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鸾曲【清醒女主复仇向】
第二章 总角之宴(中)
江西下雪了,江风竹走出密室的时候,一把嫩绿的油纸伞便罩住了企图沾染青丝的雪花。周云泰轻轻将江风竹揽入袄中。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立于院中看着雪花。突然,江风竹伸出手去,霎时便见白玉覆霜,堆起薄薄一层。
“云郎,今年江西的雪太大了。开春的时候,怕是会分外冷些。”
周云泰轻轻握住江风竹伸出去的手,呼出热气给她暖手。看那手温暖起来,才慢慢道:“瑞雪兆丰年。我们抗住了这场风雪,百姓的好日子就来啦。”
江风竹看着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俊朗依旧,只是长时间的操劳让她的少年郎脸颊消瘦不少,鬓角也生出了几缕白发。江风竹情不自禁去抚那白发。
周云泰微微弯腰,笑道:“夫人可是要点化在下?”
江风竹挑眉,眼下微微翻白,回道:“周公子再熬下去怕是要羽化成仙,凡女且为仙子掸掸雪。”
周云泰笑着摸出一把制作精巧的扇子,道:“斑竹制扇骨,云锦作贴面。祝风竹仙子来年风生水起!”
周风竹素来爱竹,见这扇子灵巧,更是爱不释手。道:“斑竹一枝千滴泪,你可是想累死自己让我给你陪几滴泪?”
周云泰道:“再下愚钝,竟不知仙子对我情根深种至此!惭愧惭愧。”
周风竹不同他扯皮,拿出一条菩提籽手链,挂上周云泰的手腕,道:“如此便安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听见身旁的草丛“咦~”了一声。两个人从草丛中钻出头来,脸上带着撞破的笑容。
周书意笑着揽上周云泰的手,道:“谢父亲悉心教导,儿子受教了。”
周云泰回以泰山崩于前的笑容,道:“不必,尔恐无机可施。”
周鸾槿则跑到江风竹面前,拉住江风竹的手,道:“母亲快走,年夜饭好了,叫你们好久都不应,原来是躲到这里来幽会了。”
江风竹笑着挽了周云泰的手,牵了周鸾槿便往前厅去。
周书意看三人扔下自己就要走,快速牵住周鸾槿的手,道:“你倒是忘恩负义,转眼就牵了他俩的手走,他们且走他们的,哥哥牵着你走就是了。”
说罢,周书意拉着周鸾槿的手就跑回了饭厅。
“小心点,别摔着你妹妹!”江风竹松开手,对着周书意喊道。
“知道啦!”
九江城的除夕夜,大街上安安静静,不似往日繁华。大雪将往日的热闹,锁进了万千团圆的人家。
热气腾腾的哨子艾米果位居中央,一张大桌摆满了丰盛的佳瑶。连以往一直抢饭吃的周书礼和周鸾槿也只是埋头在自己的一角苦战。
诸葛鸿冥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坐在大圆桌上,端着无缝无缺的碗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道道菜细细品尝。
菜自是美味的,只不过,看着不知何时又抢起鸡腿的周鸾槿和周书意,微笑着制止的周书礼,温和的江夫人以及给夫人夹菜的周丞相。诸葛鸿冥只想把这一幕幕连同味觉一起牢牢记在脑海中。他知道以后不会再挨饿了,但是今天的菜,是家人的味道。
江风竹看着诸葛鸿冥有些拘谨,便也夹了周鸾槿和周书意争抢的鸡腿,塞到诸葛鸿冥碗里。道:“你再不大口些,怕是年夜饭都吃不饱了。”
诸葛鸿冥鼻头一酸,微笑道:“谢谢江夫人。”
周鸾槿若有所思道:“果然还是周书意吃得太多了。来,鸿冥哥哥,你尝尝这个哨子。”
周书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鸿冥才来多久?你们就要换儿子了?还有你,你哥我还要长身体,多吃些是应该的!”
周鸾槿瘪嘴道:“那可不是要长高点呢?你都没有夙嫦姐姐高。”
周书意被人戳了痛处,登时一抹红从脚趾跑到耳朵尖。气呼呼地又去添了一碗饭。
周鸾槿看周书意不做声了,问道:“母亲,徐姨今天怎么不跟咱们一起吃饭了?”
江风竹愣了下,便给周鸾槿夹菜,边道:“徐姨也是要回老家同儿子团聚的,你总不能年年霸着徐姨不让走。”
“回家了?”周鸾槿始料未及,她还以为徐姨现下还在厨房忙活。“可是。。。”
“而且今年徐姨就要把她儿子带过来了,你该替徐姨高兴才是。切记不可胡闹,让徐姨和她孩子不高兴才好。”
周鸾槿点点头。
突然,外面传来了嘭嘭的炸裂声。周鸾槿立刻扔下筷子,往门外跑去。周书意周书礼紧随其后。诸葛鸿冥捡起周鸾槿丢下的筷子,也跟着周氏夫妇走出门去。
绚烂的烟花刹那间绽开,烟火的气息萦满人间,闪亮的花火照亮了周鸾槿的双眼。突然,周书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道:“快看!”
只见远方的王府升起了百盏孔明灯。往各个方向四散开来。怪的是,这灯不高不低,竟然飘到了周府来。周书意看着树上挂上了一盏,便三下两除二拿下来。只见孔明灯上写着几个大字:“王府上下祝周丞相,江夫人,书礼哥哥,周书意大猪蹄,槿槿妹妹新年快乐!”
周书意嘴角一抽,道:“这鬼画符,一看就是王红钰那丫头写的。”
周鸾槿看那孔明灯下面绑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才知王红钰是费了点心思把孔明灯送过来的。拦住了周书意准备灭灯火的手。跑去书房拿了只毛笔,在上面写道:“祝艾国上下磕家团圆,幸福平安。”这才让周书意把孔明灯下的石头取了,放飞了那孔明灯。
满城的烟火中,那孤独的一盏灯带着希望,缓缓升空。
然而在幸福和希望中熟睡过去的周鸾槿,并没有察觉到,父亲在枕边放下红包之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家。
新年开始了,周府上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忙了起来。周书礼即将参加春闱,周书意要准备入军,诸葛鸿冥也要准备院试。眼看府里就剩了自己一个闲人,周鸾槿日日只能困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却不想江风竹突然把女儿带到了密室。
见女儿对着四周的竹册只是好奇,并无震惊之色。江风竹带着周鸾槿坐定,道:“槿槿可知道母亲是干什么的?”
“大概知道吧。”
江风竹有些头疼,知道定时周书意带着周鸾槿在府内到处搜寻的时候知道的,道:“你且说说,知道多少?”
“母亲是吉祥楼的东家,通过吉祥楼的人来搜集消息给爹爹的。然后,母亲还是很多家店的东家。若是单论资产,富可敌国,但是咱们家大多的资产都拿去充实国库了。”
江风竹知道自家女儿天资聪慧,却不曾想女儿已经了解了如此多。她一时震惊地问道:“你是从何而知的?”
“之前我和周书意不小心进过这个密室,看到了好多消息。但是我并不知道消息的来源,直到上次我们遇险,我看那小二传递消息的时间远远短于我估计的时间。估计门卫也认识小二,故而免去了上报的时间。所以我才估计是吉祥楼。”
“至于母亲的店面嘛。”周鸾槿在纸上写下几家大店面的名字,问:“母亲门下的店面可包含这些?”
江风竹看了看,道:“确是如此。你是从何得知的?”
周鸾槿支支吾吾道:“我看只有这几家店从未催过周书意的赊账,周书意次次去,店家的态度还热情得很。我便知道,这几家的关系与我们家不一般。”
江风竹伸手抚额,没想到还是自家儿子暴露的,难怪周鸾槿只写出了几家酒楼糕点店和武器店的名字。
“吾儿甚是聪慧。”江风竹摸了摸周鸾槿的头。“你可知道今日我带你来密室的目的?”
周鸾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还请母亲不吝赐教。”
江风竹点点头,道:“自你外祖父母去世,我便接手了他们手下的产业。他们刚去世的那两年我学了很多,也逐渐在桐城站稳了脚跟。”
江风竹喝了口周鸾槿倒的茶,继续道:“但是那时新帝尚未登基,时局动荡,我又是女子,自然时不时便被压一头,吃些暗亏也是常事。你娘我姿色尚可,所以一些登徒子的骚扰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我才让你跟着周书意去习武,以后也能有一身自保的本事。”
“但是幸好,那次情况危急之时我遇见了你父亲。那时他一身素衣,一看就是个柔弱的书生模样,在那一伙大汉前替我保全了尊严和生意。从那天他挡在我身前起,我便下定决心追随他一生。”
“后来我随你父亲来到九江城,也把我在桐城的生意带到了这里。不久你父亲那便金榜题名,刚开始他横冲直撞,得罪了许多人。那时我害怕,便自己组织了一张消息网。我不想阻止他为了自己的事业去拼命,我只想,在他要是坠落的太深的时候,能够从地府捞他一条命上来。”
“后来,老皇帝腐朽无能,当时的丞相,也就是你父亲初入官场的老师,为他人陷害,导致当时丞相一党,近乎全员覆灭。丞相和太子拼死保下了你的父亲和王将军。自此之后,你父亲便敛了锋芒,低调行事,直到新帝登基,重用了他们二人。”
“可是老皇帝已经拖累这个国家太久了,他们三人接过的几乎都不是一具病体,而是一具已经腐朽的空壳。四周各国不满,尤其北方更是虎视眈眈。两国一战怕是在所难免。”
江风竹停下,静静地等着周鸾槿的反应。
周鸾槿沉思道:“母亲猜测何时会开战?”
江风竹递给周鸾槿一张纸条,道:“今早寅时,九江城北城门遇刺,预计潜入刺客十人。这场仗,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