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一碗甜汤4
第四篇:
苦涩
“我得下去看看。”江风把头发吹起,小姐把它们往脑后捋了捋。
“什么,您疯了。”
“不勇敢冒险,又怎么会知道真相。”
“您现在下去就是送死。”
“我可没有打算现在。”她一边说,一边回头走到车里,躺在后座,不一会儿她的呼吸慢慢平稳。
我继续眺望江面,一些渔船开始工作,正在驶向更加辽阔的大海,接受更大的挑战。我们在江边等了好长时间,基本上轮流值班盯岗,天微微亮的时候我买了些工具,大致是两股麻绳、工具剪、头戴式手电和手套,早晨的雾气不是很严重,但是却异常热。终于在凌晨四点看见了两个窸窸窣窣的身影从江底下爬上来,我站在街对面的五金店前拿着工具,小姐睡在车里,车就离他们上下的地方不过几米远,我希望现在的小姐千万别起床伸懒腰。等他们走入巷子,我冲着过去,推醒了睡在车里的小姐:“他们刚刚离开。”小姐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叹口气将抬起的头狠狠躺到后排座椅上:“你在上面望风,我悄悄下去。”
“铃铃铃……”这时候小姐的手机不合时宜响了。
“是酒店的,不要害怕。”小姐清清喉咙,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
“叫她现在到酒店找我。”说罢挂了电话。
“是她打电话给酒店希望可以和我再聊聊房子的事情,我提醒过酒店要及时告诉我,我先忽悠着他们两个人,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要速战速决,如果天全部亮起来了,人多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下去时我们两个人的电话要保持畅通。”小姐一直留的是酒店的电话号,她做事很是谨慎。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老夫人搭乘公交车离开了。小姐还是按兵不动,十分钟后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她才开始行动了起来。我戴好耳机,小姐也把耳机固定在耳朵上,带着剪子头上的手电打开,手上戴好手套,她爬了下去,起初到达水面后她不停往远离深水区的方向寻找着什么,光束锋利切割着黑夜,突然她眯起眼睛,用脚轻轻踩了船一下,用身体的力量把整个人荡了起来,双手紧抓绳子,身体缩起来脚向着要去的地方像是在拍女版的人猿泰山,但是却在没有藤蔓的水泥树林,一下子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使身体停止了摆动,然后往里一钻身体完全消失在了江面。我抬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我们,四处平静如水,整个夜晚安静黑暗。
“小姐您还好吗?”
“下面有个小的穴式入口,很隐秘。”小姐说着,除了她的声音我还听到了铁制品碰撞的声音。
“小姐,那是什么声音?”
“我在解决他们的锁和铁丝网。”
大概过了大半小时:“可以了,我可以进去了。”
“嗯,您小心点。”我很淡定,我对小姐是有十足信任。
“外面入口很窄只能同时间通过一个人,里面应该是实验室,我要摸索一下电源开关,下面又闷又潮湿。”小姐继续说道。
“上面目前安全。”我也汇报情况。
“叮。”我手机的社交软件收到了小姐的一张照片,我低头查看,手机屏幕的光让我一下子适应不了,盯着看了一下,是一个布满培养箱的实验室,培养箱里飞舞着舌蝇,旁边有不少盛着麦麸的瓶子,吸满液体的棉花球放在平皿内,大大小小温湿度计霸占了本来就不大的墙面,他们甚至配备了发电机,太疯狂了,谁能想到这里有个设施完备的实验室呢!
来自沧州晚报
“看来的确是他们搞的鬼。”
“小姐上来吧……嗯……”我眼睛离开手机,但还没有等我把话说完,一只手钳住了我的喉咙,另外一只手把我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发生了什么。”小姐察觉了异样。
“她说酒店没有人……”那个男人抢走了我一只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我整个身体被夹在栏杆和他之间,根本不能动弹,喉咙被死死卡住。
“放开她!”
“滚上来。”他压抑着声音,不想被他人注意。
“把手机还给她,放开她。”
“我说滚上来!快!”
“我会游泳,这里有乙醇和火柴,我保证大火会把这里的试验品和资料烧毁得一干二净,放开她,我就上来。”
突然远处一个店铺的灯亮了,他看见了,先是一愣,恍惚间松懈了,慢慢身体有了后退的动作,手离开了我的喉咙,我取消了蓝牙,极力用耳朵贴近手机。
“你怎么样了,说话。”小姐对我说。
“哈……”我胡乱哈出一口气。
“跳!”她说。
我用手肘顶开他,翻过栏杆直直跳入水中,就在我不停外下沉时,一双手接住了我,浮出水面后她在我怀里强塞了一个原本系在船边的游泳圈。我嘴里又腥又臭,强忍着把游泳圈套在腰上,小姐身上也套了个泳圈,两个泳圈之间有绳子相互连接,她就这样拽着我游向较远处的埠头。他慌慌张张想要拦截我们,“救命!救命!”几个周围的店家听到呼喊,都站在店前凝视着这一幕,男人身体僵住后退几步不敢往前,倒往后跑开,我们湿漉漉爬上岸边,一位店主打了报警电话,温暖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这个夜晚好累。
两个人逃跑了,但是绝对逃不掉,警方封锁了那个实验室,我们只能从实验室资料大概了解事情的起因。实验室工作台面上放着一张干净的照片,他是个优秀、孝顺、有工作热情且一腔热血的青年博士,一直致力于疫病消除,特别是贫困地区解决疫病问题,这个问题一直是他耕耘的一片知识田,他的父母都是退休老博士,在制药和生物公司备受尊重,有了一定积蓄的他们一直很支持这个独子,直到三年前,非洲考察回来的他出现抽搐、昏迷的症状,他被确诊为“昏睡病”,有人叫它“新型艾滋病”,说它死亡率百分之一百,但是他们不能放弃,别人搞不出来的研究,那就夫妻俩自己搞,但是没有一个实验室支持,没有资金的来源,他们搬出来三层的小别墅,倒卖可以倒卖的一切,只求一个活生生可以说话思考的儿子,地下实验室已经不能满足需求,只是好在完全免费,不过温湿度老是不达标、老鼠太多、运输困难……这一切都急需解决,他们需要一个开阔远离社区的实验室,需要一个自己的实验室不能是租不能是借,这些舌蝇见不得光,需要一个低廉的价格,钱都在呼吸机上,没有这些仪器他们的儿子支撑不到实验成功的那一刻……执着,他们也在执着一件事:让他活下来。
作者拍
我们很快搬回了“库尔勒的猫”。
“明天我想去看看驴驴子。”搬家公司正在打扫着,她在清点衣柜,说完她突然停下来望着我,呆呆地入神。
“好。”我知道她心里有了打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固执。”她问。
“我和您一样固执。”我回答道。
“放手对谁都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好和不好、对或是不对,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后悔。”
“过于执着反而后悔,后悔不早点放手,付出过多就更加不舍得放手了。”
“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吧小姐,有些事情听起来好残忍,一旦过去了您会发现,这样做是对的。”
来到研究中心,驴驴子瘦了许多,我大概出现幻觉,窗外好似下起了雪,雪盖住了沙,一个个沙丘,风吹沙移日出雪融,有个驼峰在高耸又落下,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情况怎么样?”小姐的声音把“窗户”门关了,我看不见雪也看不见驼峰了,转而把视线放在被提问者身上,他最近也憔悴了不少。
梓杰不说话,摇摇头。
“这里可以……安乐死吧?”说这个的时候,小姐语气轻松,像在小卖部买一瓶汽水。
梓杰抬起头,忍泪点点头,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封信,小姐手指翻飞,拆开是离职申请,他没有回头推开门走出房间,小姐和我都没有挽留。
火化后小姐保留了大部分骨灰,小部分小姐打算邮寄给陪伴了“淑女”那么久的“绅士”。小姐抱着小骨灰盒去了邮递中心,我知道她想一个人静静。
我在家熬了一锅红豆汤,放了一块黄油,盯着装好的纱窗,脑子没了任何想法,呆呆站在厨房,听到马圈拆除倒塌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竟忘记了翻搅,久了汤就糊了,房间满是苦涩的气味,但是却不知道是气味的苦涩,也不知道是不是仅仅是房间里的苦涩,反正我的身体被现实的苦涩包围,尝了一口焦糊的甜汤,苦不堪言,放着甜丝丝的白日幻想转眼也能变得苦涩起来,让我不知所措。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