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秋叶永存（下）

汪淼的房间不算大，但他自认运气不错也是有原因的——正常的家该有的东西这套房子全都有，而且看布局还是不错的，没有泷见过的某些奇葩户型那种特征。甚至还挤出来了一个十平米左右的起居室兼饭厅，此时便被用来放上了“实验器具”与药品。房间周围没有什么装饰，不说简洁得如同坟墓，但也差不多了——若不是窗台上的小葱的话。

“所以，氢氧化钠我来调吧。”汪淼毛遂自荐般地拿起了水壶——这是他家里唯一有液体刻度线的东西。至于氢氧化钠本身，泷掏钱给这个抠门的家伙买了个便宜的电子秤。好在镊子汪淼同学还是有的，作为医药箱的一部分。

“好。说来，来到你家里，真的感觉你在家里都还跟在学校里一个性子啊，要不是那些葱，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某些过去的灵魂从常世转生了，就知道努力，完全不像正常人。哦，对不起，忘记了，刚才那个是神道教的术语，不必在意。”泷指了指窗台上那些长势甚好的植物。

汪淼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会主动去种这个的，是邻居家在我刚搬过来的时候来拜访了一下，说是窗台上多点需要打理的绿色可以提升心情，而且炒菜的时候也可以加点。看她都把种子拿过来了，我没好意思拒绝。”他一脸唏嘘，“结果她还花了那么长时间嘱咐我注意事项，真是……总之后来就种起来了。”

“她？”（注：日文男女他读音有区别。）

“嗯，不过前些天听说她妈妈去世了，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还要带她弟弟。不过也没见有人把他们送去孤儿院就是了。”

冲洗着叶片的泷愕然着点了点头：“这样啊？”

“是啊，不过我跟他们姐弟也没什么接触了，所以更具体的也不知道。”

“这样啊……”

窗外列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压住了说话的欲望，在沉默中泷戴上了手套，想了想又从厨房拿了瓶醋。

面对强碱还是小心些好。

“啧，跟你搞这些太累了，做个书签跟真的做实验一样。”在总算将最后一片树叶刷干净碱液、放进双氧水进行漂白处理之后，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摘掉了手上的手套，团到了一起，才发现周围是没有垃圾桶的——那就先拿着吧。做之前他本来还想着时间很充裕，到现在才发觉，原来夕阳已经不知何时沉入了地平线——得回家了，即使这个点回家，三叶都估计已经回去了。

——咦，既然反正不能赶在三叶之前回去，那是不是也不着急了？

汪淼不置可否，保持着手上的手套，继续把那锅泡着叶脉的过氧化氢溶液往家里抬——漂白需要持续一天：“为了安全和我的钱着想。”

正是他突然意识到本次“实验”的后半部分，也就是树叶在煮沸的氢氧化钠溶液里加热结束之后的部分可以在室外做，且强碱和弱酸不管哪一个撒到地板上都意味着高价赔偿，才有了刚刚的这一幕：两人在瓷质盘子上用牙刷将残留的叶肉在室外全部刷干净。即使刷洗的过程中需要用小流量的自来水刷洗，他也倔强地表示，为了防止打翻什么，一定要在外面才行，自来水就用水壶装好慢慢倒。

嗯，这是他的地方，泷当然是照做了，没什么好争辩的。

不过神奇的是，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楼道几乎一个人都没有经过，倒是楼下时常传来几个小学生打闹的声音，其他人应该也有从楼下经过的，但楼上听不见。

——所以这栋楼这么冷清吗？

汪淼回答如下：“这周围都是这么冷清。你要知道这里地段不好，就连学校的校风都听说很差劲，我就见到过在车上打闹的几个附近小学的小学生。”说着他自嘲，“也就我这种穷光蛋才会来这里住了，其实平时我都不坐山手线去打工上学的，而是巴士。”

“这不是很不方便吗？”

“还好了，其实对我还更合适些。山手线上站着一只手拉着吊环一只手拿书，总没有巴士上把书放在膝盖上方便。”

“你是魔鬼么。”泷将先前洗过被碱灼烧过的叶子的塑料盆端起来，一脸无言。

“还好……哎，邻居家那个弟弟回来了。”

泷连忙把手上的盆子放下，等那个小孩经过：“哦？那个与姐姐相依为命的奇人？”他这句话是控制了音量的，在那个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的男孩子经过的时候还友好地伸出了手摆了摆，并收到了对方腾出一只手给的回礼。“他长得好像我邻居家的小孩，气质都很像，都是这个年纪就要懂事了的那种。”

“你邻居？”

“啊，他们倒没这么严重，就只是婆婆得了骨癌，爸爸妈妈都没事，我和三叶隔三岔五还会去看看那个婆婆。”泷目送着那个男孩熟练地单手打开了门，嘴上边喊着“我回来了，姐姐”边反手关上了门。

“大家都不容易啊，行了，别把氢氧化钠放倒了。还有，到时候加点醋洗这些碱留下的痕迹，然后我们下楼重新买一瓶醋，你买单。”

“真抠门……”

“住嘴啦。”

“嗷。”

不过，饶是如此，泷还是很开心的。

算是解开了这家伙的一小层面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