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all郡】采薇(第九章)
*坠崖后正剧向,郡主第一人称视角,伪重生后游历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
*背景简介:郡主落崖,改头换面,更名采薇。
碧波荡漾,秋水如画,跃动的金鳞顺着水波划过,尾巴拍打着岸边飘落的瑟瑟黄叶。正值玉梁的休渔期,没了大大小小的渔网,鱼儿们似乎格外活泼,时不时吐出巨大的气泡来。我提起裙摆上岸,沿岸的商摊上少了鲤鱼烩面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五光十色的糕点。一路走去,可以看出各家糕点均有相似之处,似乎是仿着某种样式,但因为配方不同,总有差异。
我想起在书院时与蕊儿研制茶点,有时仅仅糖面的比例不同,味道和口感就能相差十万八千里。烹饪一事看似简单,实则玄而又玄,总要她那样的天赋方可信手拈来。
自白巡抚一事盖棺定论后,我们与蕊儿相见的机会就愈发少。玉梁换了新的巡抚,白家表面上受了不轻不重的处罚,实际上三代内绝了从政之路,让这棵本就不甚坚实的大树断了一条主根。风雨飘摇,我们各自煎熬着,祈盼有朝一日重见光明。
如今我走在玉梁的日光下,向着他们寻去。
“今天的队也这么长啊……”
“可说呢,老李昨晚就在门口等着了,就为了前五十名能得到那缺一味的方子,谁知道,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
“啊?有人插他队?”
“不是,是人家早就昨天下午就带着被褥坐如意斋大厅里头了!”
“哟,这么拼?”
“可不是吗!”嗑瓜子的大婶呸的一声吐掉瓜子壳,“但是听说前面占位的那些惹恼了如意斋的红娘子,差点被打出来,签了保证书才算完。”
“红娘子那性子,估计是白娘子劝下来的吧?”绣花的大娘手上飞针走线,耳朵嘴巴也一刻不闲。
“我猜也是。我跟你说……”
“客官,这是兑好的银子!”,我正打算继续听下去,钱庄伙计却将兑好的银两拿了过来。点清数目签好收据,我顺便问了声如意斋的位置,他向着南边一指,说了条七拐八扭的道路,见我仍是不甚清楚,干脆招呼了一位卖炊饼的大哥带我过去。
我谢过伙计,跟着大哥穿过几道巷子,越往前商铺食肆越密集,但唯独糕点铺子越来越少,颇有些参天大树周围草木不接的感觉。转过街角,几道红幡飘过眼前,古朴的小楼中传来醉人的香味,如意斋到了。
“拿好牌子,不许插队!说你呢!”一袭红衣的小月提溜着妄图蒙混过关的“客人”,将他重新塞回队尾,转身走向柜台,动作利索而精准,几下就包好一捆糕点塞到来人手中。
“桂花糕出炉啦~”后厨的帘子分向两侧,蕊儿抱着托盘出来,脸上的笑容清甜,走向小月的时候轻轻侧过身挡住她接托盘的动作,“烫,小月儿你不用管这边啦。”
“那你喊我去,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你拿?”我看到小月嘟起嘴揉了揉蕊儿的胳膊,换来后者一个温柔无奈的笑。
玉梁白家失势,白家少主临危受命,接家主之印,负家族之责。彼时蕊儿给我们寄了一封信,寥寥几笔说尽她从无数忧虑中寻出的道路——弃政从商,引活水涤清玉梁。那时她的言语中不乏迷茫与胆怯,唯有目标果决明晰。白手起家之路如何艰辛,我们也只能靠浅薄的想象来揣测,更何况蕊儿想要的不仅是一个兴旺的家族企业,更是一个干净的玉梁,这需要多少力量,没有人知道。
“你要什么?”不知不觉间我已排到队前,小月挽起袖子问我,许久不见的脸庞少了一些圆润,多了干练与成熟。
“打包一份芸豆糕。”我轻轻笑了笑,点了我们第一次一起做的糕点。
曹家的事情传到我耳中时已是一年后。当无数世家的刀尖对准花家之时,当那支箭在弦上摇摆不定之时,曹家家主忤逆不尊,当堂与族老对峙,断发划席、自请出谱,一人离开曹家,除了身上衣物和多年的长枪,一线未取。曹家仲叔之子接替家主之职,将小月姓名自碑上凿下,断绝其回头之路。
曹家没了一枝骄梅,玉梁却多了一位红娘子。
听闻那是一个大雪天,披散着头发的小月独自走在街头,长枪红缨上蓄满霜雪。路人纷纷避之不及,可一把伞却晃晃悠悠地跟了上来,挡住上空的寒冷。彼时如意斋生意正在起步,却凭空闭店了一周有余,蕊儿带小月回到玉梁后,同文行即刻找上门来,言下之意如意斋合作之意不诚,商道有亏,只怕难以为继。
想来沸沸扬扬的“金兰情雨雪相扶将,红娘子大闹同文行”,说得就是那时候的事。
不知道文司宥是念旧情,还是心疼被小月拍碎的物件,总之如意斋今日仍在,说明合作顺利继续了下去,一红一白两位娘子的故事,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话本中。
“栗子糕卖空咯!”小二一声吆喝传来,队伍中有几位客人捶胸顿足地离去,看得旁人都为他们惋惜不已。我拿起一块芸豆糕,软糯的豆沙流而不散,甜而不腻,让长途奔波的味蕾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如今他们有这样安逸的生活,真好。
约莫一个时辰后,店前的队伍已经接近尾声,看着小二逐桌询问的身影,我大概明白如意斋是准备关门了,遂起身向外走去。门口,小月正向梁上挂着灯笼,我下意识地上前扶住梯子,她对我爽朗地笑了笑,下到最后几级时蹦了下来,“谢谢啦!”。
“小事,不用客气。”我亦回了一个笑容,准备离开。
“唉,听你口音,是外地人?”手臂突然被拉住,小月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跑去,“稍等我一下,先别走啊!”
我好奇地止住脚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周围。各家商铺纷纷挂起灯笼,将要傍晚,街上的人反而多起来,仔细看去,似乎有不少青年男女相依而走,这在民风内敛的玉梁可不常见,难不成今天是什么节日?我纳闷地伸出手算了算,恍然间反应过来,是中秋到了。
“呐,”肩上被拍了一记,我转过身,小月举着几包糕点,“来了玉梁怎么能不尝尝如意斋的招牌,这些是我送你的,不用客气,觉得好的话帮忙宣传一下就好啦!”
“新鲜糕点不好保存,三日内食用最好。”跟随而来的蕊儿柔柔补充到。
“谢谢两位娘子~”我接过糕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别客气。今天是中秋,城中有灯会,”蕊儿搭上小月的手臂,“若有兴趣可去逛逛,放一盏灯祈福。”
“没错,我们也要去放灯,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遇到!”
“说起来小月儿,我们好像还有空白的孔明灯,要不拿给这位姑娘吧?顺便把昨天做好的三盏灯也拿出来?”
“好呀!”未等我拒绝,小月又一次飞也似地向楼内跑去,留下我与蕊儿两人在门口相望。
“月娘子真是雷厉风行。”我对上蕊儿的视线,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她轻轻遮面笑了笑,“小月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如意斋要是没有她,是做不到今天的。”
“说起来,娘子和月娘子两个人,为什么做了三盏灯?是有别的人一起吗?”
“我们自创办如意斋以来,就只有彼此相依为命了。”蕊儿似乎被勾起回忆,清亮的双眼中印出圆满的月亮,“食髓知味的族人不愿意尝试新的道路,认为从商不过是异想天开。”
“只有小月儿和她一直支持我。”蕊儿接过小月递来的孔明灯,“这盏灯是给一位友人的,虽然她不在玉梁,但万世长安的祝愿,一定会随着这孔明灯传到天边……传到她所在之地。”
“一定会的。”我的目光抚过那盏灯上枝叶舒展的莲花纹,轻轻呢喃到。
人流如线,细细织过街道。我独自走在其中,眼前一片华光,嬉闹声、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灯火阑珊处,几丛野草随着夜风缓缓飘摇,偶尔有微弱的虫鸣传来,很快又消逝在节日的歌曲中。
“美人为何独自一人?”背后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言语之间颇有些孟浪,“众里寻他千百度,若无人相伴,与我同行如何?”
“谁?”我皱起眉头转身看去,一袭桃花衣衫,人面如玉含春,竟是盛桃。
“你……你是?”要下意识地装作不认识这回事实在考验反应力,我哽了一下,差点打出嗝来。
“美人别怕,”桃山客似乎将我扭曲的脸色理解成了害怕,眨巴着桃花眼靠近,语气又轻柔两分,“你看我生的这么潇洒帅气,当然不是坏人,只是见你一人徘徊,于心不忍,所以上前搭话。”
这么久不见他的自恋还是一如既往,真是有精神……我的嘴角忍不住抽动着,刚刚抑郁的情绪倒是散了个干净。左右也是无事,跟他走一程也不是不行。
“公子要去何处?”我背过手,歪着头问他。
“美人换我桃山客便是,”他撩起前额的头发,狭长的双眼妩媚地看过来,“要是不好记的话,喊漂亮哥哥也是可以的。”
“……桃山客是吧,我叫采薇,别喊美人了,怪难受的。”我避开他的视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之前熟悉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他有这么欠揍,难道是忍耐度降低了?
“采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盛桃几步就赶了上来,走在我身侧,“采薇姑娘从哪里来?”
“你怎知我不是本地人?”我下意识问到,话一出口自己却明白过来,凭盛桃的人气和眼光,玉粱哪里会有他不认识的美人。
“以我的相貌,必然见之难忘,姑娘没有认出我,就一定不是本地人。”果不其然,他这样答到。
“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他的回答。
“哎呀~”盛桃突然感叹了一声,“想不到走在路上也能碰到懂得欣赏的知音,采薇姑娘,你莫不是老天爷派的玉兔精下凡,来补偿我的?”
“什么玉兔精,”我越发哭笑不得,“补偿又从何说起?”
“自然是老天爷欠了我一样顶要紧的东西,才要补偿我。”盛桃仍是那飘飘然的语气,可说话间垂下眼睛,眸光都黯淡了几分。
我不禁心下一跳,不知如何将话接下去。
“不说那个了,”许是见气氛有些沉闷,盛桃又挑起风流的笑容,左手虚虚地揽在我肩旁,带着我向前走去,“可巧我们走对了方向,就请姑娘到我的芳菲苑坐坐吧。”
“芳菲苑,你是商人?做什么营生的?”
“嘘……”他伸出一只手指作噤声状,“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芳菲苑满庭落芳,桃山客半身桃香。盛桃将我邀至庭院的一处石桌前,自己不知去了哪里,再回来时托着两杯朱颜茶,怀中还揣着大大小小的物件,活像一个移动的货架。
“这是红枣桃花姬,这是桃胶冻,这是珍珠桃花粉……”他一件件地往外掏着货品,没留神一个小盒子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我俯下身预备去拿,却被他攥住手腕,盛桃赶在我之前一把抢过盒子,皱起的眉头破坏了那张姣好的面容。
我疑惑地望着他,桃山客何时会在女子面前如此粗鲁行事?
“……我失礼了,”反应过来后,盛桃松开我的手,攥着盒子起身向我深深行了个礼赔罪,“姑娘请多担待。”
“没什么,”我连连摆手,“那个盒子想必是公子心爱之物吧?”
盛桃沉吟了一会儿,展开手心,红色的胭脂盒应声敞开,躺在他如玉的皮肤上,像是一朵朱砂桃悄悄盛放在月色中。“这是我为心上人准备的定情之物。”他突然正了神色,没了俏皮的笑容,整个人只剩悲凉的枝丫在轻轻摇晃,“本来应在一个三月芳菲之时,于红烛下亲手为她画上,一定是宜室宜家的好颜色。”
“只可惜再也等不到了。”盛桃合上胭脂,看着树间的明月,“听闻她随水而去……天妒红颜,可不该是她!”
“……抱歉,勾起公子伤心之事了。”我感到手心被掐破,低头看见指甲上鲜艳的红色,突然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哎呀,我还没哭,你怎么倒哭起来了?”盛桃乍一看到我的眼泪,手忙脚乱地抽出一方香巾递给我。他湿润的眼睛闭了闭,终是又恢复了温柔的弧度,“都说人美心善,采薇姑娘果然菩萨心肠,竟为了我的故事掉了这么些珍珠,这下芳菲苑可赔不起了~”
“噗,”我被他半是恭维半是打趣的话逗出一个笑,眼泪也慢慢止住了,“哪就有那么严重了?”
“美人落泪,就是顶顶严重的大事。”盛桃轻轻吹了吹朱颜茶递给我,“我桃山客,但愿世上所有美人,都能平安喜乐……世世常安。”
“……嗯。”我轻轻应着他的话。茶碗中水波渐平,一轮明月成型,照亮世间所有的不圆满。
本次彩蛋为隐藏结局:《多年后的重逢》,宣望钧视角展开~
【宣视角注意】
“殿下,我们到了!”
“梓辛,在外不要叫我殿下,要叫公子。”
“可……是,宣公子。”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踩着木板走下客船。几日未见坚实的地面,如今踏在石砖上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或许也是为异乡景色震撼之缘故,古籍记载,祁澳国远在海外,绿树成荫,生灵充盈,居民身形高大但又浪漫活泼,是以祝祷盛行,图腾瑰丽奇特。今日一见,莫不如此。
“殿……公子,我们先去客栈歇息一下吧?”梓辛拉着我的衣袖,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堪。楚梓辛今年刚12岁,是楚禺族里最小的堂弟,被他以磨砺为由塞到我身边。实是楚禺担心他不在,我身边再无亲信,这点默契,自不必说。
“你去吧。”眼见走到客栈门前,我将梓辛向前推了推,“我暂时不累,自己走走。”
“公子一人怎么行!”
“无妨,只是在附近逛逛,你去休息吧。”我压住他上前的脚步,换了个更为郑重的语气。
“这……好吧,公子拿好这些,千万小心!”少年很是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听话,抽出荷包和匕首递给我,又翻了半天,摸出一瓶翠绿的液体,“这个是驱虫药,公子洒在衣衫上就不会被毒虫咬啦!”
“嗯,多谢。”我接过物品走到不远处,看他熟练地办完入住走上楼去,放下心来,朝着刚刚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瞧一瞧看一看咯!新鲜的花环!”这个时节宣京正是百花凋零、北风渐起之时,这里却烈日炎炎、繁花似锦,实在叫人惊奇。
“……!”一个小孩子拉住我的裤脚,举着花环不知道说了什么,似乎是当地话,看起来应该是在推销商品。
“他说,这个花环特别适合帅哥哥,祝祷时快到了,哥哥买一个吧!”清丽俏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向后望去,一位身着祁澳服饰的姑娘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她的大景话十分流利,举止之间也不似当地人那样奔放,或许是大景移民。
小孩又扯了扯我的衣服,期待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我接过花环,正想拜托那位姑娘帮忙问问价格,却不妨她先递过几枚铜币,接过花环递给我,“公子第一次来吧,这个就当见面礼~”
“这怎么……”我正待推辞,可她向我招了招手就跑开了。果然是民风淳朴,不知祁澳之治是何种理念,择日还需和外使先探讨一番。
我握着花环向中庭广场走去,沿路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身上都挂着芬芳的花朵,有夸张的顶了满头,像是从花丛里钻出来一样。见此情景,入乡随俗,我将花环戴在头上继续向前走,遇到不少姑娘向我抛一朵花然后离开,不知何故。我仔细回想着来前读过的书籍,却并未寻得蛛丝马迹。
“殿下?”低头思索间,一道身影拦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向他,几分熟悉的面孔将我震在原地,若不是因为他是男子,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活过来了。
“宸亲王殿下?”花忱见我没有反应,又唤了一声,“您怎么会独自在此处?”
“奉命出使,顺便开拓一下视野。”我淡淡回到,“你……花家都在这里吗?”
“是。”花忱微微颔首,“如今已落定了。”
“也好。”我环视周围,在不远处的水果摊旁看见木微霜、林珊并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从衣衫来看,正是送我花环的那位姑娘,她似乎很受其他两人尊敬和爱惜,想来不是寻常身份。
“忱兄已成家了?”我收回目光,预备了几句日常恭喜的话。
“呃……回殿下,还未,殿下为何这样问?”花忱的脸色十分微妙,疑惑中还带着警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只是突然想到。”我略略敷衍到,脑中不断思索着。如果她不是花忱的妻子,那她会是谁?花家还有其他孩子吗?
“哥哥!”说话间,买完水果的三人走了过来,木微霜和林珊都心照不宣地向我行了一礼,而那位姑娘抱着花忱的胳膊,对我眨巴着眼睛,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可爱。
“未曾听闻花家还有三小姐。”我凝视着她的眼睛,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她。
“舍妹失礼,叫亲王见笑了。”花忱用袖子挡住她,隔开我的视线,似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妹年幼,为保安康,从不向外人提起。”
“原来如此,”我虽不擅长感知气氛,但面前三人紧张的动作如此明显,再问下去只怕徒生事端。“我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殿下慢走。”他们一行人行礼后转身离去,将那位姑娘紧紧包围在正中,如抵挡风雨的花瓣呵护花蕊那般。
若她还在,或许也是这样的情景。
之后几日,梓辛和我按照计划见了几位使臣,空闲时也会在周围游玩。这片土地有着不同于大景的风情,男子潇洒,女子亦热烈,走在街上随时都可能被拉住,好在梓辛口齿伶俐又反应迅速,回回都能让我们成功脱身。
唯独有一回,我拦下了梓辛。
“殿下。”赠我花环的姑娘推来一颗木瓜。
“你叫什么名字?”我接过馨香的水果,将怀中揣了几天的青玉递给她。
“采薇。”
“取自诗经?”
“嗯,大概是吧。”
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梓辛不知什么时候跑开的,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殿下在宣京,过的还好吗?”采薇伸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一曲小调。
“无可,也无不可。”我看着她自在的神情,仿佛透过她看到明雍的蓝楹花。
“殿下要多保重。”树叶顺着她的动作飘进小溪中,“阿姐说过,希望她的所有朋友,都能好好生活。”
我不自觉地握住手腕,颤抖的隐痛一阵一阵泛上来,“她可曾……提到我吗?”
“……”采薇专注地盯着溪流中的鱼儿,正当我以为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她拿出玉佩,视线仍旧向着水流,“君子如玉,未敢忘忧。”
“知己难觅,终究是阴晴圆缺。”我微微一笑,见她眼中似有不忍,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但愿往后再无乱世,所有人都能如你一样幸福。”
“……那我就祝宣师兄得偿所愿?”
“嗯,多谢。”我望着天边流云,猛然间反应过来,采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两颊的酒窝十分促狭,“你,叫我什么?”
“宣 师 兄。”她放慢语速又唤了一声,“哥哥叫我不要说,可这里是祁澳,不是宣京;你是我师兄、朋友、知己,不是外人。”
“你……你没有?”错愕间我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深渊里的人鱼抓住一束光,“为何现在才!”
“我们在宣京也见过的,只是时机不佳……”她轻轻覆上我的手,温柔的话语如藤蔓缚住我的心脏。
我恍然想起当年在宣京城郊遇见的那只小鸟,带着南塘的气息从凌丞相别苑飞出。原来那时我本有机会的,却自己错过了。
“师兄想起来了?”见我出神,云中笑了起来,赤脚拉着我向小溪中走去,“师兄见我一次便送一块玉佩,如此下去,不知道我们还能见几次?”
我随她踏入小溪,清凉的水流划过皮肤,好似春雷化雪,将沉寂的山谷冲了个透彻。云中踩着圆石,被水浸湿的裙角旋出美丽的弧线。
“若要日日相见,师妹可愿?”上游的水流湍急,我拉住她向岸上靠近。
她微微眯了眯眼,踮起脚尖踩在我的脚上,双手扶着我的手臂,“那师兄可有准备那么多玉?”
“没有也没关系,”她接着说了下去,“河中鹅卵石不计其数,师兄以石代玉就好。”
“那岂不是和河狸求偶一般。”我哑然失笑,话出口才发现不对,脸上渐渐发热,将她又抱紧几分。
“这可是师兄说的。”她趴在我耳边,只一句话就让我心动不已。
“好。”,我抱起她,像是从一场噩梦中忽然醒来,忽见世间光明万丈、鸟语花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宣京路远,大景平和,想来——不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