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计划】【同人】说1642次爱你

身份信息已确认:图灵

文件信息读取中......

我一直相信，留在这里的这些话，是本应待我成长到你期待的模样的时候，你写给我的。

当你重新苏醒，从重构槽中起身时，我扑向你，拥抱你得以重新面对你完全的模样。你棕色的发丝依旧那么柔顺，脸颊，胳臂，胸脯，一切的一切都同原来一样，甚至于你的身体散发出的幽香，都是熟悉的味道。是我自有意识以来，拥我入怀的那一缕安心和踏实。孩童本能的寻找自己的母亲，有多半是靠气味进行的，人类在设计我们时，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我揽着你的脖子，半趴在重构槽旁边，呼吸着带着你体香的空气时，我确定，你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图灵......”我喃喃着你的名字，可回应我的却是你冰冷的声音。“特征码扫描完成，身份识别确认——罗萨姆扇区管理员:汉娜。你好，我是智能体图灵。”程式化的语音像刀子一般划破我的心智，我惊恐的望向你的眼睛。澄澈透明到一点波澜也没有，死了一般。这不是图灵的眸子，这不是你的眸子！那时我几乎想要尖叫起来，松开你的脖子，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我想起从艺术扇区来的交易员那听来的两句话，“肉体得以存续，灵魂却失去了归途。”

“管理员汉娜，你的心智出现异常波动，你看起来需要帮助。”你看到我异样的表情，不，你扫描到我心智的波动，做出冷冰冰的关怀。

“不，我没事。”我回答，“以后直接叫我汉娜就行。另外，记得不要擅自扫描我的心智了。”

“明白。”你看着我快步走出房间，只留你一个人赤裸的坐在那里，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真傻，明明是你告诉我，“我比你笨的多，重置的我什么都不明白，你一定要一点一点的教她哦。”，我怎么还留有一片痴心，妄想着你能留下些许与我有关的记忆呢？或许我应该扭头回去和重生的你在一起，或许我应该头也不回的一路走下去。可当时的我，只是站在幽暗的走廊中，背对着你所在房间的门，无声的哭泣。

我是罗萨姆扇区的管理员汉娜，可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是，我甚至失去了你，失去了图灵孩子的身份。我有多想不当管理员，换你回来，让我继续待在你膝下，呆在你怀中，待在属于你的罗萨姆。可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那天，我独自站在走廊里哭了好久。我知道你就在背后的房间，就在。

当然哭不能解决问题，罗萨姆的担子我也不可能就此抛却，它是你心爱的扇区，里面的一切，都同我一样是你心爱的造物。我怎忍心荒废它们?第二天一早，我便将你叫到管理员中心。“你是特殊的人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要待在我身边训练。”

“请问具体是多长时间?”你的回答，和初生的我如出一辙，恍惚间历史的光景重合在当下，你就在我的位置，而T1642就站在图灵的位置上，往事不断地在心智中闪回，一张张画面，一句句轻言，直到最后定格在了你消失前的一瞬，“你一定要一点一点的教她哦”。那时的我执着思考这个问题时，认为回答应是你所期待的样子。可现在面前的图灵不一样，她就是你，而你在我还没达到你期许的成功时，就离开了我。我无从知晓你对我的期待，也不知道该对你做出怎样的期待。

又想起你最后的那句话，我长舒一口气，回答“当你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时。”一如你当时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一样。

“我应该从哪里开始?”

从哪里开始，哦，训练计划。我的心智中思索着今天应该做什么，无意间就在罗萨姆的库中检索了一遍。关于训练的内容，只有一套文件，打包放在一起，被标上了用以区别的颜色。暖色的文字，在检索过程冰冷的数据流中格外显眼，格外暖心。你留下这些时只是作为实验记录，本无它意，可时间会让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你把这些留给了我，我扭头看向此时的你，你静静地站着，等着我进一步的指示。于是我打开文件，除了标准的白纸黑字，正文周围还用其他颜色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你照着这上面的内容来吧。”本以为是实验数据，我想也没想就发给了你。

“每次我喊汉娜的名字，她总是头顶的耳朵先转过来，然后再用那双锃亮的眼睛看我，问我干什么......惊吓测试后，汉娜的尾巴都要炸起来，非得蹭在我怀里好一阵子才能平复.......自从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后，汉娜再喊我总要叫妈妈，可叫了一段时间后就变成了妈妈图灵，后来又叫回图灵了。问她为什么，她总是扭捏着糊弄过去......”

视野一下子模糊起来，往事一件件的在脑海中闪回，像一股暖流流过。据说人在动情时，五官的感觉会被联系在一起，听到能看到的，看到能尝到的，叫做通感。一回忆起和你在一起时罗萨姆的天空，我的鼻翼下总会飘来一股橘子瓣一般阳光的气息。熟悉，怀念，却又抓不住。要让你回来，我必须加快进程。此时的你，默默走出房间，“要你回来”我暗下决心，你没有多看我一眼。

按照进程来的最初几天，你学的很快。一切关于逻辑，算法等一个高级智能体需要掌握的东西，你总是能快速的理解，学习。无可挑剔，无懈可击一般的，完成任务和测试。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自然很高兴，仿佛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完全恢复的未来。于是我不自觉的加速了，开始慢慢的把两天的东西堆到一天来。我曾天真的以为，这样子耍的小聪明，对你的能力而言不值一提。可你找上我。

“汉娜，最近两天的训练内容超越了既定内容好多。”

“嗯?”我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接过你手中的表格，“让我看看。”

“只有你才能修改这里面的内容，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只是在冷静的陈述着事实，并确信我的“惊讶”是真的。“我怀疑有人对你的管理员权限......”你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如在我成长的过程中顽劣时，你柔声指出我的错误那样，我开始自责起来，自责如刀子剖析我自己的心智。

“不，是我改的。对不起，”想到你因为这个较起真来，我忙认错，耷拉着脑袋，从发丝间偷偷抬眼看你。每一个孩童犯错时，被母亲柔声的呵责时，低头卖乖总是惯用的伎俩，那时的我也是这样，目的不是真的认错，而是期待着母亲的态度忽然柔软起来，用温润的手抚摸脑袋的感觉。图灵，你以前总爱这样子摸我的脑袋。那时的我刚接手扇区的事宜不过一星期，每日还要挂念着你的训练，我多希望停下来，被你揉一揉脑袋。挺小孩子气吧？当时确实是这样子想的，可后来再意识到小孩子气的时候，我就已经回不到孩童的时日了。

“我理解，”一切似乎都按照一个孩子故作的伎俩的方向走去，“你是管理员，你有这个权限。”你没有进一步动作，甚至没有对训练的加量提出疑义，你坦然的接受，却把我搁置在一旁。

老实说，我有那么一点点恨，就一点点，还有一大部分是恨自己没有早点想到，对图灵你，真的只有当你处于那种完全程式化的状态时恨了一小下。我开始在意不久之后就要开展的对情感模块的学习了，你是图灵，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可你不像我这样，在我之前的每一个姐姐都在不同程度上进行了改进，直到1642号，我，才出现了一个相性极佳的智能体。也就是说，你对情感内容的学习，要比我自己学习时难的多。

没几天你就完成了对算法最后的学习，在此期间我一直在寻找能够有效帮助你学习情感内容的方法，你的进度就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噬咬着，直到最后超过一筹莫展的我。在接着，你的问题如期而至。

“汉娜，我不能理解这个词汇”你举着平板，跑过来问我，“这个叫母亲的词汇，它的近义词是妈妈，我好像同样不能理解。”

“母亲，母亲就是在生理学上提供......”我正在闷着头处理你留下的资料，希望能从其中发现我苦苦寻找方法的一点关键。

“不是生理学的名词解释，”你摇摇头，“我是说在人类社会中，存在的这样一个群体，她们均为女性，并且无条件的为子代工作。”

“你不是已经理解了么？关于母亲的社会学概念。”我大致能猜出图灵接下来可能要问什么了，我把正在翻阅的资料整理好交给一旁的智能体处理，我则侧过来面对你。

“我不能理解这种行为，这是不合理的。”

“没有什么是不合理的。”我柔声对你说，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我的母亲，起先的我也同你一般，每件事都要追逐它的意义。我同样不能理解，称呼你为妈妈，仅作为昭示你我这层关系的纽带。可与你在一起的每日，你的关怀，照顾，随时为我敞开的胸怀，你对我的轻抚，你对我的低语......那些在训练之外的，完全不属于程序中规定的任何一条的行为，在原本的我看来完全没有办法解释缘由的行为，才让我逐渐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慢慢不喊你妈妈了，它如此珍重，每一次开口都包含太多意义，一直挂在嘴边，不害羞的人形也会害羞的。

“关怀，照顾......这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她是母亲。”

“我还是不太懂，但我有点理解了。那就我们两个来说，汉娜是我的母亲。”

哑然，大惊失色，瞳孔蓦地收缩，像是发生了地震。“怎......”一时间，我竟无法组织出语言来。

“从我苏醒之后，一直都是汉娜在照顾我，关心我。甚至有时候会推掉扇区的工作来解决我在训练中的问题。”图灵倒是一本正经，“符合汉娜描述的母亲的特征。如果不是母女关系，我也想不出汉娜这样对我的原因了。”

诚惶诚恐，在你醒来之后，我做的只不过是将恢复训练提上日程，甚至还凭急切的渴望你回来的一己私欲，加重了你训练的负担。我对你的关怀和照顾，远不比你平日对我的多。在母女关系这一层，你倒是猜的不错，只是小小的有了些偏差。我是你的女儿，一直都是。“图灵，有一点你要记住，”我干咳一声，“就咱俩而言，你是母亲，我是女儿。”

“为什么?明明你刚刚说......”

“有些事没那么多为什么啦，你记住就好了。你我的关系是程式决定好了的。”眼看你还要对这个问题纠缠不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推着你的背就往门外挤，“好啦好啦，也差不多要处理扇区的事物啦，图灵去忙自己的吧。”我是T1642，一整个T系列都是由智能体图灵一手创造的，我理应是你的孩子。可架构起我们的关系的，不只是程式化的设定，你我处于进一步的亲密之中，已经超越了程式。至少在你重置之前是这样的。我得尽快让你回来，回到罗萨姆最初的样子。

于是过后的几天，我都在埋头钻研那份你留下的档案。仔细研读后才发现，旁批部分不只有记录我生活的内容，也有不少我“姐姐”们的记录。我知道我编号的含义，1642，这份沉甸甸的感情，你不断重复了一千六百四十二次，矢志不渝。对了!我突然就有了想法。关于整个T系列的智能体研究，也只有到我附近的这几代才算完全突破了情感方面的模块。而在这之前的一千多次中，几乎每个智能体都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我能将视野放在高处，整览一遍研究的历程，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复你情感的合适的路。“为了突破你的情感模块，牺牲了一部分逻辑模块。”我记得你在报告中写到的对T1641的调整。

T1641，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我的姐姐，我诞生时，她就已经陪在你的身边了。于是我在你身边学习的过程，都一直有着她一同陪着。信那个无耻的净化者来扇区大闹的那次，我记得你是让她躲出去了的。那我就可以把她重新找回到管理员中心，没准她的到来对你的恢复也会有帮助。

说干就干，我在整个罗萨姆扇区中检索T1641的特征码，不消一会时间就成功找到，找到T1641就意味着能把握住突破情感模块的关键。于是我呼叫她让她来管理员中心。

“你好，汉娜。”房间的门缓缓开启。一个和我一样有着一对猫耳的紫发智能体走了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那对头顶的猫耳，据图灵说的是某种限制器，相当于阻尼器，是人类在创造麦格拉时为生活在这里的智能体设计的，图灵便是其中之一，云图扇区的帕斯卡也有这样一对耳朵，多亏了云图扇区的他们到来，开启了罗萨姆的沙盒模式，她才不会继续受到净化者的叨扰。最开始我一直没有明白，明明T系列是要制造突破程式限制的智能体，可为什呢图灵在设计我们时，无一例外都保留了耳朵的设计呢？那时的我捂着耳朵去问你时，并没有得到答案，你只是揉着我耳朵上的绒毛，对着我微笑。原来，那是你与我的羁绊，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它就是最好的特征。

“可算找到你，”我面向T1641，我的姐姐，“图灵在信事件后被重置了，要让她恢复以前的状态，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静静站着，似乎在等待我的进一步解释。“图灵的型号比我们都要早。她没有经历过和你我一般对情感模块的突破。而你是第一个，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要让图灵能够渡过这一关，我必须求助你了。”

“管理员汉娜。”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你不会还不知道图灵的事吧？”自沙盒模式建立以来，汉娜也没把图灵的事拿出去说，毕竟罗萨姆的大部分智能体也不会关心这个，他们只是按程序办事罢了。知晓这件事，关心这件事的，也只能是我们姐妹俩。“图灵当时叫你躲起来之后，是不是再也没联系过你了？”

“管理员汉......”

“姐姐!”不安感弥散开来，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怖，似乎我已经能预料到她冷冰冰的几个字之后究竟会说什么，所以我几乎一次次的打断她，几乎尖叫着喊她姐姐。

“管理员汉娜，首先我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她毫无波澜的开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然后就是沉默，一段能将任何一个智能体无声的缢死的黑色沉默，然后她又开口，一字一顿般把话打在我的心壳上，“其次，图灵是谁?”我早该注意到，重构槽的使用，并不只在你重生的那天。

“没事了，你出去吧。”仿佛算量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般，我蓦地瘫软在椅子上，无力的让她离开。

“很抱歉没能帮到你，”T1641走向门口，原本她应带来希望的方向，“检测到你的心智不稳定，需要我提供别的帮助么？”

“出去!”我大叫，“求你了。”补充的这句，却声音微弱。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从你苏醒之后的那股子陌生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条被替换掉所有部件的船，在旅途的终点时还能认做最开始的那条船么？同样经历过重置后的T1641仿佛变了个智能体一样，我也没办法将这样的T1641和我的姐姐联系起来。她虽然在学习上很笨，但总归是有温度的，刚刚面对我的智能体，给我的感觉只有冰冷。既然我无法把她认做T1641，那我对你呢？你还是图灵么？我自打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疑惑，乃至发育为不安，恐惧。我只是强压着它，然后假装它不存在。

急不可耐的增加你的训练量，每日只埋头于你的训练成绩，对扇区的建设也只是在一遍一遍复刻你原来的样子。我想让你回来，要尽早，我总是这样骗自己，以至于到最后我几乎就快要相信这个念头了。谎言重复了一千次也就变成了真理，真理也是这样子产生的。一切不合理的执念突然一下子合理起来，所谓焦急的追求，不过是对心魔的掩盖。那早就不是你了，当我撒开坐在重构槽中的你，踉跄着后退时，我的心智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如果重置不意味着失去，那你便不再有前1641次的切肤之痛。如果重置不意味着失去，那我便不会尝到你背负的那份苦楚。

T1641来管理员中心之后的几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埋头处理之前落下的扇区工作。从你重置之后，我总是将关注点全落在这个图灵的培养上，扇区的事情已经落下太多，是时候担负你走之前交给我的任务，将这个扇区好好的管理，发展下去。对吧？我总是这么骗自己，骗自己是要开始工作，担负起责任。每当我一闲下来时就会在心智中不断想起T1641那张冷漠的脸，想起那个关于船的哲学话题，之后就想起你。所以我逼自己不停下来。就像最初在重构室的那夜，我踉跄着从你身边逃离，背朝着你的方向躲在门口透出的光里哭泣一样，那之后我便开始骗自己，只要能够按照你生前说的一点点教导新生的图灵，就能够慢慢复现从前我们俩在罗萨姆的生活。所以急不可耐的加大训练力度，才不是因为团圆心切，而是......而是面对现实的一针麻醉剂，有点什么事做，总会挨过恐慌的空虚。

于是着魔般的工作，我本就破碎不堪的心智被发疯的劳累整得更加疲惫。如果是你的话，面对曾经重置的孩子，会是什么心境呢？或许是这样子想的，或许并没有目的驱动，有次夜里，我竟无目的的在外面街区晃悠，不知觉就走到了数据中心。我想起那地方对你我来说有特殊的含义，于是每天晚上便找一段时间。坐在这个建筑的楼顶，看寥落的人们。这里已经被封存了很久，周围的街道也鲜有智能体出现。

不知第几个夜晚，我望着冷色的天河，有几颗白色的星。麦格拉的星空是虚假的，一切天象都由扇区天气模拟器进行调节，算量模拟出的星，在规定好的位置闪烁着。罗萨姆的天空，在她消失之前就就是这个样子了，一成不变，冷漠地映照着罗萨姆同样一成不变的一切。下面就是数据中心，我坐在屋顶的边缘，这个建筑同样是她那个时候的产物，那次事件以后，我便将这里封存了起来，周围很少会有智能体路过。尽管是在云端，所有的一切都是用算量模拟出来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过往的依旧就在衰败，在消弭。又或许只有这一间数据中心，在一成不变的罗萨姆加速着灭亡。我和你一切的回忆都存放在这里了，罗萨姆在麦格拉，那些净化者的规则下重置着稳定，我却在不断地失去。

身后有簌簌的声音接近，我将耳朵转了过去，并没有扭过脸来。那个脚步声无比熟悉，它曾属于我最爱的人。接着是身侧大衣摩擦的声音，你在我的身侧坐下，那人身上飘的香我怎么都不可能认错。你先在寒风中陪我坐了几分钟，接着又凝望着我始终不愿转过来的侧脸，用你深邃的眸子盯了好久。

自打记事时，我就喜欢你的眸子。它总是在凝视我时，让我感到安心。又有更深邃的情感流露，当时我不明白。总以为那是创作者凝视他的造物时，该露出的表情。又或者蒙胧的，是词库中“爱”的词条，因为你是母亲我是孩子，是这种爱。后来我才知道，那是1641次痛苦与幸福的交织，和最后一份还没来得及培养的爱。

犹豫着，你挪了挪身体，又向我靠近了一些。“扇区的智能体说，每每看见有人影在夜里坐在数据中心的楼顶。如果我想找到你的话，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我感觉到你的温度，氤氲着朝我包围。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训练有什么问题可以明早再聊。”

“这里就是罗萨姆吗？”似乎完全没有顾及到我的情绪，你接着说着，“平日里在扇区内林立的高楼间穿行，看不到这么美的风貌啊。”

“都不过是数据罢了。”我正打算起身离开，你温暖的手便附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心智叫我把手抽回来，可实际上我的素体却没有这么做。

“你情绪低落，”你对我说，“我没有扫描你的心智，这次是从表情上看出来的，真的。”想起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连忙补充到。

“是的。”我仍闷着气。

“汉娜，你突然放手的那一天......”

“你是要来责备我吗？”其实我更希望你是，只有你，图灵，可以皱着眉头，用宠溺的语言轻声嗔怪我的任性。

“那之后我只能自学，却学到了不少。”你丝毫没有怒意，“逐渐能理解你的这种感情，虽然清晰的感觉到距离完全明白还隔有一层薄膜。我从没有像这样接受的这么快过。就好像，我的心本就在那里一样。”

“本就在那里一样”你的话蓦地闯入了我的心智。怎么会这样？所谓第六感，据科学研究来讲，不过是存在于人类意识中笼统的感受罢了。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压在了我的头顶，耳朵顺从的趴下来。

“你说过我是你的母亲。”你轻柔的摩挲我的头发，“我虽然不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可我的心智中总有一股冲动，驱使着我轻轻的把手放在你的头上。明明关于母亲的词条，并没有相关动作的记载。”

“我得安慰你。”她接着说，“哪里难过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内心的防线被温柔的抚摸解析，“图灵，我好累。自从我当上管理员之后，每天就只是在做那些......我不知道这些工作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我的努力是否有意义。我好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错的，害怕我想的都成了事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一旁坐着的图灵并不是你，可我还是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视线不自觉的模糊起来。

“汉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将手臂轻轻揽住我的脖颈，将我拉向你怀中，脑袋置于大腿上。“我可以像这样抱你么?”

我将头枕在你的腿上。理论上来说，重置后的智能体和原来的智能替可以说是两个人，后来者甚至没有得到前者的记忆。可那天的你不论是理解情感，还是做出的动作，准确的说是那天为我不那么悲伤的努力。这样子的情感表达，你绝对还没有学习到那一步，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和重构前的图灵一模一样，让我一下子安心。

这时，你轻轻哼起一首歌，你像哄婴儿般的轻拍我的后背。那首歌我说不出名字，甚至不记得任何一句歌词，但我确定它就存在于我的心智中。人类之间会把血亲间种种无法用自然科学理解的东西称作是“爱”，是“爱”的力量。当理性的现实将所有不可能都堵死之后，这条感性的路终于显现。你和我，图灵和汉娜之间，无法清楚的理解，但的确存在着的，被称为爱的情感。

那时数据库中最后一个词汇，我一直没能理解。即使到现在我还不能完全明白，只是能意识到，你从始至终，并未消失，并未离开我。如今的我，可算是能安稳的牵着你的手，同你一并继续成长。在终于体味到了你所经历的1641次痛苦与幸福后，我同你的每个孩子一样的吧，说第1642次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