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小说】

李望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画家，现在想来我已经有十多年未曾见过他了。

我父亲本是农民出身，但在我十多岁时，父亲做了点生意，发了财，挤入了富人行列。我们这个城市有两个区域，其中一个是富人区。那时我和父亲就搬到了这，不同于我邻居，他们出生时就已经在这了。

那家人说话说时喜欢仰起头，大概是为此，他们把鼻孔也清理得干净许多。我不喜欢他们的鼻孔，但父亲总让我去他们家，就是没事也得在他们家坐着，这是命令，我无法拒绝，好在那户人家的李望有趣得很，画的一手好画，如真的一般。他从小便开始画画了，据他的老师所说，他的画技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再练个十几年必成大才。这句话我记得很深，那时我十分希望有一个名人朋友。此后我也督促他练习，从那时起，我好像在他身后弯起了腰。

后来呀，我被送去外地读书，李望还在家乡画画，他没有离开过。在外地，我常常跟人说起李望。

再回家乡，已是十年后了，家乡修了大集市，从早到晚总是灯火通明的。李望也搬了家。一日我坐在茶馆看着街上的舞台，被人挤得不透光了，什么也看不见，此时一人抱着画板往舞台冲了过去。我知道，是他了，赶忙拦住了他。李望认出了我，又继续朝舞台冲去，混入人群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象征画家身份的帽子在人群中撺动。

我在一旁等了很久，直到人群都散了，我才见他装好画纸，我一阵喜悦，他朝我走来，像十年前那样我俩坐在了一起。

“你去舞台那画什么？”

“舞女。”

“画这些人干什么？”

“我要画这世间最美的东西，父亲说这样我便能出息了，老师也说我已经有这样的画技了。”

“所以你去画舞女么？”

“不，但那里的人多，那么多人觉得美，我就去了，去前我也不知道那有什么。人现在散去了，我现在也觉得这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不画风景么？”

“风景么？从小到大，画了很多了，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是最美的。”

那时当然的了，二十年了，李望每天受他人的愿望去画风景，自然不觉得是最美的了。后来啊，我们又很久不曾见面，我只是远远的看他的那顶帽子在人群穿梭。再后来啊，我又听说他的那幅关于舞女的画火了，每天都有成群的年轻小姐排队找他画画，于是那顶帽子也见得少了。  

“听说了吗？李望的家族破产了。”一日，父亲走到我身旁说，脸上带着失望。

我只是惊讶，什么也没说，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多年了。

“可惜呀……”父亲感叹。

“是，可惜了。”

下午，我又去了我们上次见面的茶馆，点了两壶茶，目光四处搜索着

“嗨！朋友！”李望挥着手向我跑来，他的头顶不再有那顶帽子。这次，是他先发现我的。

他气喘吁吁地坐下

“你的帽子呢？”我十分疑惑

“卖了，嘿嘿，要买颜料的嘛。”

他对我说了许多，我却不敢看他的脸，直看着他那发黄的画纸，问：“你多久没画画了？”

“一个月了吧，我没有机会把颜料浪费在不美的事物上。话说……能……借点钱不？一个月后我肯定还你。等我把最美的东西画下来，我肯定会报答你的。”他用那几乎清澈的眼睛盯着我看，那眼睛太清澈了，将要透明了，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别人的目光，我从中看不到他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把钱借给了他。

茶喝完后，他匆忙地往人们聚集的地方跑去，他的脚步比上次急促太多了。渐渐地，他离我远去，不再顶着帽子，挤入人群中，不见了踪迹，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