不对，就是因为知道是假的，才会以真实为目标进行追赶。最终的结果只会劣于真实，或是超过，怎么都无法成为真实，施术者心中知晓的真想终究会将现实撕开一道口子。即使连施术者自身的记忆一起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一定会出现漏洞，随之出现追寻真相的人。况且这次需要同时修改的人类数量太多，不仅更容易出现顾及不到的遗漏，用力过猛还可能造成世界本身的规则出现变化。
“……我诞生在世界上的任务只有消灭勇者，可不包括导致世界本身毁灭。”艾夏最后补上语重心长的一句。
里昂没完全听懂，他的专长是治愈和辅助魔法，攻击之类的不在行，其实也是学不会。而且他只要明白结论就行，“精神系魔法行不通吗？那穿越时间呢？”
艾夏头痛的又将话语组织了一遍，更改时间造成的不确定变数会更多。假使回到过去跟醉酒后的自己开战，说不定真的会毁灭世界。
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祈求非常规之法又被魔王否定。里昂已是万策尽，他缓缓记起过去做出后悔事的时候——过去无法更改，人类能够寻求的只有向前这一条路。不管多么艰难，无论怎样离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同时间一起前往未来。
那么，目前能够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是……里昂深吸一口气，他有点拎不清此刻的决定……滑稽还是明智，理性亦或疯狂，拯救？毁灭？
能够让里昂·马赛这个人类通往未来，世界为他准备的道路只有一条——曾经他以为与勇者并肩作战是他的天命，会藏匿魔王在身边恐怕一直都是他记得这份“天命”。现在他心中终于诞生了将那玩意推翻的炽热，仰望神明的灼烧地狱。
“那你来成为勇者吧，艾夏。”
魔王微微开合樱花色的柔软嘴唇，愣神一瞬，走音变形的情绪撞上牙齿，嘴角呼的一下大大咧开，宛若新月一般。
她放肆大笑，从她拥有资格起，第一次行使权力。发自内心的，舔舐甘甜般的，握住美好似的。
“你认真的吗？”艾夏陡然刹住狂野的笑声，燃烧的瞳孔中扬起魔王本色。
里昂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名对嗜血恶魔模样，他的心率没有半点攀升，反倒是素来平稳的血液出现想要脱离心脏沸腾的欲望，一旦魔王接受，他就真的要成为通敌的共犯。人类史上最恶的叛徒，可是……反而昂扬起不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果然……
“我想我是疯了，竟然想要魔王成为勇者。”
“我想也是。”艾夏翘起嘴角，支持里昂的说法，“然而即使如此，你还是希望我成为勇者。”
魔王使用了魔法吗？还是脸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太过明显。里昂没有理会理性的疑问，魔王是如何得知他的内心根本不重要，他将一时玩笑的想法变成认真说法也不重要。
“成为勇者吧，魔王。”想要追随勇者的时候，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跟着他或许能成为合格的神官吧，作为神明在人世间的代行者，拯救人类，引导人类。可是最后他连自己都没能救下不是吗？
“你成为勇者，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四肢裹在严肃僧袍中的神职者熠熠生辉，就连魔王都无法抵抗那番来自原处欲望的诱惑，为此喉咙干涸。
“有趣？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答案。”艾夏抬手打出一个响亮的手指，仿佛打成契约一般，“到底会不会有趣，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让魔王成为勇者。
我果然还是疯了！
如同醉酒般无法记起纤细的过程，总之两个人达成共识，要让艾夏真的去担任勇者职位。
里昂倒也不完全是出于失控的欲望暴走，后果他也考虑了一些。勇者这个职位虽然听上去光辉无比，但实际上只相当于国家雇佣的高阶冒险者，甚至得到的实际补贴还不如完全隶属国家的传奇冒险者团队。但于是相对，勇者只要往魔王城进发，怎么去由自身决定。除非重要的要塞遭到魔族大军压境，勇者可能会受到调遣，其他时间就算在外面旅行，其他人也管不着。
所以需要筹划的只有王族和教会这边的宣誓仪式，离开王都以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去王宫走一趟。”里昂如同大功告成，抹掉额头和脖子上渗出的汗水，露出复仇样的邪恶笑容。
“哦，我帽子呢？”艾夏从床边起身，摸摸了脑袋才发现帽子丢了。
“可能是你半夜醉酒的时候丢了吧，我先帮你找个应付下。”
既然艾夏是以修女的模样在王宫里拔出了圣剑，那么需要营造的就是一位严于律己的圣洁修女形象，这点里昂不担心，躲在教会里的艾夏一直做的很完美。她自称学过礼仪并非谎言，而且不仅是人类的礼仪，其他种族的风俗习惯，她知道的也不少——人类眼中仅仅是战争狂人的魔王实际上却受到过相当程度的精英教育。相较之下，一路依靠打怪升级，相当于散养的勇者……败于魔王之手或许理所当然。
“好的，好像钱包也丢了。”艾夏顺手摸了摸兜子，里昂不想她因为吃霸王餐闹出事故。
“你是喝酒时候把钱用光了吧。”
“是吗？可是我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有人买单了。”
“那就是被偷了，睡在东区的街上不奇怪……你快点去准备吧，等国王给的路费下来之后，你又有钱去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