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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胜出(史尔特尔复苏线) 浅眠

2021-05-21 00:05 作者:前州卡夫卡  | 我要投稿


捻起凡间一粒尘,抛落天涯定海针。



史尔特尔倒在传送间內,久憋泪水终于脱缰。

这座漂流的岛带给她的回忆悲喜交加,独立于她庞大的记忆海洋之上,给她的人生留下了化不开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现实和往昔的鸿沟。一边是人情冷暖,热闹寒暄,一边是熊熊烈火,孤独凄凉。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飘落他方,于是重重的把手拍在触摸屏上。


“识别完成,欢迎您史尔特尔小姐,前往目的地帝国第三编队驻区。”


传送的光芒舞动着,宣告离去时刻。

听到外面罗德岛的声音已经消逝,她才放声大哭。


“笨蛋!笨蛋!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啊!!”


她不在乎呐喊声会传到外面,肆意发泄沉在心中的一切。


“博士………博士………为什么?!为什么?!”


喊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仿佛期待这黑暗会用那个被她铭记的声音回复她。


“我还……我还没告诉你………”


懊悔,恼怒,悲伤,但最后都会变得麻木无奈。

当她看见测试场地时,她的记忆就告诉她,她将会离开,那就不得不离开。


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仿佛熄灭的火星,任凭冰冷金属带走自己最后的热量。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疲惫感随回忆一同到来,把她拉入梦中。


山脉连绵,平原罗布,四周环绕着无尽的海。每副景色都被放置在一个水晶球內,像是礼品屋中的陈列。


在中心的水晶球內,市景人潮,权谋商艺,人向世界万物展现着自己所能的创造和毁灭,迎来的喝彩却是自然的悲悯。


他们高高塑起的神像,供奉着长枪,雷电,巨人。

但虔诚祈求并没有给沉默千年的石像带来一点神性的光泽。


右边的水晶球內像燃起了一场大火,不见烈焰,而见如浪的尘烟。只要无形的火不熄灭,这雾浪就永远滔滔不绝。


蛮荒横行,內部浮动着的是镌刻在那些迷宫般残垣上的符文。在弥散的雾气中,一具具发黄骸骨是对来访者的警告,也是为野心勃勃者引领献祭之道。


左边的球体,终年寒霜覆盖,银装素裹已经无法表露它深入内核的冰冷,那个世界从世界核心到它围绕的恒星都常年居住着摧毁性的严寒。就算用尽四门所有的科技和法术,在那都打不出丁点火花。


而在这冰海中,却行走着各各人型,这些死去的孤魂感受寒冷的能力已经随着身体的死亡而被剥夺,但还是成蜷缩的蹒跚之态,走向更为寒冷的彼方。


左上,与前二者相比,这个水晶球犹如一颗生态球。花草和生物在人类触及不到的地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肆,在一切可及之处绽放,生长。


在花草间,飞行着一种神秘的生命体,苍白和外表覆盖了他们的真形,当看那飘然的芊薄体态,能想到的是精灵。

也有的透体漆黑,没有外皮的覆盖,在光耀之下让他们丑陋尽显。两种生命盘旋着,好似在争吵着,飞旋在中心的一道通天的光柱旁。他们沉醉着,争抢着。



右上,这里的符文几乎刻到了世界的每一处,文明的火种在这里得到了适宜之所,人的眼中不再有无端期盼,取而代之的是俯看众生的超然。

人们庞大的身躯行走在大地之上,连群山也显得渺小,而有一些则变成小人的模样,站在巨人的肩头,傲视远方。




最上方的世界被光芒所笼罩,仿佛其他的八枚水晶球都围绕它而旋转着,浮动在高空的群岛和中心的浮华宫阙都让你想到了奥林匹斯山,但这座更加缥缈。


神兵如栅栏一样错落在每一座浮夸宫殿之上,符文脱离石板的束缚,悬在空中,闪耀着星般的光彩。在最中心的宫殿上,一只透体晶莹翠绿的乌鸦盘旋着,乌鸦眼中映射着九界內的每一寸疆土。

这些水晶球一样的世界被同一种东西互相连接,它像是树,却在蠕动着,即使在梦境中,也由衷的感叹它的巨大。


那树干生出无数的枝丫,枝丫又延伸出无数的芽和叶,乳白色树皮上散布湛蓝裂痕,光芒从象征岁月的沟壑中迸发而出,柔和的照耀着四通八达的枢纽。


但在这棵巨数之上,却不只有世界依附其上,在它的根处,寄宿着一只恶龙。

那龙透体漆黑,散发着恐怖和不详,偶有其他微小的树栖路过祂身边,都被祂身上的黑气吞没。黑龙身上不见光洁鳞甲,像绒兽,遍体黑色长毛。祂奋力的啃食着树干,心无旁骛像个苦行僧人。


祂每啃一寸,那树干就长出一寸,即使如此,祂依旧不知疲倦的啃咬。


在树枝的末梢,悬浮着一颗太阳。史尔特尔又仔细看了看,那不是太阳,也是一个世界,那世界烈火从生,好像就是一团火焰被困在琉璃球中,稍有不慎,困住它的球体被打破,整棵树就会付之一炬。


她想继续看那颗火球,虽然陌生,她却能从中找到一丝归属感。这与博士和罗德岛给她的归属感不同,他们给的是属于她女人那面的归属感。而它,却好似认识自己,知晓她灵魂最深处的玄机,那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记忆。


下意识的,她伸手去碰,好像渴望就此跌落其中。纤细的手指感觉到了温度在上升,但她没有停下,继续朝火球探去。


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这宏大的一切像沙滩上的画被一阵思维浪潮,冲散了。


“啊………好痛……”

42感觉到了痛,但不知道是身体的哪里。等她回过神来,自己正卧在传送间的角落,身体保持这个姿态让血液流通不畅,有些麻。但她又注意到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没急着睁开眼,先摸了摸。


是大衣。


但不是那种常人在逛街时会穿的大衣,而是军人的大衣,不知来自哪的面料,比炎国的厚,比乌萨斯的轻。

战火已经磨去了它光滑的外表,很多地方都很粗糙。她嗅了一下,带着一股火药和法术的气味。还有一种显得温润,是一种香味,女人的香味。


开始有趣了,她继续闭眼闻着,发现了更多气息,能量体的灼烧味,生物体液的浓味,血味。

“嗅……嗅………”

还有一种一直作为底色的气味,她却无法形容,无法类比。


气味帮助她苏醒过来,睁开眼,传送间內的灯光已经被点亮。


担起大剑,大剑上挑着那件大衣。她走出传送间,在走过自动关闭的大门时,她又回头看向传送间,好像在看千里之外的罗德岛。


“欢迎您加入帝国第三编队,史尔特人小姐,请您跟着路标走,军长正在等您。”

怀表的提示音从冰冷的电子音变成了甜美的女声,但没让42感到慰藉。


白色走廊上出现信息窗口,每当她走近一个,那个就变得清晰。文字被自动翻译成泰拉的文字,讲述的故事都来自前人烈士。


走廊在50米后到达尽头,外面豁然开朗,是一片没有阳光的花园。


没有太阳,那铺洒的光,不知来源何方。地上草木欣欣向荣,没有人工修剪过的迹象,一条小溪把草地隔成两段。


此时的指示灯浮到了空中,继续一路指引着,通向前方一个金属盖。


镶嵌到地上,四周放肆的杂草与它空出了一段距离。在盖子的中间,印着一个怀表图表。

当她走到近前,盖子缓缓打开了,露出的是悠长楼梯。


顺着楼梯直下,她开始听到了军队的声音,那是整齐的踏步声,当视野彻底没入其中后,这地下的世界好像比上方更加宽广。


冰冷的地下气息中,四处都是金属的构造,让这个庞大的地下军区更加寒冷刺骨。


她站在楼梯转角处向下望去,远处有一个方正,大概有几百人。军装整体灰色相间,他们就一动不动的站着,有个军官在方阵旁踱步,像是在监督。

在她的视野看来,就像一片灰白的布。




地下并不安静,直觉告诉她这里只是这个基地的最上层,机械轰鸣声不时从地下穿来,像飞驰而过的马车。

走下楼梯,这个操练场未免有些太空旷了,跟着指示灯,她走继续前行。


迎面,走来几个士兵,他们貌似不用训练,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打趣着。其中一个向她投来挑逗的眼神,却被她毫不客气的楞了一眼,灰溜溜离开。


前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像是个大厅,但不只有军队。大厅中间的事务台中站着一个可爱的姑娘,她端庄的笑着,繁杂的人群,她仿如置身世外。


大厅的四周都布有传送间,外形像是电话亭,人潮通过那个离开或者到达这个地方,大厅的上方和四周的墙面上,都浮动着许多刚才出现的信息窗口,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有的带着人的照片。


古怪语言不只一种两种,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说独有的语言,让她有些烦躁。现在繁杂的人群中,哪怕有一个来自泰拉的字眼,她都会精准的捕捉到,但没有,陌生感让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跟着那箭头走。


走过大厅,出现了分叉,箭头指向了右边,从这个通道中传来了食物的香气,散落的人在餐厅中交谈着,透窗外的景色是一片被照亮的地下海洋。


她无心欣赏匆匆走过了,甚至没留意到冰淇淋的气味。


她的脚步又加快了,渴望找到有人能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况。


走过这里,前方的设施又开始变得“军方”起来,升降梯下巨大的机械运作着,但不知其作用,根据提示,她乘上了一个,升降梯一路直下,然后到达了一条直走廊前。


她感觉这里似乎是这座设施的最底端了,走廊是木制的,在阴冷的地下却没有腐坏,崭新一般。

墙上挂着一些油画,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对地表有些眷恋。

烛火是她目前看到唯一有形体的照明物,但这均匀通透的光很明显不是它发出的。


大门內,十字走廊的两侧布满了门,指示灯继续指引着,转过弯指示灯指到了一扇门前,那是一扇木门,和其他这里的门一样。

上面没有花纹,但有木种自身的纹理,一样很好看。她转动把手,门却没有打开,发出了一个声音。


“礼貌,年轻人。”

这声音有点嘟囔,但很清楚。她知道这绝对是来自生物的声音,却比机械的更加冰冷,似由绝对理性和逻辑编译而成。


“谁?!”

她警觉的环顾四周,但只有那些沉闷的木门。


她只能后退了一步,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发出了老人和蔼的笑声,那笑很柔,像夏夜的微风。

“哈哈………进来吧。”

她推门进入,一眼就看见了笑声的主人。老人坐在摇椅上,拐杖靠在壁炉旁,表面被盘得光亮圆润,反射着火光。

满布沟壑的脸上是岁月带走一切后,唯独留下的慈祥,目光很有神就像炉中燃烧的火焰。


他冲42笑着,这让她想起了那些村落中的老人,即使顶着一身的源石结晶,也能安然的沐浴在阳光下。一种安心感,正将她坠入陌生环境的慌乱的心,慢慢安抚。


“地下很冷吧,快坐过来。”


她没多想,老人水一样的和蔼让她找回了些许罗德岛的感觉。


走向老人旁边的座椅。她又发现了另一个东西,那东西悬浮在空中,是个黑色的球体,有一个人头那么大。上面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绿色球体。而冲着她的明显是正面,因为有一个奇怪的口器呈章鱼的状,还有液体慢慢低落,但液体没有滴到木地板上,而是在低落后不知去了何处。

那东西在这副画面內把一切熟悉和安心都尽数剥夺了,42有一种拔刀砍掉它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只是疑惑的看着这个格格不入的球体,就在那呆住了。



“阿巴瑟,你吓着小姑娘了。”



“泰拉世界泛有种,萨卡兹,女性,确定为矿石病感染者,感染龄估计17年,本体原石适应性,缺陷。体内原石共振适应性,缺陷。”


现在她知道那个声音的来源了,正是那个古怪的球体。那声音冰冷,没有一个生物因有的情绪波动,甚至连每个音节都是固定的,就像一台活着的机器。


老人站起来,用手去摸那个浮在空中的球体。

“哈哈……别在意,他就是这样……”

老人又把头看向她。

“我是帝国第三编队指挥官,Malachi•宏。他是阿巴瑟。”


“我……我是史尔特尔。”


“嗯……我还以为会是个男孩呢,不过没关系,过来。”

老人招呼她坐下,肉球也随之漂浮到了她的周围,开始围绕着她做某种自转。


“孩子告诉我,你们的世界怎么样?我本来想继续旅行,但腿脚已经被时光扣上枷锁了。”


“您说泰拉吗?”


“对……”回答很快,但语气却拉得很长。


提到这,42不知怎么去描述,她在那世界上的生活一直很迷茫,好似自己不曾属于那。


政治局势她不清楚,天灾人祸她不关心,唯一有点留意的是那些要杀的敌人,和弥漫周遭的黑色结晶。


老人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无奈。

“那………我能自己看看吗?”


“什么?”


老人抬起一只右手,那肉球的生长出许多细丝附着其上。

“来,把头低一下。”


她不反感这位老人,但很不想那肉球碰到自己。


还是把头低下了,手搭在她的头上,在两角的中间。

很轻,还不如一顶帽子。


她抬起眼打量老人,发现他正闭上眼,专注的感受着。


“是个很好的地方………”


“可惜有矿山病和天灾。”


“不是的孩子,每个世界都有它独特的魅力和问题,这恰恰是它们的迷人之处。”

老人把手放下了。


没等42开口,老人首先说出了她最疑惑的那个问题。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走吗?”


“不知道。”

42的眼神变得火红,这是深切的渴望。


“嗯………你叫史尔特尔……是吗?”


“嗯………”


“我们看了你的数据和测试的视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自杀吗?”


回想起被测试打击数据时,她麻木的挥斩刀锋,让黄昏的烈焰把她的生命当做柴薪,期待死亡带来的慰藉。

“那时我被记忆困扰着……我看到………”


“死亡?是吗?”


“是………”


“哎……………”老人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那气息快速飞散到空气中,带着茶叶味。


“孩子,世间的一切都有记忆……和它们存在的时间相比,生命只是短暂的一瞬。


石块记得自己从哪落下,草木记得种子的故乡,烈焰……记得燃烧的方向………这些飘渺的记忆却无处不在,铭记着每一次毁灭和新生……


那是被大多数人淡忘的往事。但还有的人记得,哪怕只是零星的碎片,这些记忆随着血脉在生命的个体中苏醒,低声的诉说……你能看得到,是因为你很特别……哪怕是记得的人中,你也很特别……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老人说这段长话时不断的换着气,像个溺水的人在向岸上发出信息,42却屏息听着,直到他悠长的尾音结束。


“您………”


“抱歉,孩子,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但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记起了全部……记得要,选择!”

在说最后两个字时,老人的声音从飘然的气流变成了厚重的钢铁落到她的头上,是一击重击。


像识图打破着一些固然的东西,又像无奈的挣扎。


42不明白,不全明白。没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这些话同老人飘忽的声音一起,落到了她心灵的深处,泛起了一阵涟漪。


但很轻,好像害怕把那湖水中的东西惊醒。


老人又看向炉中逐渐猛烈的火,好像要爬出炉来一般。


“火太大了。”

42说着,起身想为老人做点什么,比如按一个降水的按钮。


“不大……”

老人依旧平静的摇着摇椅。

“不大………”


沉默持续了良久,老人才恢复了那慈祥的笑容。

“对这感觉怎么样?”


“在地下有些封闭。”


“嗯……如果冷的话,在登录界面可以发送需求,会有物资送到的。这里是驻军区,还有很多军人在这里训练。一般都在1-3层……哦,我说的层数的由上至下的………”


“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些。”


“是的,但你不需要参与训练……毕竟我们不会费力调来一个大头兵,你被编入的是第三编队的特别小队………”


“那是什么?”


“只需要服从最高级行动指令………处理困难的工作………其他的事,不用去管。”


“大概是什么样的工作?”

刚问出口,42就知道这问题很傻。


老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平时空余的时间很多,可以去的地方还挺多的,生活待遇也很不错……但这种行动……不可能会有提前通知,得随时做好出动的准备。


前一个月,你得呆在这,会有人带你去熟悉一些新的知识,之后,就可以进入待机状态了。”


“嗯。”

42应了一声,感觉到这次对话很快就将结束。


“其他的事,跟着信息窗口的提示做吧………对了……”

老人突然郑重其事,把头转向她,脸上的微笑多了一分庄重。

“你所在的小队………名叫……oracles (神谕者)。”


这三个字激化了一些在她心中沉睡良久的东西,平静多年的湖水突然开始猛烈的翻腾。

一股红色的滚烫热流从湖底涌出,激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巨浪。但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她感觉到,有个在她体内沉睡多年的东西,要醒了。



回到上层,怀表向她展现神谕者小队的其他人员,但除了人像,她几乎看不懂其他的信息。

那件大衣还搭在自己身上,不知要还给谁。


“你好,我是你的接待员。”

一个蓝发的女孩早已在这等她了,娇小的身形顶着一对让她感到亲切的猫耳。


女孩转着笔,向她走来时,脸还挡在投影窗口后面。


等到投影屏撤下,女孩的手伸过来时,两人都呆住了。

“初次见面………”

话落到半空停住了,她们的眼神擦过,落在互相的身上,快速的打量着。

“我认识你。”

她先一步说了出来。

“你是罗德岛的干员。”


42也有这种感觉,但却始终无法和记忆联系起来。也难怪,两人的地位和风格悬殊,多年同事也只有铅封行动的一面之缘。


“大名鼎鼎的史尔特尔,但想必您肯定不认识我吧。”


42没有说话,想等她自己交代。


女孩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露指手套盖住了一些缝合痕。


“我是帝国第三编队神谕者小队的勘察员,代号Savage(蛮荒)。”


本来有的一丝熟悉也在听到代号后破灭了,也许其他的世界也有史尔特尔。但她却没在罗德岛见过这位叫蛮荒的菲灵战士。

她眼神锐利,是在战场上奔走的人独有的敏感和坚韧,那身作战服盖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让她像一块活化的钢材。


“我可没见过你,我来自D-1234。”


“那就对了,我来自A-1037,我在支部服役时用的代号叫杰西卡。”


杰西卡?


这三个字本来给42留下的印象是懦弱且脆弱的,但在她的身上这些特征荡然无存。


“杰西卡?”

她想起来了,是那位整天呆在训练室,有时会被教官训斥的新人。每次看见她,都是一脸红扑扑的,紧张的握着那把铳,真怕后坐力会把瘦小的身体推倒。

再看眼前这位英姿飒爽,果敢干练的军人,不由得感叹

“你变化很大。”


蛮荒扫了她一眼,又看向面前信息窗口。

“你却没什么改变。也难怪叫我做你的接待员,你还看不懂帝国的文字吧。”


“嗯。”


“没关系,自译解系统已经植入你的怀表了,同意一下权限就行。走吧,我带你参观一下这个地区。”


说完,她就转向走进升降梯,也没回头看42是否跟上。


当她们并排站在电梯中时,迎着大地吐出的寒意,杰西卡平视前方,语气平淡

“在这,你该和他们一样,叫我蛮荒。”



升降梯很快就停靠了,外面是三五成群的士兵,在寒意中都穿上了大衣。


“这是居住区,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在B12号。”

宽敞空间內,显得人群稀疏。

“大多数人都去值外勤了,近来的工作总是很多。不过在特别科,除了重要事件,平时时间会很充裕。”


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很疲惫,眼神空洞的漂浮着,寻找安放之地,这样的眼神42只在萨卡兹旷工身上看见过。


有人向她们点头致意,42知道,这是对蛮荒的。

但也有人向这边投来鄙夷和恐惧,她便不确定是给予谁的。


“你前面是娱乐区,有酒吧和游戏厅。”


酒吧的光线惨淡,就像每个没生意的白天,只有几个老酒鬼还泡在里面。

酒保的头发梳得光亮,在台后反反复复的擦着杯子,当他放下一个杯子后,要犹豫好一阵才决定再把它拿起再擦上一遍。


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东倒西歪,大衣散落着,上面都是酒渍。


她们快步走过,到了游戏厅。游戏厅內很干净,一尘不染不像游戏厅,反而像个放游戏机的仓库。


6点钟方向的角落里,有一个穿着体感衣的人正沉醉在游戏营造的真实里。

正当42准备离开时,杰西卡指了一下那人的方向。


“他是你们神谕者小队的盾护手,拉斐尔。”

显然那人没有注意到她们,此时他的动作正在小心翼翼的漫步,可能游戏正安排他穿过一片冰面。


游戏厅的叮铛声逐渐远去,又是一股饭菜的气息。


“我记得你很爱吃冰淇淋,这提供各种口味的。”

顺着手指看去,那是空空的餐厅內没有人享用美食,桌上的餐盘也只是被匆匆消费的残局。


但却有一个孤影独坐的餐厅里,面前放着一杯清苦咖啡。

杂乱蓬松的头发,自然卷加上参差不齐的白发,好似怎么整理无济于事。

那人端坐着,眼睛一直盯着咖啡中的棕色倒影。


这里的光照随时都是恒定的,但他背后却好像有阳光刺破千米地层。


那张脸很奇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狗。

并非是他有鲁珀的复耳,而是他的神态和脸型。

呆呆的双眼旁各有一枚白色的斑点,远看犹如四只眼一样。


“那是神谕者小队的刀剑手,拜火。”

两人向这个沉闷的男人走去,他也注意到了,眼神从杯中移开。


“咖啡味道如何?拜火。”


“我没喝,只是看别人都点它。”


“如果你不想失眠我劝你还是别喝,这是你们小队的新打击手,史尔特尔。”


那双清澈的双眼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移开了。

“你好。”


“你好。”

42知道这是那种长期在悲伤中浸泡的人,这种人往往很敏感,也很胆小。她不喜欢这类人,作茧自缚这种事她很早已经就不做了。



转而到了居住区,房间分布在走廊一侧,另一侧是透窗,让这里不要那么封闭。


门都关着,门上的信息窗口人员状态那栏不是“外出”就是“休息勿扰”。


她在走廊不深处,很快就到了,大理石板透出森森寒意,是这千米地下原住民的迎客礼。


“欢迎回家史尔特尔小姐。”

信息弹窗发出的是动听的男生。


蛮荒冷笑了一下

“如果你是男人,它就会像个妓女一样对你浪叫了。”


识别完成后,门轻巧打开,蛮荒没有继续陪行的意思。

“今天就到这吧,还请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里面的装璜和罗德岛的风格完全不同,不像是军人宿舍。这个简约的单人间依旧有电视,壁炉,独立的卫生间和卧室,透窗显示的是千米之上地面的风景,同样是为了减少幽闭感。

存放有基本的药物和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是阿宅的福音,壁炉燃烧带来的温度逐渐驱散地下的冰寒,42的思绪也开始慢慢安定。


浴室中有快速清洗的凝胶,就像一件衣服,穿上就会自动清洁。但她还不太习惯,于是在浴室内打开水,任由它在自己身上流过。

想起那位老人的话,她感觉梦中的那颗大树就在眼前。


记忆时闪时现,要告诉她什么又欲言又止,很像今天那位老人。


让她好奇的,还有杰西卡,虽然她现在叫蛮荒。即使对她的印象不深,也没什么交际,但感觉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曾经的菜鸟变成雄鹰了?真是古怪又自然。


改变她的是什么,是这个地方吗?


问题接二连三,她只能暂且放下,她感觉到一道壁垒,把她和这些四门的人隔开了,隔着这层壁垒,她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


当她放下一天的繁杂,开始沉入梦中,却感觉自己好像更加清醒,困意没有消失,这种清醒感正和浓化的困意一起,把她的思绪拉向另一片天地。


“Surter?祂回来了?”


“是的,而且冬天很快也要来了。”



深夜训练室內,孤独的猫猫头抬着把轻制狙击,一遍遍的练习。好像那些模糊的靶子都是一副具体的人脸,裹挟着仇恨的子弹格外精准,已经有8个靶子的头部被打掉了。


现在她正瞄准瑟瑟发抖的最后一个。


扣动扳机,却只有撞针清脆的碰撞声。

没子弹了。


“哎,又太投入了……”

露指手套的边缘溢裂出条条伤痕,芊芊少女的玉指已经不复存在了。

朝子弹堆里随意抓了一把,金黄的弹壳在她手中咯咯作响,瞬间蚀刻上条条如书画般的回路,默默诉说着曾经和现在的残忍分割。


一颗颗子弹装入枪膛,当她装到最后一发时,头部一阵剧痛袭来。


“啊……啊…!!”


耳鸣和痉挛接种而至,她倒在地上,蜷缩着像一只受寒的猫。


“呜…………”


喘了一阵,疼痛才逐渐褪去,那时冷汗已经流满全身,也不知道是累,还是怕。



缓醒过来后,在她右肩处长出了几条绿色的细丝,然后逐渐变粗,最终形成了一个依附在她右肩头的绿色怪物。

并不大,只一拳左右。透体发出绿色的荧光,如游丝一般的触须随她的气息飘动,在这些丝和触须的中心,长着一只大眼,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怪物冰冷的声音像一根已经停跳的脉搏,每个音节都冷酷到了冰点。

“干员蛮荒,你的身体机能正在衰弱。我建议把手术日期提前。”


“阿巴瑟,汇报当前情况。”


“原生内脏轮廓模糊,感染状态恶劣。植入基因与原生基因协同作用产生的排斥和积液需要处理。

植入内脏还在渡过适应期限,轮廓有粘粘和腐败的情况。建议将下一次例行手术日期提前进行。”


“嗯………我想也是………”

她撩开腹部的军服,是面目全非的惨相。


红色的血丝从肚脐一直延伸到背部,左腹的皮肤呈现淡绿色的半透明状态里面的内脏都清晰可见,但却看不出是人类的脏器。右腹山脉起伏,皮肤上隆起黑色的结晶。

右侧的肋骨处长出了鳞片和甲壳,还有一条深海节肢动物的腿在抽搐。

在仅剩的皮肤上,回路满布,纹章们拥挤的列着队,把唯一白皙的左肋骨处占满。


她沉默的看着,然后狠狠的把衣服盖了上去。继续举起了枪。




干员:SAVAGE  蛮荒
干员:Surter  史尔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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