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蓝橘般的秋日 第三章：堕入吧（四）
利普和莫尔离开之后乘上了公交车，一路上莫尔都只是默默跟在利普的身后，起初他有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眼，可路人并看不到他的眼睛，在意识到后，他便放了下来。
此时已到夜晚，但对莫尔来说并没有那么久的感觉，天空中还在下着雨，雨势相比早上又大了许多。公交车上没有什么人，两人找了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莫尔不清楚利普为什么会对莱斯特持以敌视的态度，明明对方给予了如此多的帮助。
但是他不会去问，他害怕又看到利普的那个眼神。
“感觉还好吗？”这时，利普先开口问道，语气温和。
“嗯？啊，还好...”莫尔吞吐道，面前的利普给他一种陌生感。
利普扭头看着莫尔，伸手抹去面毛间挂着的雨水，“应该找个眼罩遮住你的左眼。”
“嗯...但是别人也看不见的吧？”
“恶灵可以，你这样会使你暴露得更直接。困吗？需要休息的话靠在我的怀里睡会吧。”
“还可以啦，不用了。”莫尔缩了缩身体，但经利普突然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感到有些困倦起来，“话说，到那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啊？”
利普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我之前听说过这个俱乐部的名字，守护之垒，当发现你感染咒蚀影之后，我决定来这里试一试。”
“这样啊...”
“其实，我本来准备杀掉你。”
“咦？！”
“我知道这么下去你肯定会变成恶灵，唯一的方法就是释放你的灵魂。”利普垂下了头，莫尔望着利普，五味陈杂。
好久之后利普才又开口，“但是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我站在床边时就后悔了，我没有勇气那么做...”
“哥哥...你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错。虽然你没那么做，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想那也是你斟酌后的结果。”，莫尔抱住了利普，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那双胳膊紧紧地抱住了莫尔，莫尔轻笑了一下，闭着眼趴在怀里，他感到浑身温暖，就像是在母亲的怀抱中那样。
不知不觉，莫尔竟然就这样睡着了，直到利普轻轻晃醒他为止。
莫尔抬起头望了望车窗外，透过车窗上蒙蒙的水雾，莫尔看到了外面漆黑的街道，这不是他熟悉的街道，“嗯...我们到了吗？这里是哪里...”
“到站了，该下车了。”
没等莫尔搞清车外是什么地方，利普就拉起他下了车。莫尔站在站牌旁的雨棚下望了望四周，却找不到熟悉的事物。
“哥哥...？我们不是回家吗？”
“暂时不回去了，跟我来。”
街道上人不是很多，两旁的街店也都锁上了门，莫尔感到有些害怕，紧紧跟着利普。两人进了一座公寓，公寓的风格是旧式的科技风，墙壁地面蓝白色调，大部分为钢铁材质，屋门是全自动感应门。
公寓没有看门机器人，室内破旧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有人居住。照明的灯很早就坏掉熄灭，利普打开终端上的照明系统，微弱的光勉强能够让他们看得清台阶。
“这里是哪里啊...感觉好奇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借助灯光，两人下楼梯到了地下一层，利普把爪放在了门边的感应面板上，“滴”的一声后，面前的门解锁缩向右侧，同时屋内也亮起了灯。
不同于外面的破旧，屋内整体明朗清爽，墙壁虽然失去了光泽，但是十分整洁，没有太多的装饰和家具，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但这并不意味整个房间显得十分宽敞，家具拥挤地摆放在一块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而靠近床脚的位置是一扇铁门，连通到另一个房间。这给莫尔一种好似大部分空间都被分给了另一边房间的感觉。
“这是哪里啊？哥哥，可以告诉我了吧。”，莫尔有些焦急起来，慌忙问道。
可利普不想回答，他还没有准备好，即便已经把莫尔带到了这里。
然而最后，他还是狠下心，决定告诉莫尔一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里是我们的房子。”，利普转过身，他看到莫尔一脸疑惑，又继续解释道，“我没有告诉你这个地方，其实你也不该知道。但是接下来我很可能无法保护你，我需要你自己学会自保。”
“保护自己？那是什么意思？”
利普没回答莫尔，而是去打开那扇铁门，“过来吧。”
莫尔穿过了铁门，而面前所看到的东西让他瞪大了眼睛。
门的另一边是一个简易的靶场，地上叠着一捆靶板，屋对面安好竖起的靶上则满是弹孔，靠墙的桌上放有几把手枪，一些弹夹与手枪弹药盒，有些弹药盒已经打开且空了，有的则是打开且用了一半。
利普从衣服内掏出了莱斯特赠予的那两把枪，他选了冰蓝色的那把，然后从黑盒子中拿出了冰恩赐水晶装填进去。他站到射击位，举起枪瞄准靶上的红心，在调整好姿势后扣动了扳机。淡蓝色的能量束从枪口射出，正中红心，靶板被击中的位置立即扩散凝结上了一层厚霜。
“后坐力比九毫米手枪要小一些...”，利普自言自语道，没注意到一旁看着的莫尔已是不知所措。
“这些，这些都是你买来的吗？”，莫尔紧张地看着利普，面前的利普就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动作，他的神情，他说话的方式...莫尔感受不到任何亲切感，有的只是对未知应有的畏惧。
“没错，这些都是我买的。”利普没在之前的犹豫，果断地回答道。
“你从哪里...我们不该拥有枪支。”
“对啊，不然为什么我会选在这种地方。没有讨厌的无人机，警察也不会找上这种地方，楼上更是没有什么租客，我发誓，就算他们听到枪声，想到的也不会是报警。”，利普放下手中的枪，叹了口气，“我本不该让你知道这些，在干完那些事情之后，我就打算让这里和那段时光永远尘封。”
“干完那些事情...所以，你和我说的那些工作，每晚每晚的出去...”
“都是假话，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你也不会接受。”
“我，我不能接受...”，莫尔不自在地转过身，欺骗，恐惧，自身本能的排斥，全部混杂在一起，让他难以承受，想要大喊出来。
“但这正是事实，在这里生存远比你知道的要难，如果再告诉你我曾做过什么，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你。”
莫尔捂住了耳朵，排斥着，不愿接受。利普没管莫尔，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把手枪打开保险上了膛，然后走到射击点，对准靶连开了数枪。开枪发出的响声让莫尔惊吓地浑身颤抖，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硝烟味让他厌恶地抽动鼻子。
利普一共开了五枪，每一发子弹都击中红心，他给枪上了保险，随后看向了莫尔，“莫尔，过来。”
可能是利普的声音太大，莫尔被惊吓到似的抬起头，他低头怯怯地走到利普身边，始终不敢看利普的脸。
“该你来了。”，利普把枪放在了莫尔的手中，莫尔握住枪，盯着那还在冒烟的枪口。
“我会教你怎么射击，第一步先来学习持枪，要保证你开枪不会伤到自己的手腕。”，利普边说着，边从桌上拿来一把枪，在莫尔面前展示持握方式。
“为什么我要学射击，子弹对恶灵没有效果的啊！”，莫尔冲利普喊道。
“但对人有效果。”，利普平淡地回答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止有恶灵。”
“那有谁，莱斯特他们？为什么你一直在意他，他们帮助了我们啊！”
“哼哼，听着莫尔，给你提供帮助的并不就是值得相信的人，我们只是对他还有价值。这就是我不直接回家的原因，那个地方太明显，很可能提前设有陷阱等我们。”
“他们就一定是坏人吗？为什么要把他们想象得那么坏...”，莫尔摇了摇头，无法理解利普。
“这并不是坏不坏的问题，而是利益冲突，只是目的不同罢了。”，利普把手搭在了莫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等到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跟着我做。”
“不要，我不想学...”，莫尔把手枪丢到了地上，攥紧双手。
“捡起来，给我捡起来！”利普几乎是咆哮地吼道。
“我宁愿去死！”
突然，利普把手枪上了膛，对准了莫尔的脑袋，“那就去死好了！你以为什么事情把手一摊就能解决了？！啊？！就你这稀烂的意志还保证能不被恶灵侵袭，可笑至极！！！”
“那你开枪啊！杀了我一了百了！我反正什么都做不好，在你旁边也只会连累你！打啊！打啊你！”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让莫尔一阵耳鸣，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左脸射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紧接着，一拳又狠狠的揍在了他的右脸上，把他打倒在地。莫尔从地上坐起来，捂住渐渐肿起的右脸盯着利普。
“活该就是个废物！”，利普一字字地骂道，“只知道说抱歉，却从没想过要改变，像你这样，不管到哪里都只一无是处！在密斯特是如此，在布瑞滋更是如此！除了我，能像这样对你的能有几个？！一切都是要靠争取才能得到啊！靠自己！！！不是靠守护神！也不是靠别人可怜！你知道吗？！连这件小事都做不成！不想做！让我怎么相信你说过的甚至只一句的保证？！”
莫尔耷拉着耳朵，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他爬起身，跑出了门。
“使劲逃避啊！想滚滚远点！有种你就别回来死在外面！”
莫尔冲出了公寓，不知跑了多远，他的眼睛被泪水糊住看不清路，下雨的地面也十分湿滑，结果踩上了一块活动的地砖，一头栽在了地上。他痛得大喊了一声，等他爬起来时只觉得热乎乎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
莫尔坐在地上，大雨噼啪地打在身上，他的泪水在流，却还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鲜血混着雨水流下，让他的样子显得十分落魄。可他不在乎。废物就该要有废物的样子，就该要有一无是处的样子...他这么想。
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经过的人也是用怪异的眼光看看他，随后远远地绕过走开。莫尔就那样坐着大笑，直到感到喉咙沙哑，眼睛涩肿。他低下头，看见水洼中倒出的那只左眼，那只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显眼。莫尔撑起身，换成四肢在街道上蹒跚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如今的他只是一只无家可归却不会惹人怜悯的月精灵。
大雨浸透了他的毛发，寒冷的秋风吹来使他不禁颤栗。他钻进了一个小巷，这里的雨点没有外面那么密集。莫尔选了一个不是很脏的垃圾箱角落窝了下来，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来寻求一丝温暖。
离开了利普，如今他只能依靠自己，不会再有温暖的床，不会再有哥哥的体贴。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提醒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上饭了，但他不打算去解决，他已经累到不想再动一根指头。小巷隔开了冰冷的风，让莫尔逐渐找回了一丝温暖，在满是寒冷的外界，只有他体内的那一丝温暖还算是他所熟知的，这种感觉又让他想起了母亲。
疲倦占据了身体，让他双眼沉重。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朦胧之中，一双手带着温暖伸向了他，他抬起头，感觉充满暖意的阳光又照在了自己的面颊上，带有青草清香的轻柔微风徐徐吹过。
“妈妈...”，莫尔望向那双手，喃喃地呻吟道，随后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