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洁 HE]庄周梦蝶 02云深留
“忘机，你可是在里面？还不出来！”蓝启仁背着手，并未进入藏书阁，仅是隔门低声呵斥一声。
不过几息功夫，藏书阁外的锁轻轻一动，无人自开，蓝忘机背手走出来，看到叔父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最终只是垂下头：“忘机但凭叔父发落。”
“你还知道我是你叔父！”蓝启仁看蓝忘机面上写满了知错不改四个字，竟是气极反笑：“好啊，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好侄子，竟为了那魏无羡屡次出格！你自己说，私入禁书室，当罚几何？”
“按家规，当……”蓝忘机早有准备，闻言并不迟疑，开口就要续下去。
“且慢！”一道男声突然插入，打断了叔侄二人的对峙。魏无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伸手将蓝忘机揽在身后，这做派看的蓝启仁心火直冒。“蓝老……先生，蓝湛他既是因我出格，那受罚也当由我承担才是。”
“魏无羡！不是让你去会客室待着！”万万没想到魏无羡阳奉阴违，竟然偷偷跟着他，蓝启仁一方面暗惊于魏无羡实力，一方面又忍不住生气，不假思索道：“此为我蓝氏家事，你身为江氏之人理当回避才是。”
“先生此言差矣。”魏无羡想到梦中那洇出的刺目血色，一步也不肯退：“我与蓝湛相交莫逆，他之事即为我之事，即便此事不因我而起，魏婴也断无坐视之理。”
他身后，蓝忘机尚还心存疑惑，听闻此话眼神微亮，又担心叔父当真责罚于他，忙要上前一步行礼开口，却发现魏无羡死死挡在他身前，不得已只能隔着魏无羡尴尬的向蓝启仁行了一礼：“此事是忘机行为失当，忘机过后自去领罚。”
“你怎么还自己找罪受？”魏无羡气急败坏的扭头瞪他一眼，“你先闭嘴。”复又对蓝启仁嬉皮笑脸道：“先生，我魏婴两人做事一人当……”
“够了！”不欲再看两人为此争执，蓝启仁只觉伤眼：“你二人，魏婴私闯云深不知处，罚抄家规三十遍。蓝忘机，私闯禁书室，罚家规百遍，因其身为执法者，知法犯法，责罚翻倍，共计两百遍。”
魏无羡还欲再说，却见蓝忘机俯身一礼：“忘机领罚。”
暗叹这小古板死心眼，魏无羡心里却也终于松了口气：“学生领罚，谢先生。”
“哼！”一甩袖子，蓝启仁转身就走，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你……”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顿，又闭了嘴。
“咳咳，你先说。”摸摸鼻子，魏无羡主动道。
“江氏重建，百废待兴，你于此时抽身前来姑苏，可是有何要事？”蓝忘机下意识握紧剑鞘，“若需要我帮忙，你尽可开口。”
方才一心忙于让蓝忘机免受责罚，如今两人相对，魏无羡竟难得的有些脸红。上一次两人分别时尚还不算愉快，他也曾信誓旦旦说过绝不去云深，如今不过因为一个无稽梦境，自己便胡乱猜测，连给江澄他们留个口信都顾不上，连夜奔赴千里赶来姑苏。如今蓝忘机发问，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若不想说，那便罢了。”眉目微微黯淡，蓝忘机看魏无羡迟疑不决，不欲让他为难，主动开口转圜：“我送你……”
“我是来找你的！”不待蓝忘机说完，魏无羡脱口而出。见得蓝湛抬眼看向他，魏无羡不知怎的，竟从他并不曾改变的神色上看出几许惊诧意味，可爱的紧。话已出口，魏无羡索性不再吞吞吐吐：“日前我在云梦偶遇泽芜君，与他叙话，他说你在云深修订家规，我便想来看看你。”
“兄长？”蓝忘机尚还疑惑他二人叙话一事，便听得最后一句，耳尖立时窜上绯红。见往来弟子纷纷，强压下心里的不自在，蓝忘机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你随我来。”说着转身向前一步为他带路。
魏无羡急忙跟上，余光却瞥到色如玛瑙的耳尖，心中暗自咋舌：小古板脸皮这么薄的吗，这便羞了？而且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也太有趣了吧。面上浮现些许促狭笑意，魏无羡强压下出口打趣的冲动，乖乖跟在蓝忘机身后，一路走到一清幽之所，正是静室。
清茶奉上，蓝忘机姿态端雅的坐于魏无羡对面，耳尖红色已缓缓退去，看着仍是一派清冷淡漠。魏无羡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又暗笑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目光随意的从屋室内一扫而过，落在了琴案那厚厚一摞，让他望之生畏的曲谱上。想到方才老古板所言，魏无羡心绪复杂：“蓝湛，那些曲谱……”
“嗯？”随着魏无羡目光看向琴案，蓝忘机低声开口：“我近日沉心研习，略有所得。若你愿意的话，我可……”
“蓝湛！”魏无羡听得提及这个话题，立时又沉了脸，刚欲开口拒绝，梦中他的那句诘问忽然闪过：“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还有唇边蜿蜒而下的鲜红血迹，气息一顿，只觉心间似是感同身受一般饱尝撕裂之痛。老古板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看着面前这个执拗的人，鬼使神差间，出口的话竟来了个急转：“劳你费心，反正我也无事可做，不妨一同探讨一番音律。”
话甫一出口，魏无羡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这条不听话的舌头，却在看见蓝忘机倏然亮起的眉目时，又吞下了所有委婉推辞的话，假装自己是个哑巴，直直的坐着一动不动，任凭蓝忘机抚上琴弦，清远宁神的琴曲一次次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从难得的安宁放松中清醒过来，制止了蓝忘机继续弹下去：“好了蓝湛，弹这么久想必对你也灵力消耗不小，以后有的是时间。”等等，我在说什么？什么以后？做梦把脑子丢了吗？怎么总是乱说话。“咳咳，蓝湛，我是说……”
蓝忘机专注的看着他，泛着红的指尖收在雪白的大袖子里，却没有躲过魏无羡的眼睛，一下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你的手给我看看。”
“无碍。”手指蜷紧，“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哦，我是说，我来得太急，忘了给江澄他们留个口信，等下还需借纸笔一用，给他们递个消息，免得着急。”
“好。”点头应下，蓝忘机转身取了纸笔并一枚传信符咒来，而后道：“天色不早，我先去拿饭食。”
“诶……”还不等魏无羡出口挽留，蓝忘机已出了门。
“哪里需要这么避讳，不过给他们说下行踪罢了，蓝湛可真是太认真了。”暗自嘀咕两句，魏无羡简单而潦草的写了几句，指尖一捻，传信符连着字条顷刻便烧成了灰烬。小心翼翼将灰烬拾起处理掉，魏无羡趴在案上胡乱想起来。
其实，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没什么，看蓝家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把我关起来，我还可以逗逗小古板。何况那梦来得古怪，今日我这一搅和，蓝湛是不是真的可以免去责罚还需再观察一下，没了这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导致他受罚。至于蓝湛追着要弹琴给我么……他琴艺好，人又长得美，我也不吃亏啊。忽略心中隐约的留恋，魏无羡如释重负，安心等着蓝忘机带着饭食回来。
等等！饭食！云深的药膳！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苦着脸，魏无羡心中盘算起来：要不和小古板商量一下，以后出去吃？正好让他带我逛逛姑苏，他们现在关系都这么好了，没理由再冷冰冰的拒绝我了吧。正想着，蓝忘机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黑漆木的三层食盒。
下意识皱了脸，魏无羡不情愿的看向那食盒，感觉嘴里已经开始发苦。却不料蓝忘机揭开食盒盖子，没有闻到药味，反而是一股逼人辛香张牙舞爪的扑了出来。
“这？”
“时间太紧，厨间只来得及做了这两个，何况你身体不佳，不宜食辣太过。”将盒中两碟素菜并两碟辣菜摆出，第三层是盅色泽奶白的鱼汤。
“蓝氏从不食辣，这菜……”魏无羡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眼神瞬间亮了，连塞了好几筷子，才终于鼓着腮帮子问出心里疑惑。
“喜欢便多吃些，汤要饮尽。”避而不答，看魏无羡还欲追问，蓝忘机低头用膳，丢下轻飘飘的三个字：“食不言。”
“哦。”皱皱鼻子，魏无羡咬口菜，忽然看这摆放泾渭分明的四菜一汤不爽，伸手将菜摆成红白相间之态，又夹了一筷叫不出名字的苦药。却看到蓝忘机顿了顿，也跟着尝了尝辣食，顿时忘记了口中苦涩，欢喜的又夹了素菜吃。
饭足菜饱，一盅鱼汤入肚，魏无羡满足的叹了口气，见蓝忘机条理分明的将东西收拾好，转身对他道：“今夜你便暂歇于静室，我睡外间。”
“不用这么麻烦。”魏无羡摆手拒绝，“我睡外间便足够了。”看蓝忘机还要说话，又补充道：“不然我在屋外树上凑活着也成。”
蓝忘机一顿，终于妥协：“我已禀明叔父，你如今可在云深出入无碍，冷泉于你有益，可在戌时二刻后前去。”
“我才不去那里找罪受。”魏无羡暗自嘀咕一句，却见蓝忘机淡色眼瞳盯着他，大有他不答应就一直盯下去之势，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嗯。”微微点头，雪色衣衫一闪，蓝忘机已转进内室。
“我可真是太不容易了。”看了看时辰，感叹一声，魏无羡晃晃悠悠向冷泉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