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仪物语——第十二章“月色与雪色之间” 第一节(2)

一生悬命(2)
如果硬要做一个比喻的话,他就像一把装饰华丽的钢刀,让人觉得华美可靠的同时,也让人敬而远之。白存郁无声地走出了大门,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白色的黑夜当中。
“果然,神父他会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牧知清似乎对他很有好感。对于其他人都不愿接近的白存郁,他却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但池谕佳却在他身后咳了两声,然后十分严厉地看着他:
“别被外表蒙骗了,牧先生。别忘了他是教会的人,本职工作还是监视和围剿某些秘仪师。只是我们暂时和他是盟友关系,今天才借用他的力量。说句实话,他就是一个笑面虎,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身上的血债可不少,想杀了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她说出了这句与她过去形象完全不相符的愤恨话语,然后握住了教堂的门把手,用力地往里推。牧知清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门前,和她一起将沉重的木门推开。
内殿的祭坛上悬着金色的十字架,下面燃烧着几盏烛火与油灯,中殿与回廊上的灯火照亮着两旁的彩色玻璃窗。马赛克地板上的倒映着烛火的残影,但整座教堂除了祭坛外的地方,都显得十分昏暗,在这个往常宣扬着神爱众人的地方,此刻却在神圣之中显露出几分冰冷。当然这份刺骨的彻寒,也让这座教堂变得更加肃穆庄严。
但在这样的沉静之中,却响起了一个温柔中略显活泼的声音:
“小池,这边这边!”
“悠华小姐?她们在里面么?”
池谕佳急切地踏着地砖,向内殿走去。牧知清轻轻将门关上,循着她的脚步声跟上前来。
“啊,到得好快啊,本来我还打算开车去接你的。”
“这个人,骑车载我来的。”
“自行车么……诶,牧老师原来是你呀?”
站在祭坛边的女性看到池谕佳身后的牧知清,立刻变得更加亲切起来。池谕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年,又看着面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性,皱了皱眉:
“嗯?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确实认识。之前他不是送羽兰一起回你家……等一下,牧老师,难不成你现在也住在小池家里?”
牧知清点了点头。池谕佳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来,她再次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他:
“怎么回事?牧先生你和悠华小姐是什么关系?”
“就是很普通的雇主与雇员的关系而已啦。每个星期某几天晚上,他会来我那儿给我表妹补习英语,有的时候会陪我喝个茶,帮我搬个东西什么的……大概算是男性闺蜜吧?”
“完全搞不懂,悠华小姐,你比他大了差不多六七岁,与其说是蓝颜知己,还不如说把他当作你的弟弟。”
池谕佳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她想要含糊其辞的企图。
“哇,小池,不要这样直白啊。每次我想回避某些问题的时候,你都这么不客气,我觉得这有点让我伤心啊。”
文悠华开玩笑般地做出了头疼的样子。
“因为我听不出来你说的话里面有多少是真的,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可含糊不得。”
“好吧好吧,毕竟对闺蜜还是要实话实说的。是这样的,不久之前……大概十月份的时候吧,我想给我那比你小个六七岁的妹妹找个英语的补习,然后恰好就看到了他的兼职信息。这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地方吧?而且牧老师也不像是那种鬼鬼祟祟做事情的人对吧。”
池谕佳依旧阴沉着脸,又转过头来看着牧知清:
“当真如此?”
语气里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却透露着一丝对她有所隐瞒的不满。
“是这样的啊,谕佳你也知道我每个星期都要去做家教吧,我当时也不知道你们认识啊。悠华小姐有的时候的确会留我下来喝会儿茶,总之挺照顾我的。所以她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会帮忙。然后就没有其他那些有的没的了。”
文悠华也在一旁和颜悦色地帮着腔:
“是啊,说起来,有了他的辅导之后,我表妹的英语还成绩提高了不少。说起来他挺合适去当老师呢,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内在气质,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认真搞学术的人。也难怪他待人那么有耐心,大概对待小池的时候也是那么温柔吧?”
牧知清刚想要解释些什么,池谕佳就长叹一声:
“大概吧,现在可不是讨论温不温柔的时候,悠华小姐,你打算几时让我们进去?”
面前的女性眯起眼点点头,让出身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少女调整了一下心情,往内殿深处的一扇小门望去。
“哦对了,姑且再说一句,大概悠华小姐对有些事情还不了解。怎么说呢……他是羽兰的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悠华小姐?”
“噢……我懂了,和我预想的有些接近呢。虽然我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既然是小池的请求,那我就擅自做一次主好了,他的安全也交由我们来保护。这样的的话,小池你是否满意呢?”
听到文悠华这样的允诺之后,池谕佳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了那扇小门。
“谕佳……”
牧知清想要跟上池谕佳,却被文悠华制止了。
“抱歉,牧老师,你不能进去,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她们吧。”
她的好言相劝之中透露着严厉。池谕佳没有理会被拦下的自己,头也不回地推开小门,消失在了黑暗里。
“为什么不能让我去?”
“这可是为了你好,牧老师。羽兰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大概能够用狰狞来形容了。让你看到她的样子,可能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吧。还是说,就算那样可怖的场景,也阻止不了你对她的关切呢?”
牧知清沉默了,他知道宫羽兰的状况十分糟糕。从池谕佳那双感伤的眼神当中,他也推测出她的伤势大概要更加严重。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他更加在意的是,之前在工业园里能和对手打得有来有回的她,现在却飞快地败下阵来。
“很难说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些乱,但是……”
“但是你还是想要见她吧?”
“嗯。”
他干脆地回答了文悠华的问题。青年的坚持让她看到了眼前这个人对羽兰深刻而又强烈的情感,她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让开了身子。
“那就请进吧,从那扇门进去之后,左手边第三间房就是。但是不要干扰到里面正在手术的悠纳和其他人哦,现在是最紧急的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
牧知清向她微微鞠躬,然后迅速走向了门后的黑暗之中。教堂正厅中只剩下了暂时掌管着这里所有事务的文悠华,她站在点亮着蜡烛的祭坛前,看着微弱的烛火,揣摩着那两个人之间点到为止,却意味深长的关系。
“果然啊,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就算心里何等的犹豫,眼里依旧是急切和担忧,大概他也不愿意把对某人的关切轻易地挂在嘴边吧,看来确实是个深沉的人啊。也罢,让他见识一下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什么坏事,通过这些,他能更加全面地看待周围这些人也说不定。”
文悠华颇有些感慨地叹着气,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地祷告着。不过她同时又在为牧知清这种毫不犹豫的行为感到惋惜,因为她同样从青年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犹豫并非出于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他在经历了之前的所有之后,对现实中发生的一切本能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