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 梦

第一个梦。

我从梦中醒来。梦里发生的故事在短暂的瞬间从我的大脑流过，随后不见踪影。

睁开双眼后并没有什么映入眼帘，因为房间里仍然是一片黑暗。“醒来后应该起身。”我听到这样的声音，于是我从床上起来，随后一束光从窗帘与墙壁的间隙透入，在轻度夜盲的眼中扭曲，眼前的黑暗变得五彩斑斓。

“有了晨光就应该拉开窗帘。”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扭曲的色彩变得有形，向我招手，我又一次接受了它的意见，将帘布扯到一边——

出乎所料，这并不是我熟悉的卧室，帘后自然也不是应有的阳台，反而是一间宽敞的书房，右侧一个红裙的女士坐在书架边，没有对我制造的噪音做出反应，而左侧的灰衣人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惊讶地看向我——我听到的“提示”来自于此，而她显然只是读出了书上的内容，并非为我进行指示。看她茫然的表情，似乎甚至不知道有人在这里休息。

“你醒了。”灰衣人立刻理解了我的情况，在我开口解释或提问之前。“你还活着，就要慢慢变老了。”她说出了一句在我看来的废话。

“也不见得，说不定是慢慢变得年轻？”一旁的红裙子合上了书本，看向了我。

“你会陷进其中，如果变得年轻，就没法继续变老。”她的态度似乎理所当然，又有太多令人困惑的地方，我忍不住想发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灰衣人来到了我身后的另一张床边。这时我才注意到，一扇门就在我身后，而这张床几乎挡住了整个门口。

“你只能选择其中一种，都一样的，你会越陷越深，没办法选择另一条路。”灰衣人躺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不再与我讲话。

我终于忍不住，想让红裙子解释清楚。她面带微笑朝我走来，伸手抓到了我的背上——

那是钻心刺骨的疼痛，让我几乎惊醒的酷刑，是我能幻想到的最痛苦的折磨。我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想要大声呼救，红裙子的反应比我更快，那在房间里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出了门后变成了抢先发出的求救。我逃向看上去人多的地方，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回过头来，他们的上衣都是红色，他们都对我伸出了利爪。

我的背上被一次次划破，每一次的疼痛都到了我能想象的极限，我的身上变得鲜血淋漓，我——

我的衣服被染成了红色。

他们不再追我。

我继续在路上游荡，来到了一片不熟悉的公园，入口附近被修剪得很精致的花坛边，有一群人在聚会。他们看上去是某个公司在进行团建，穿着一样的衣服，化着一样的妆容，长着一样的相貌。领队的人看向了我，似乎在疑惑我的来历。

他的眼神随后变得凶狠，我也发现我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衣服。我害怕了起来，加入了队伍的中间，成了他们的一员。

他们起初排成整齐的队伍前进，随后佝偻着身体彳亍，我跟着队伍弯折着前进，路线像一张方波信号图。

我们来到了路口，左边是一条红色的长廊，中间也是一条红色的长廊。我前面的人笔直前进，于是我跟着他进入了长廊中。在这弯折的长廊里，只有弯折着前进才不会碰壁。

我来到了长廊的出口，队伍中的人已经不见踪影。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天空是澄澈的蓝，墙壁是迷蒙的粉，地面是明亮的黄，眼前的一切被渐变的梦幻颜色融成一体。

我看到房间的中间是一座平缓的小山，山坡上有人在对其他人训话。我看到这群人全都衣着怪异，不敢与他们有交集，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路边有一群人围成圆圈在做游戏，我被拉入了圈子之中。我立刻适应了游戏的规则，我们又唱又跳，一片欢声笑语。

很快，我们变得疲惫，于是人们停了下来，让三个人进入了圆圈的内圈——这仍然是很大的一个空间。

我看到不远处另一群始终侧卧在地上的人变成了老虎，他们排着队走到了人们手拉手围成的圈边，一只老虎被放了进来，开始追赶我们。

我们三个人在圆圈中奔跑，不时有新的老虎被放进圈里。跑在最前面的人对我很友好，跑在中间的人对我很害怕。于是我攻击了中间的人，把他扔向身后。

我逃离了这个游戏。

我在一路奔跑。

我看到眼前的一切光怪陆离，人们成群结队，十几二十几人围在一起，各有各的疯魔，各有各的归处。

我从梦中惊醒。

此时是2023年7月1日4时48分，距离我入睡过去了两小时，距离第二个噩梦还有6小时，距离我前往医院还有8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