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宫阙·千里》合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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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卫无忌之死
公元前117年,西汉卫府。
本是郁郁葱葱三月天,桃红柳绿的好时候,却见卫府上下布满丧幡,临时搭建的灵棚下放着口棺材,棺材以整块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各种难得一见的陪葬摆放其中,细看之下,棺材之人,眉目疏阔,五官俊朗,双目闭合,若不是躺在棺材之中,根本看不出是已逝之人。
而在灵堂前守孝之人,尽皆是府中奴仆,他们跪着,惶惶不安,心神难定,如行尸走肉般也难掩泫然欲泣之像。然而多日的哭丧已然耗尽了他们的泪水,如同风干的陈皮,形容枯槁,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但观其面容,哀默愁苦,无一不发自肺腑。
一个灰衣小厮,腰间缠着白带,偻着身子,走进了灵棚,他轻声轻脚的走到了前排,附身在卫府大管家身边轻声说道:
“大管家,二公子…还是不愿意前来。”
被称作大管家的人面色一沉,嘴角动了动,合上了眼眸,沉默半晌,才睁开眼道:“二公子不想来就不来吧。”
弟守兄丧也不是必须的,大管家在心底这样说服自己,更何况将军鸩杀了公子矜,自那以后,大将军和二少爷早就是形同陌路了。
那小厮一听就急眼了,“二公子不来,谁来为将军捧灵摔盆。”
小厮口中的卫无忌,正是棺中之人——卫府大公子卫无忌,一杆长枪,纵横沙场,鲜有敌手,年纪轻轻,便已然受封冠军侯。在去年底与北麓国开战时,率领轻骑,大挫匈奴,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勋。
可惜天纵英才,却英年早逝,今年开春,一场急病便去了性命。
大管家没回答小厮的问话,抬头看了眼天色,“时辰到了。”他率先站起身来,指挥众人做事。
封棺,起灵、、、
正当大管家准备命人抬棺的时候,又一个灰衣小厮小跑着走了进来,不等大管家训斥于他,急忙说道:“大管家,天使来了。”
“快去请二公子。”大管家神色一凝,又吩咐道: “快去准备香案。”
卫府接过很多次圣旨,流程自是不必是大管家担心,让他担心的二公子。二公子不愿插手将军的后事,由他代劳,可这天家使者前来宣旨,可不是他能代劳了,避而不见也是重罪啊,大管家暗暗祈祷二公子这次不要意气用事,大管家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中庭赶去。
另一边灰衣小厮得了大管家的命令,赶紧去找二公子,他很快来到了卫无忌的院门外。
“二公子,有天使前来宣旨,大管家请您过去。”
小厮惴惴不安,二公子自从被将军幽禁之后,再也没出过院子大门,就连将军停灵这些天也没有出来过,他上次还是为二公子准备衣服进去过一次,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中间许多龃龉,他一个奴仆不好评价,只盼着这次二公子能够出门,让将军的后事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
小厮提心吊胆了半天,只觉得过去了许久,正准备再次出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卫无恙走了出来,神色平淡,不见喜怒,一身素衣,竟有些空荡荡的样子。
小厮赶紧上前,“二公子,请随我来。”卫无忌微微点头,也不言语,跟着这个陌生的小厮往外走。
中庭早已备好了香案,在大管家见到前来的卫无恙,松了口气。
卫无恙信步走向天使,天使是陛下的近侍,可卫无恙并不认识他,可卫无恙也不在意,他神色肃穆,纳头就拜,“见过天使。”
近侍也是神色凝重,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卫二公子的态度声音,“卫二公子请。”
卫无恙直接跪下,近侍也不二话,上前宣旨。
“元狩六年三月初三,天子制曰: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藉兵,数为边害,故兴师遣将,以征厥罪。今幸得骠骑将军冠军侯无忌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翰海。庶几无患,幸既永绥矣。然今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朕心甚痛,无忌生前克敌服远,英勇作战,开疆扩土,赐其陪葬茂陵,谥‘景桓侯’。”
“草民卫无恙替兄长无忌谢陛下隆恩。”
卫无恙垂头,双手上抬,近侍将圣旨放于卫无恙的手中,还安慰道:“还请卫二公子节哀。”
卫无恙站起身来,对着近侍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只是自己节哀什么呢?他的所有情绪早已随着公子矜而去。
卫无恙目送近侍离去,待其出了大门,便把圣旨放于香案之上,转身准备离去。
“二公子。”大管家出声道。
卫无恙转过身来,看着大管家,一言不发,眼神似是在询问大管家有什么事?
“今天是侯爷下葬的日子…您…”
卫无恙的面色有了波澜,瞳孔里尽是嘲讽,“陛下亲遣铁甲军,整以成阵,长安以始,直至茂陵,想必王公贵族,世家侯爵也会设灵棚相送,”卫无恙一字一顿,叩击人心,“兄长陪葬茂陵,得谥‘景桓侯’,极尽哀荣,还需要我这个一介草民做什么呢!”
都是在最好的年华去世,一个风光大葬,一个却只有黄土一捧,卫无忌你当年鸩杀公子矜,今日这般英年早逝,是否应了那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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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的主题是现代,尽可能按原视频的顺序写,因为原视频的时间线非常完美。
现在写的是公子矜被鸩杀后,卫无忌病逝的故事,不长。
设计原因:想过单独写一个故事,大背景是世家门阀林立,皇权旁落。
卫无忌拿的剧本人设是君臣相得,士为知己者死的剧本,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汉帝。
原做陛下手中刀,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世家掌权,手握私兵,从朝野勾结到军营,皇权摇摇欲坠。所以卫无忌鸩杀公子矜,引发外部矛盾,促使朝堂内外拧成一股绳,就是转移矛盾,这就是他鸩杀公子矜的理由;
还有细一点背景,就是公子矜的兄弟死光了,卫无忌鸩杀公子矜,北麓王后继无人,北麓国会内乱,此消彼长,打败北麓国。背弃邦交幽禁手足都是为了大汉,站在卫无忌的立场没做错什么哦!心疼一下卫无忌。
至于英年早逝,因为卫无忌原型是霍去病,当然还有一点私心。
第二章:拒绝成婚
景桓侯的葬礼隆重而盛大,就算是与他针锋相对的各大世家也不吝啬于在此刻给这位对手献上一点最后一点敬意。
但死人终究是死人,即使是再多的哀荣也是虚的,与其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他们更关心汉帝下一步举动以及如何瓜分景桓侯庞大的“遗产”。
卫氏一族本为世族,却甘愿附汉帝骥尾,与众世家为敌,一点也不顾世家的脸面,甘愿为皇家马前卒。但现在不一样了,之前卫家家主是卫无忌,现在卫家嫡脉只剩下卫无恙,之前卫无忌幽禁了卫二公子卫无恙,那么现在他会如何做呢?
卫府。
大管家在前面带路,“卫族老,卫副将,这边请。”
卫族老年近六十,头花发白,用一根布带堪堪编攥成髻,身材佝偻,步履微有些蹒跚,只一双眼睛透露出些许精明。
“管家,无恙现在这是住哪?”卫族老拐过一个岔路口,发现不是上次来的路。
“回族老的话,二公子已经从之前的那个院子里搬出来了,搬回了之前的院子。”管家一边伸手示意,一边回首答道。
卫族老点点头,没再问话,不一会儿便到了院门外,此处藤蔓肆无忌惮地爬满了院墙,掩盖住了斑驳的墙面。
三人在外面驻足,只听见院内传来一阵琴声,袅袅琴音,如丝如缕。
“成何体统!”卫族老愤然道,“他亲生兄长,去世不过一月,就如此行事,简直荒唐。”
大管家心下同意族老的说法,却也无法出声应和,他上前通报,“二公子,卫族老和卫副将来了。”半晌无人应答,大管家只能再次高声通报。
绵绵不绝的琴音戛然而止,大管家转身请卫族老和卫副将进屋。
他们进门的时候,卫无恙已经站在院子里,花园里尽是恣意生长的花草,不难看出这座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卫无恙看着三人进来,只弯腰对着族老一拜,“见过七太爷。
幺房出长辈,族老与卫无恙祖辈乃是亲兄弟。
“七太爷前来所为何事?”卫无恙行完礼,便直接问道。
“你这什么态度?”卫族老脾气甚是很冲,板着脸训诫了一句,然后道明了来意,“现在卫家嫡脉就剩你一个,我此次来,是想跟你说一下你的亲事…”
“我是不会成亲的。” 卫族老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无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不过兄长英年早逝,的确需要过继子嗣,这件事就拜托七太爷了,顺便的话,也放一个在我名下吧。”
卫族老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卫无恙的婚事问题,但未尝没有私心,比如婚事的人选问题,只是没想到卫无恙上来给他这么大一桩好处;再是利益相关的女郎嫁进来,哪里比得上直接让子孙过继,比如他的曾孙;
卫族长满腔算盘直接被压在肚子里,也无所谓卫无恙弹琴的问题,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郑重其事的说道:“好,合该如此,既然无恙你信得过太爷,这件事就由老夫亲自操持”
说完便跟大管家意思的点点头,离开了院子,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却没看见大管家的复杂神情。
待到卫族老走后,卫副将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块令牌递到卫无恙面前,“末将卫忠誓死效忠卫二公子。”
卫无忌冷眼看着卫忠,他本是卫家偏支,自幼好武,后得了卫无忌的青眼,提拔到身边做亲兵,很是得卫无忌重用,也是鸩杀公子矜的知情人和执行人之一。
当时他苦苦哀求他们,现如今如跪在自己面前。
“效忠我?”不同于刚刚和卫族长冷淡的口气,就三个字,卫忠就听出了浓浓的讽刺味道。还不待卫忠辩解一二,他就听到卫无忌继续说道,“让我来猜猜,我们的卫副将为什么这么做,想来是我那个兄长的吩咐吧。”
卫忠心脏砰砰跳,他感觉二公子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后背上,一股凉意袭上后背,像是被看穿了一切。突然,手上一轻,令牌被拿走了。
卫无恙仔细打量着令牌,触手温润,却非玉石,而是一种罕见的重木刻制而成,传承多年,不是信物,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古玩。
“卫家嫡脉就他我二人,他即将不久于人世,这卫家护身符——八百轻骑兵自然该交由我掌控,但是他在的时候,敢做陛下手中利刃,能在众多世家狼顾虎耽的情况下撕下血肉,树敌众多;在这种情况下,我难免力不从心,这八百轻骑明着给了我,实际上还是交给你了吧。”
八百轻骑兵,卫府经年积累,看着不多,其中所花费的钱财物力足以养活十倍的步兵,马匹、枪械、辎重…莫不是上上之选。卫无忌当年深入草原,活捉匈奴单于正是率领的这支骑兵。
这也正是世家门阀敢和皇族叫板的底气,莫不依赖于手里有兵,若是哪个世家没能力豢养私兵,想必离他们剔除世家名号的日子也不远了。
卫忠心下凛然,只觉往日小瞧了二公子,竟然把将军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二公子明鉴,末将必定如效忠大将军一样效忠二公子。”
“真的?”卫无忌随意的把玩着令牌,言语中似有调侃之意。
卫忠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也只得道:“任凭二公子差遣。”
卫无恙把令牌扔在了卫忠面前,吩咐道:“回去整合一下人数,准备加入禁卫军吧。”
二公子这是要将卫府私兵交于皇室吗?卫忠吃惊的抬起头,只看到卫无恙离去的背影。
“兄长他不是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吗?我如他所愿,将卫府八百轻骑并入禁卫军,看看他效忠的陛下是否能够为我卫府遮风挡雨!”
卫忠在原地怔楞许久,才被大管家拉了起来,他今日设想过许多情景,但他终是没想到会是此番景象,便是将军,也从未想着为陛下贡献私兵。
可他哪里知道,对于卫无恙而言,这支骑兵或间接或直接沾了公子矜的血,他怎么可能留着他们,“元凶”已逝,往者不可追矣,如此行事,汉帝定当回护,乘此时机,私兵可以重新豢养,而这支继承卫无忌意志的骑兵继续贯彻他的遗志吧!
第三章:异域神赋
“臣卫无恙谢陛下隆恩。”卫无忌领旨叩头谢恩。
卫无忌之前将八百轻骑并入禁卫军,这功劳不单单是这八百轻骑本身,更意味着轻骑的训练方法也一并呈交陛下。
汉帝亲赐卫无恙“景安侯”,其中真心假意,卫无恙也不想去其中细究,在他的计划中汉帝必定会为他做靠山,不管是因为卫无忌,还是借此树立旗帜拉拢世家。他要做的只是想将卫府在他手里传承下去,至于以后,就不关他的事。
来宣旨的恰巧是上次前来宣旨的近侍,不同于上次的肃穆庄重,这次脸上多了丝笑容,“在下恭候侯爷,您得陛下信重,前途无量!”
“天使客气了!”卫无恙简单客套了两句,送走了天使。
卫无恙本想继续将圣旨交由管家存放,一转身就看见两个小萝卜头,一个六岁,一个五岁,一身素缟,这是卫族老挑选的两个嗣子。
大的是七太爷的曾孙,不过是嫡次子,已经改名丛意;
小的是族里一个孤儿,卫无恙本想两个都过继在卫无忌名下,只是小的那个眉眼间的纯净有些像是公子矜,便留在了自己名下,起名丛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丛意与丛悠两个小人见卫无恙望过来,忙躬身拜道:“二叔”“父亲”
“跟上。”
卫无恙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宗祠,手把手带着二人保存圣旨,上香告祭祖宗。
“今卫氏第十九世后人,二十三代族长无恙,领卫氏嫡系子孙丛意、丛悠告祭祖宗英灵。”
卫无恙再是怨怼卫无恙,但卫氏一族也是他的责任,既然决定过继,就要好好培养。
“这两日在府中可还适应?”
“谢二叔关心,丛意一切都好。”卫丛意年纪稍大些,可能是七太爷交代过些什么,懂事的很。
“丛悠也都好。”卫丛悠也跟着说道。
卫无恙细细询问他们情况,知道了没有人怠慢他们,便也放下了心 ,“若是有事,尽可直接和大管家说,也可以来寻我。”
“是。”二人应诺。
又过了些日子,卫无恙上书请封卫丛意、卫丛悠为世子,陛下应允,一门双侯,众世家不敢轻视。但卫府却慢慢消失在众人视线下,卫无恙闭门谢客,除陛下与卫氏族人,不见一切外客。
这日,卫丛意并着卫丛悠来与卫无恙请安,意外的看见卫无恙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父亲,您这是要出门吗?”卫丛悠忍不住问道,从他来卫府之后,从未见过卫无恙如此穿戴。
“是的,你也想出门吗?”
“不是,丛悠只是好奇,觉得父亲今日似乎有些开心。”对卫丛悠来说,卫无恙虽然平时很关心他们,但只是语气很平淡,而且眼神也很落寞,可是今天父亲眼神中有点期待,像是自己有饭吃的样子。
卫无恙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孩子对情绪的察觉这么厉害,不过他也没解释,只对他们道:“若是想出去逛逛,去跟大管家说,多带些人手,别偷偷跑出去。”
“是。”
卫无恙今日出门,来到了长安乐府。乐府隶属崇文阁,收录极多的曲谱。卫无恙刚到门口,负责乐府的编撰便已经迎了上来。
“侯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编撰不过六品官职,自是没有一品侯爷来的高。
“无妨。”
“不知侯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卫无恙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份琴谱,那是公子矜送他的,卫无恙还记得那日他坐在枫树下,微风吹着他的长发,又让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无恙,你知道一首赋吗?”
当时自己在干嘛呢,他正细细调着颜料,试图能够调出红枫的颜色,听他问话,也不多思,“我不想猜,你说吧?”
只听他娓娓道来:“相传,上古有一神赋,奏此曲者,可见千里之外之人。该曲是上古时期一名宫乐师偶然路过异域所听得的。”
“然后呢?”卫无恙很奇怪,“一首异域神赋,你会弹吗?”
公子矜当然是会弹得,当下低笑一声,叮叮咚咚的琴声响了起来,勾的卫无恙忍不住去看他。
一曲毕,卫无恙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首曲子是有什么故事吗?”
“传闻这首异域神赋可跨越时间和空间,可以将思念待到千里之外,能将无法见面的人待到面前。”
四目相对,其中情意已然明了。公子矜后来亲自抄写赠予他。
可现在这份曾被卫无忌送至乐府的曲谱,却已经损坏了。
编撰在一旁诚惶诚恐,“侯爷,这首曲谱送来时就已损坏,绝不是在下保存不当所至”
卫无恙没有追究,起初的愤怒过后只剩下怅然,人都已经不在了,何必迁怒无辜的人,他在意的只是公子矜留存这世间最后一点印记。
“这份东西我能带走吗?”
编撰用衣袖擦了下汗水,“还请侯爷稍待,请让在下抄录一份。”
卫无恙带走了曲谱,虽已残缺,但这份异域神赋他早已烂熟于心,不需要曲谱也可以完整弹奏。此刻夕阳西下,院中四下无人,只听琴声悠扬,引人遐思。
卫无恙专心的弹奏。突然耳边传来一句:“是你在弹琴?”
熟悉的声音在卫无恙耳边炸开,卫无恙抬起头看向来人,即使屋内昏暗,他也能清晰的看见他的面孔,可装束上一看就和公子矜不一样,没有一丝长发,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奇怪的白衫。
卫无恙深深打量着他,还不待他开口,眼前的人却瞬间不见了,卫无恙看向自己下意识按住琴弦的手,是因为自己停下了弹奏吗?
第四章:旧琴房
2012年,东方音乐学院。
“胡教授,请您等一下。”
胡慎回过头,就看见郑尧大步向自己走来,他带着个黑鸭舌帽,上身是个白T,套个牛仔衫,下身是红色五分短裤,右肩上斜跨着个小包,左手插在裤兜里,清爽干净的看不出是做音乐的。
可胡慎却不会小瞧他,这可是今年新进的作曲系大才子,胡慎停下脚步,等他上前。
“郑尧同学,有什么事吗?”
“教授,我听说你手里有一个课题,是关于汉乐府的一首残谱。”郑尧走到胡慎身边询问道。
胡慎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这是个研究生课题,我今天上课正好要讲这个,你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好的,我正有这个打算,这两天碰巧对古曲有了新的想法。”
郑尧想起之前那个梦,他听到了一段音乐,音律极美,却非存世的任何一首曲子,他结合梦境中的记忆,细细比对,推测应该是汉乐府的《念宫阙·千里》,不过这首曲子流传下来的却是残谱。
胡慎来了兴趣,“确定吗?那等我上完课,我们继续讨论。”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教室门口,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大半,郑尧只好在后排坐定等待胡慎开始讲课。
不一会儿,胡慎开始讲课,即使是已经了解过这段乐史,郑尧依然被讲课所吸引。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其他学生以及前排评课的老师们也是全神贯注。
身材修长的音乐史系教授,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嘴角噙着如沐春风发的微笑。即使在盛夏里也穿着整整齐齐的长袖白衬衫和熨帖的西裤,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穿着西装马甲,为了板书方便,衣袖挽了起来,看起来斯文又干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书卷气。[1]
时间就在听课中不知不觉中流逝,关于《念宫阙·千里》的乐史也在胡慎的讲述中娓娓道来。
“好,我们继续上课,关于上节课提到的上古神赋。其实咱们学校的旧琴房,从民国时期建校起,一直保存着他的局部遗谱,据史料记载,此曲音律极其优美,且具有非凡之力。可惜经过还几个世代的更迭,留下来的乐谱已经残缺不全。至今还没有人破解出来。把他还原成上古初创的版本,我知道这个课题很难。可是我在这里,请大家先抛弃掉,古谱不值得考究的这种想法,上古曲的魅力不正在于此……”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胡慎的讲课也恰到好处的结束。
郑尧本想立即上前,没想到胡教授被先被一群女生围住了。
“教授,这首古曲是真的吗?”一个女生一脸神往。
胡慎点点头,答道:“是的,大家应该知道,我们学校校址早期是由是一位杜姓商人捐赠,而这首曲子的局部残谱就是他留下来的,不过据他所言,这首曲子曾被人补充完整,不过后来因意外再次残缺,而补充曲谱的人就是旧琴房的主人。”
“明天咱们就得搬到新校区去了,那老校区的旧琴房还能用吗?”
不待胡慎作答,另一个女生就回道:“听说今晚旧琴房就要拆了,里面的旧谱子会一起带到新校区去。”
前面问话的女生惋惜道:“啊,旧谱子不在旧琴房谈就没感觉了。”
“胡教授,你手里有这首残谱吗?我能拷贝一份吗?”
“教授,我也要。”
“下节课,我会把残谱带过来,你们感兴趣的都可以摘抄一份。”
“谢谢教授。”
胡慎解答完学生的疑惑,这才继续过来跟郑尧交流之前的话题。
“郑尧同学,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教授您客气了,听您讲课我也受益良多。”郑尧好奇问道,“不过这个古曲真的被人破译成功吗?”
“这件事是真的,在我们学校的校史中有记载,还有一个传言,校工曾听到有人曾在旧琴房弹奏残曲,打开门却是空无一人。不过后面这个一直是传言,但不少人相信。”
突然,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郑尧的心头,要去旧琴房看看,不然他会后悔的,
“教授,旧琴房今天晚上真的要拆除了?”
“是真的,你可能前段日子在军训,这个事情之前有过通告。”
郑尧突然有点心慌,“教授,课题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聊,我想去旧琴房看看。”
“好,不过这个课题是研究生的开放性课题,不要影响你的日常学习。”
“行,谢谢教授,那我就先走了。”
胡慎看着风风火火的郑尧,不禁笑了下,年轻真好,全然忘记了自己不过是虚长几岁。
郑尧一路急匆匆赶往琴房,这栋建筑是民国时期建筑,几经翻新,唯独关键的一间旧琴房从未翻新,一直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刚走进大楼,就看见一张告示:本栋琴房/今夜拆除/九点以后/禁止入内
看门的老大爷盯着郑尧背影叮嘱道:“同学,这琴房晚上就要拆了,你可别待太久。”
东音的旧琴房,在近代音乐史上声名赫赫,据说是民国一位音乐才子的琴房,郑尧一踏进琴房,躁动的心就安静下来,如鲸入海,游子归乡。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又莫名的熟悉。
郑尧脑海里环绕着之前梦中听到的琴声,却又在耳边隐约响起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三种乐器交相呼应,却是一样的旋律。
虽然乐声极美,但郑尧还是听出了曲子有残缺之处,但仍比存世的多上一些,郑尧取出纸笔,开始填写残缺部分。一个个音符在郑尧笔下的跳跃出来,演绎着那首传世千年的曲谱。
一遍又一遍,郑尧再三确认,再没有半点多余的音符。郑尧看着刚刚完成的残谱,只能破解这么多了,留在这当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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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慎的角色描写来自《镇魂》原著
第五章:擦肩而过
东方音乐学院附属中学 高二(6)班 晚自习
高二的学生既不像高一的新生需要军训,也不用像高三准考生一样备战高考,此时刚过七点半,班中的学生大多完成了作业,即使有班主任坐在前面,还是有不少人便偷偷拿出了手机玩。
孙寓就是其中一个,比起其他人畏畏缩缩,提心吊胆的的样子,他玩的十分坦荡,似乎是在认真的学习;
他随意地刷着新闻,看了几眼没什么大事,便切到了东方音乐学院的贴吧,东方音乐学院就在他们隔壁,是他的理想大学,不过最近已经计划搬迁去新校区了。
他本想着看看新校区的消息,却没想到会看到东音旧琴房今晚拆迁的消息,他心中一个咯噔,东音搬迁并不是一下子搬迁,而是先将大三大四搬过去,因为北麓校区并没有完全建好,可是为什么旧琴房会被拆迁?不可能吧?
他快速往下刷,评论区充满了学长学姐们的哀嚎,有几个他很眼熟的人,让孙寓证实了这个消息。
旧琴房不仅是历史悠久,它里面的收藏的乐器才是为人所称道的存在,每一件乐器不说是价值连城,也可说一句举世无双,是所有音乐人向往的音乐圣地。
尤其是其中最为有名的那架钢琴,纯手工制作,随意的几个散音就能夺人耳目。每年的保养费就是常人难以想象,却从未被人公开弹奏,据捐赠人所述,只有解开那个音乐史上千古谜题的人才有资格去申请去弹奏那架钢琴;
孙寓右手刷着消息,左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敲着桌角,想着拆迁之前再去看一眼,便回了条消息,问一下拆迁的日期,此时还有不少人在网上冲浪,很快有人回复了他——旧琴房拆迁的日期是今晚九点;
孙寓手一顿,就今天!
晚自习下课都八点半了,即使东音就在隔壁,赶过去至少二十分钟,赶过去估计已经开工了,孙寓看了眼黑板上的时钟,要不要逃课呢?
旧琴房里,那些不同乐器所演奏的古曲在他的耳边激荡回旋,郑尧正在奋笔疾书,想要记录下这传世之作。来自不同时空里的音乐,带着几代人数不清的执念,是卫无恙,是陆蔚年,也是宫乐师,公子矜,还有何景升……
滋滋两声,头领的荧光灯突然闪了两下,打断了孙寓的沉思,他抬头看向灯棒,不会停电吧?想到这,他顺手关掉了手机。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荧光灯再次滋滋两声,终是罢工。
手机光在黑暗中一下子变成了亮眼所在,安静的班级里一下子喧哗起来,班主任站起来,喝声道:“吵什么吵,安静点,那几个玩手机的,都把手机给我交上来,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在这玩手机。”
证据确凿,也不敢抵赖一二,班主任雷厉风行地收了手机,再次说道,“都坐着别吵,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要是发现谁不在了,给我写一万字检查。”
孙寓本想悄悄开溜,却被这一万字检查吓得顿住脚步,班主任是语文老师,面对学生检查,一点都不放过,不准学生随意糊弄,不写的声情并茂别想走,早已名扬全校,听说他以前的意味学生因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
这才开学,孙寓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可是旧琴房真的想去再看一眼啊!逃课的决心越来越大,好在候班主任回来了,“今天提前放学,不要乱跑,各自回寝室,今晚玩手机的几个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班里传来欢呼声,很快整个校园里都传来欢呼声,明明不能做什么,可是停电就像沙漠中遇到绿洲,给平凡无奇的学生时光添上不一样的色彩。
孙寓随着人流往外走,班主任早已不在身边,胆子大的学生拿出手机当手电筒用,照亮前方的路。
孙寓往东音方向走去,好友“包打听”包斌跟在身边,二人走着走着,走了一段,包斌发现这是去东音的路,,问孙寓: “晚自习都下课了,咱不回寝室去隔壁本部干嘛”
孙寓没说是去旧琴房,只回道:“探险啊。”
老天爷都在帮他,不去一趟实在是难受得紧。
包打听也无所谓,反正寝室关门晚得很,“有点刺激啊,走着!”
包斌相陪,孙寓更觉刺激,二人很快来到旧琴房外,三三俩俩的学生正在往外面走,显然是来看旧琴房最后一眼;
“咱来着干啥?”包斌不太懂,旧琴房这块音乐圣地,高一的时候学校就组织参观过。
“我听本部的师哥师姐说了,今晚东音的旧琴房都要拆了,等我考上琴房都没了,赶紧趁它拆之前溜进来看看。”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门口,在孙寓不知掉的时候,他和郑尧擦肩而过,如这身旁的其他人无二,相逢也是别离;
此时堪堪八点,不停地有人往外搬出一些打包好的纸箱,二人走了进去,看门的老大爷已经在各个教室里撵人了,不准再往里面进人。孙寓和包斌便听见老大爷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包斌十分义气,“孙大才子,你回头得请我吃饭。”说完便迎着老大爷走过去,像是被发现了,往右跑了,看门的老大爷一看这学生要溜,赶紧跟上,没发现隐于黑暗中的孙寓。
孙寓暗自谢过包斌,出了路口,向左拐,是老大爷来的方向。来到最里面的琴房,发现那架古琴已经被运走了,还有许多打包好的纸箱,只剩下一些普通的吉他长笛之类的乐器。
即使如此,孙寓也不泄气,在房间里转了起来,寻找着一件冥冥之中的东西。
他捡起谱架上一张纸,本以为是张废纸,没想到却是一张乐谱。
谁把谱子落在这的谱架上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孙寓便被其中的旋律所吸引,左手不自觉跟着动了起来,一直凌空虚弹,直到谱子残缺的地方,孙寓这才发现是个残谱。
还是个没写完的谱子,孙寓感慨道,不过随即打算谈一下听听,只凭他心中构想,便已让人如痴如醉,弹起来岂不是更令人心旷神怡。
第六章:幻象
孙寓顺手抄起一把吉他,简单的试了下音,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便信手弹了起来,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谱子,然而那优美的乐律却已经刻在了他的心底!
凌乱的琴房里,响起了悠扬的吉他声,孙寓闭上双眼,自我沉醉其中,却没发现昏暗中,谱架上的残谱,被填补完成后半曲正在隐隐发光,随之便响起了钢琴声附和着他的弹奏;
那优雅动听的音乐之声带着时光的力量,穿墙而出,惊动了看门的老大爷,但仍不停歇,远远地继续传开而去,除非遇到命定之人;
郑尧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过几天就是国庆了,他打算回家一趟,问问家里长辈知不知道关于古曲的事情,却没想到心底念叨的古曲直接在耳边响起,不像是之前是梦境和脑海中听到的,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吉他声混杂着钢琴,隐隐带着古筝的韵味。
郑尧直起身体,看向门外,有些意外,谁碰巧在附近弹奏残谱吗?可起初只是存世的残谱,可是乐声不停歇继续演绎着他今天刚刚补完的部分,让郑尧心下震惊,意识到一件事——琴房里有人在弹他的曲子!
他正打算出门去看看,可音乐声戛然而止。旧琴房里,看琴房的老大爷打着手电筒急匆匆来到最里面的琴房,拍着门:“谁啊,谁在里面!”
激烈的拍门声瞬间惊醒了沉醉其中的孙寓,他连忙放下吉他,左右看了眼,从窗户翻了出去。
老大爷推开门,只看到空荡的琴房里,只残留着些飞舞的灰尘证明刚刚有人离开的事实。不禁笑着嘀咕了句,“人呢?行啊,跑的还挺快。”
郑尧飞快走到走廊上,他的宿舍离旧琴房有点距离,但楼层高,隐隐看到旧琴房整个建筑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正打算前去探个究竟,广播里传来了通:!
“全校通知,全校通知,旧琴房今晚即将拆除,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现在不允许任何同学进入,也请同学们不要靠近,谢谢配合!”
广播如此循环了三遍,打消了郑尧前往旧琴房探查的念头,想着明天打听一下是谁弹的。他转身回到宿舍,没看到楼底下两个人一路小跑经过。
小跑的两人自然是孙寓和包斌,包斌听着广播通知,大为吃惊,对着孙寓道,“我滴个神啊,孙寓你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搞得东音都出广播通知了!”
孙寓也是一头雾水,“我就在旧琴房弹了个曲子,还是个残谱,也不知道怎么没写完。”
“残谱都能被你看上,我回头去打听下。”包斌来了兴趣。
“先别说了,赶紧走吧!”
他俩自认一路小心,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待到两人跑远了,这人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看着孙寓离去的背影,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掏出手机发出去一条信息:
爸,今天有人填补了《千里》,紧接着又被人演奏了!
不一会,信息就有了回复——今晚你回来一趟!
这些事,郑尧却不知道,他回了宿舍,简单收拾了下,躺下准备休息了。
郑尧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了《千里》的演奏声,门无风自动,一团白色光团飘了了进来,在郑尧的面前炸开,随即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半点踪迹。
郑尧眨眨眼,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转过身却在架子上发现多了张照片。
可这张照片却是不属于他的,黑白的底色,背头夹克,是他从未有过的打扮,更重要的是照片上“自己”旁边那个做相同打扮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
“郑尧”似乎有了点印象,他的文章发表了,自己允了他一个请求,他邀请自己一起拍照片,在最有名的光明照相馆!
光明照相馆五个字在郑尧的脑海中浮现,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周围的景色天翻地覆,郑尧从老式电梯上下来,推开透着光的门,是一个宴会厅。
暖黄色的灯光中伴随着唱片机里流淌出优美的舞曲,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和盛装出席的女人们各自组成不同的圈子,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跟着音乐律动身体,香槟在酒杯中来回晃动,糕点在餐盘上释放着诱人的香气,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郑尧在他们身边路过,却没有人在意他,仿佛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他走着走着,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他仿佛跟他一样,与这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独自一人,执笔写着什么,嘴角一直勾起,带着笑意。
郑尧觉得他十分熟悉,正想要上前细看,却发现地板晃动起来,他以为是地震了,直到耳边传来了“船漏水了,大家快跑”的高喊,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刚刚还从容优雅的众人,此刻统统换了副面孔,他们尖叫着,推搡着,惊恐往外闯,试图能在船沉之前离开。他们看不到郑尧,却不断的裹挟着他往外走,转眼间,郑尧就失去了刚刚那人的踪迹。
船板破裂,海水倒灌,一艘巨轮顷刻间消失在海面上,随着沉船之后的漩涡慢慢平息,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宿舍里,郑尧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不不敢置信地环顾四下,喃喃自语道:这,这是幻象…只是一首曲子而已,居然能营造出这么真实的幻象,也许胡教授说得对,这首曲子的琴声,可以把人带去千里之外,而我的千里之外居然是一艘远洋巨轮,倾覆在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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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故事梗概:在原视频中,郑尧一共看见了两次卫无恙(开头和毕业典礼)和梦见一次陆蔚年,一次孙寓,为什么他可以见到前世?是因为古曲的力量,那个在公子矜去世后不断弹奏古曲的卫无恙啊!
这就是前三章铺垫所在,公子矜见到了心爱之人的转世(郑尧),而郑尧也见到了他,这是双向的。
然后梦到孙寓,是因为孙寓不停地修补古曲,古曲逐渐完整,但是视频只有这几次,我对这个理解是,郑尧是郑尧,只是转世,不是公子矜,然后残谱的力量没有完整的厉害。
至于陆蔚年,他有完整版的曲子,我在前面点过,民国一位才子曾经修补完成。
第七章:查无此人
尚且不到七点,已经是九月底的上海,天边还是泛起了鱼肚白,“秋老虎”依旧肆虐。空气残余着夏日燥热。
郑尧眼睛一睁,一下子坐起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伸手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他不不敢置信地环顾四下,看着熟悉的宿舍场景,喃喃自语道:这,这是幻象…
可是梦中的场景无比的真实,虽然喧闹的景象只有些许模糊的映像,但那个低眉浅笑的男人,眉眼甚是熟悉,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郑尧便翻身下床,脱去潮湿的上衣,露出浅麦色的肌肤,上身是饱满的胸大肌,八块犹如巧克力般整整齐齐的腹肌,完美的人鱼线顺延而下。诱人的身材,郑尧本人却不自知,迎着淋浴喷头的水流,一直琢磨着梦中的那个人;
迅捷快速的战斗澡后,郑尧从浴室走了出来,高大精壮的躯体上布满了水珠,胯间扎着一条浴巾,伴着晨光,像是一尊英武俊挺的男神像。
不一会儿,他爽干了身子,还是没个头绪,郑尧只得先放下这件事,穿上衣服打算先去打听下昨晚在琴房弹琴的人。
旧琴房已经于昨天夜里被小范围爆破了,郑尧能看见是只有一堆废墟,好在他想探寻的结果却有了答案。
昨晚《千里》的弹奏声音不止是郑尧一个人听见了,许多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十分好奇那首曲子是什么?郑尧站在人群里围观,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件事:
“哎,你知道昨晚那个曲子是什么吗?挺好听的啊,但我从来都没听过哎!”“我也不知道,我是听我们隔壁宿舍音乐史研究生的学姐说的,那是一首叫《千里》的曲子,是音乐史上的著名的残谱。”
“那昨晚上是有人修补完成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估计不是,这东西一般人都不碰的,太难了,就跟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似的,关于修补《千里》的项目课题从建校开始就有了,一开始很多人去研究,但都失败了;
如果能修补完成,绝对是音乐界的一次大地震。现在这个课题挂在胡教授手底下,但只有他的一门古典乐史选修课里面会涉及,而且也不要求学生一定去做这个课题;”
“残谱就那么好听,真想听听完整版啊。”
“估计只能想想了。”
郑尧正打算去打听下到底是谁弹得,就遇到了胡教授,他连忙打招呼:“胡教授,早上好,您也来了。”
胡慎上下打量了郑尧,有些不敢置信,别的学生听不出来,他可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昨晚的演奏比存世的残谱多了很多,而且链接的十分完美,引人入胜,他笑着开口问道:“你真的把谱子填完了?”
“并没有,只填补了后半部分。”郑尧摇摇头否认道:“而且昨晚弹奏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胡教授有些意外,“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填完了谱子,就想着留在那做个纪念,然后就离开了。”
“是这样吗?”胡慎沉吟片刻,“那你跟我来。”
胡慎带着郑尧去了大楼管理室去找看琴房的老大爷,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了。
“胡教授好。”杜樊站起身,向胡慎问好,他也是作曲系的新生,和郑尧同学,“郑尧,你也来了。”
“胡老师,您也来了。”看门的老大爷在这当了几十年的门房,对东音的老师都很熟悉,“您也是为了昨晚的事来的。”
“是啊,想跟您打听下昨晚弹曲子的是谁?”胡教授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偷偷跑进来的,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溜了。” 老大爷认出了郑尧,指着他道:“就你,你昨天琴房出来的时候,后来又被人偷偷进去了。”
“监控呢?”郑尧忍不住问道。
杜樊解释道:“监控那边我也去看过了,因为昨晚要拆迁,监控系统就停了。”
“那还真是可惜。”胡慎惋惜道:“郑尧,你愿意把你填的谱子拿给我看看吗?”
郑尧本来就打算参与课题,连忙应道:“没问题,胡教授,原版的谱子我留在旧琴房了,等我回去重新填一份,到时候送给您。”
“那行,我等你,我还有课,老爷子,杜同学,我先走了。”胡慎同众人告辞。
“胡老师客气,您有事就先去忙了。”老大爷笑呵呵道。郑尧和杜樊也跟老大爷提出了告辞。
“郑尧,你填了《千里》?”杜樊问道。
“是啊,昨天心血来潮,就填了。”郑尧也不藏着掖着,估计也瞒不住,他打算接触《千里》课题,肯定得引起围观,再说不是他自夸,他本来就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
“成功了吗?”杜樊连忙追问。
“我只填了一部分,还不知道行不行。”郑尧答道。之前有人填完曲子,但是旋律不合,自然不算成功。
还不等到郑尧去接触《千里》课题,他补了《千里》残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大家不禁感叹大才子不愧为大才子,才大一就这么牛。因为这件事,学校许多社团找上门来,邀请他加入,学校外面还有人来请他写歌,竟然还有人看中他的外形,请她去做节目,还想签他进娱乐圈……
郑尧拿着自己填的《千里》去找胡教授的时候,胡教授还调侃他:“郑尧同学,恭喜你一战成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尧有点郁闷,“杜樊一开始跟我说,学校会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闹越大了。”
胡慎笑着道:“就是这样,越是不说,越是想知道,越觉得厉害。”
郑尧摇头表示不懂,苦笑道:“现在都说我填完了整首谱子,解决了千古难题,这话说的我可心虚了。”
胡慎招呼郑尧坐下,“不说这个了,迟早会消停的,我们来看看你填的这个《千里》吧!”
“好。”
胡慎和郑尧对着《千里》探讨了一个下午,郑尧提出告辞,胡慎拿出份文件递给他,“这是十月份音乐节的活动,感兴趣可以看看。”
东音音乐节,也是非常出名的。
“好的,谢谢胡教授。”
第八章:弹琴人和写信人
叮铃铃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东音附中下午的放学铃声,随之不久便响起了经典萨克斯曲目《回家》。
明天就是国庆节,长达七天的假期,即使有着众多的作业任务压身,也抵挡不住学生们激动的心情;宁静的校园顿时热闹非凡,学生们还一窝蜂地往外走,像极了飞出了笼子的小鸟。
孙寓也不例外,他往停车场走去;包斌从后面追上来,拍了孙寓一下,兴奋道:“那首曲子我打听到啦,你昨晚弹得那个。”
“你收获了什么爆炸消息?”孙寓掏出钥匙,低头解开了车锁,“我昨晚刷了半天贴吧,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你怎么搞到手的。”
“我搞清楚啦,是隔壁作曲系才子郑尧把一个千古难题给破了。”包斌跟着打开车锁,站起身来对着孙寓挤眉弄眼,“是今天上午才传出来的,还有不少人在找你呢?夸你弹的好听,你要不要去回复一下!”
“额”孙寓把车锁单独锁好,挂在手柄上,“算了吧,昨天闹那么大动静,别回头给我弄个处分,影响我考东音。”说完,长腿一展,便已上了登山车,一窜而出。
“知道啦,你放心吧。”包斌骑上了车,“你等等我啊,孙寓。”
孙寓扭过头,笑着招手,“那你追上来啊。”夕阳西下,身高腿长,魅力不凡的帅哥迎着光,骑着车,引得两边走路的学生纷纷侧目。
“好帅啊…” “是啊。”
郑尧此刻也正巧从东音大学的宿舍区的西大门走出来,国庆节他打算回家,顺便问问家里长辈知不知道关于《千里》的事情。刚走出大门口,郑尧就看见一群学生骑着车从他面前经过。
少年们成群结队,将自行车当做摩托车般来进行生死时速,互相追逐,呼朋唤友,在阳光下开怀大笑。孙寓也在这群人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很开心,突然哼起了之前看过的残曲:啦啦啦啦啦~啦~啦~
郑尧见到这一幕,知道这群学生应该是隔壁东音附中的学生,不由心生感慨,高中时光啊,明明刚过去不久,就让他无比怀念;
蓦地,他听见有人在哼歌,是《千里》!
此时,少年人已然远去,他已经分不清也追不上,便放弃了,毕竟昨晚很多人都听见了,东音附中就在隔壁,可能也听得见,大概是那时候记住了;
“嘀!嘀!”两声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网约出租车到了。郑尧摇摇头,上了车。
“小伙子,你手机尾号是0417吧?”
“嗯。”郑尧点点头,“师傅,去上海火车站。”
“好嘞!”
司机师傅开着车,郑尧拿出了胡教授临别时给的资料。
东音音乐节,算是各大音乐高校学生们的一次大型音乐聚会活动,专门为音乐界新生代准备的,会参加的是各大高校的大一新生,作品的表现形式除了时间问题其他不做要求,个人solo、乐器表演、音乐小品、音乐剧、合唱等,只要和音乐相关都可以;
到时候东音会设置许多个舞台,大家可以轮流登台表演,在下午会票选出大家最喜欢的十个节目,在晚上在主舞台上进行集体公演;不过这个音乐节是每年的十月底,新生入学堪堪不到两个月,能在各大高校学生里面脱颖而出的基本都是小有名气的人;
稍微研究了会,郑尧便把这份文件收了起来,比起东音音乐节,他更关心的是《千里》的课题;胡教授给的文件里,除了关于《千里》的史料更加详实外,更有关于课题历来的研究进程。
从建校以来,不计其数的东音的学子们前赴后继地扑向这个课题,希望能够解开这个千古之谜,但可惜的是,都没能真正解开《千里》,慢慢地这个课题让后来人望而却步,慢慢地被束之高阁!成为音乐界的一个谜题。
郑尧仔细观摩前辈的研究成果,发现其中不乏大佬完整填谱,可是明明看起来极其优美的旋律,在演奏时却会发现莫名的不和谐;
发现这个问题,郑尧飞快地一份份翻下去,用自己完成的后半曲比照各位前辈的成果,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份成稿与自己的一样;
“同学,火车站到了!”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郑尧收好文件,付钱下车。刷票进站,一路上依旧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仅仅是一首残谱,也能够营造无比真实的幻境,而且真的带他去了千里之外——一艘远洋巨轮,倾覆在深海。可是自己的修补的《千里》,是从梦中得到的灵感,是那个弹琴的古装男子。
直到现在,郑尧都能记住那个弹琴人的眼神,不敢置信,恍惚中又带着着些许怀念,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像是透过自己怀念某个人;还有听完残谱当晚,梦到的那个在游轮上的男子,也让他熟悉而陌生;
想到这,郑尧脚步一顿,之前没往上面想,可是现在想到一起,那个弹琴的古人和游轮上写信的男人长得似乎有些像;郑尧仔细回想对比,发现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弹琴人和写信人,这其中是有什么联系吗?
弹琴人他请教过同学,应该是西汉时期的人物,他是谁呢?写信人没有仔细探查,但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人物?
另一边,杜樊回到家。
“爸,我回来了。”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杜父问他。
“都办好了,网上的消息都压下去了。东音附中那边的应该没接触过《千里》,也没有要跳出来的想法。”杜樊答道。
杜父点点头,“那东音这边呢,都处理干净了?”
“监控都删干净了,也解释了弹奏人不小心接入了校园广播,才会传的那么广。”杜樊细细答道,又问出了疑问,“爸,为什么不让他们见面。”
“还不到时候。”杜父说了一句,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第九章:东音音乐节
东音音乐节传承多年,已然成为东方音乐学院的标志之一,还曾有学生表示就是因为东音音乐节考取的燕京大学。因为东音音乐节是许多音乐新人展现自己的一个最好的平台;
但实际上在东音建立之初,音乐专业根本不是东音的主打专业,毕竟是在那个烽火不断的民国年代创办的学校,人们最崇拜向往的专业是语数外理化等实用专业,能够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音乐专业是由学校创始人和捐赠人一力承办,即使多年亏损,也不曾停办,它经历过战乱年代的狼烟四起;见证过华夏建立之初的盛世烟火;也走过文革时期的文化低潮,最终也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崛起之路…
落魄过,辉煌过,但从不曾断绝过。起起落落,终是在近代迎来了星光璀璨。
音乐节伴随音乐专业一起走上巅峰,而作为与东音创立之初的便存在作曲系自然为此产出作品。作曲系大一的女班长在讲桌上简洁有力说着这次的计划——乐器大合奏。
能够选择作曲系的音乐人,大多数人是嗓子的先天条件一般或者可以说不好,但是能够进作曲系必须要有一定要对乐器精通,在座的能在东音面试中过关斩将,基本精通不至一门乐器,两门三门甚至更多。
郑尧不打算参加的,《千里》课题虽然是开放性课题,但是能被学校建议为研究生课题也是有原因的。课题资料中单是成果就够他看的,更别说其中具体的探索过程,回家之后,家里长辈又给他发了一沓文档,一个假期光是看资料都没有看完。
“郑尧。”郑尧正忙着看资料没打算参加,没听见有人叫他。
旁边的杜樊用胳膊撞了撞他,“郑尧,班长叫你了。”
郑尧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顶着同学的注目,有些不好意思,“班长,你说什么?”
女班长耐着性子又把音乐节说了一遍,然后问郑尧:“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千里》,你可以帮忙做个曲子,用《千里》的残谱改编一下。”
郑尧没有一口拒绝,反而询问道:“还是根据个人风格改编,还是我直接编曲?”
这是两种作曲风格,现在最盛行便是先作词,然后根据歌词进行谱曲,然后找符合风格的歌手来演唱这首歌,另外一种就是前已确定是为谁写歌,他跟据该表演者的音域(声音特点)谱曲,然后找作词的填词。
说白了就是大牌时尚款和私人订制的区别,一个人去贴近作品,一个是作品去贴近人。
“你直接谱曲吧!”女班长直接选择了后者,私人定制固然更好,但是来不及了。“麻烦你一周之内完成可以吗?”
“OK”郑尧点点头,又问道:“有什么要求吗?几个人演奏,乐器有哪些?曲风要求呢?”
“这个我们之后在详谈。”
郑尧答应下来:“好。”
女班长又和其他同学商量事情,因为有些人想要出个人作品,借此提升知名度,不想参加作曲系的团体作品,这也是刚刚女班长为什么说要之后详谈的原因。
很快,班会便结束了,郑尧便随大流往外走,却被女班长叫住,
“郑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谈谈谱曲的事情。”女班长走上前来,带着眼睛,露着额头,头发扎成马尾,一副英气干练的样子。
“如果没什么特殊要求,古风曲,五六个人,两种乐器以上,我写好发给你看。”
郑尧刚刚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曲子是代表作曲系,算是个团体表演,做好了,对个人没什么大的功劳,做差了,反而不好交差,有损专业名声,但东音又对这个也有要求,必须是学生自己的作品,相比于单纯的直接演奏固有的作品,一定程度上的改编自然更加方便。
女班长顿了下,“好,有事我们再联系。”
郑尧颔首,转身离开,杜樊跟在他旁边,看了眼女班长,又看了下郑尧,意味深长的说道:“郑尧,你不觉得班长是在约你吗?”
这话引得郑尧转头,“这又没啥好商量的?”
杜樊忍不住笑道:“我是说班长对你有那个意思。”
“不可能吧!”郑尧瞄了杜樊一眼,“你别乱说。”
一周后,郑尧正在宿舍里继续研究《千里》,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郑尧看了他一眼,是班长,“喂,我是郑尧,班长您有什么事情吗?”
“郑尧,你有空吗?”
“怎么了,是曲子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嗯,不是。”女班长的声音有点停顿,“就是麻烦你写了曲子,想请你吃饭感谢你一下。”
“不用。”郑尧果断拒绝道,“没事我就挂了。”
“好。”女班长无话可说,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有些无力。
她点开郑尧发过来的曲谱照片,有心想要挑些问题,可是实在是找不到毛病,只好放弃,把谱曲转发到这次参加表演的群里面,跟大家约一下排练时间。
一转眼便到了东音音乐节。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今天刚好是周末,东音大学人来人往,东音音乐节不仅是音乐界的盛事,同在大学城其他学校学生也都会慕名而来,当然东音附中的学生也不例外。
孙寓也是其中一个,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惹眼,毕竟不说外校学生,东音本来就有大部分非音乐专业的学生。
东音为音乐节打的舞台,为了互不打扰,有一定程度上的间隔,还做了简单的隔音处理,保证演出可以顺利进行。孙寓先去了钢琴系表演现场,燕尾礼服配上优美的钢琴,引得不少人驻足停留。
表演的曲目有些混杂,还是四手联弹,孙寓一时间听不出是什么曲子改编的,有点像jump!,但肯定不止这个,非常的燃爆,有点振聋发聩的感觉,直到台上的演奏人已经弯腰致谢的时候,才稀稀拉拉的响起掌声;
孙寓也是其中一员,看完后,有人递上卡片,只有彻底看完表演的人才会有这个,只有看过五个节目以上的人才可以参加晚上的票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