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的战斗与杀戮——赛博朋克2077首章体验记录

  V，要么就成为夜之城的传奇，要么就插着尿管在床上过一辈子吧。

 开始时cyberpunk的概念对我来说还停留在“养生朋克”、“朋克音乐”的一种新型的娱乐类型，有强烈的色彩对比的美术画风支持，出现电子科技和人工智能等未来元素，可能还会出现安迪沃霍尔的贴画。但我直到渐渐进入游戏才理解，赛博朋克并非一种科幻背景或虚拟现实，而是此时此刻正发生着的历史进程。

 我之前熟悉与赛博朋克2077的最相似的游戏可能是底特律变人，仿生人、未来科技，杀戮与叛逆，这些游戏背景很相似，但是2077里的很多故事细节还是更直接地打到了我心里。底特律时期我在大学读书，现在已经成为996打工人了，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有些改变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潜移默化的，当意识到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无法逆转了。

  V是2077的主角，街头小子，典型的黑帮底层人物，一名雇佣兵，打架盗窃做任务赚钱。因为懒惰和傲慢，从纸质时代被卷进信息浪潮，沉迷娱乐消遣、精神居无定所的人。我把这样的人定义为，文化盲流。

 V是其中之一。

我也是。

游戏里V经常被问是要成为夜之城的传奇还是做一个碌碌无为，插着尿管迎接死亡的人。我一开始猜想这可能是游戏作品想要表达的核心，叛逆、挑战、勇于接受未知的机会，所有RPG主角共有的特征，即便生活里没有，游戏里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代价不过是多死几次。

 堕落是极其容易的，特别是有人有目的的引导并希望你永远堕落和安于现状。无论是消费主义的“奶头乐理论”还是新闻学理论的“茧房效应”，谈论“快乐教育”与“精英阶层固化”的话题从几年前开始就源源不断，《娱乐至死》更是被自媒体行业捧为社科圣经。

 游戏外的人刷着公众号、微博、抖音，一边看着“碎片化时间管理”的推荐一边将自己的时间亲手割裂。我们一边喊着折叠和内卷，一边走在时间的边沿战战兢兢地趋行。我有的时候会坐在餐厅发呆，觉得自己掌握了一些学习和办公工具，也算是学过一些科学知识理论，却依旧活得像个傻子。这或许是一种自我认知缺陷，但不得不说，我确实时常对自己的价值质疑，甚至怀疑生活是一个谎言：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若非阿姨友善地提醒我闭店时间，我也许无法意识到自己又多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回到游戏里的时候，V的脸上已经满是伤疤，等我洗了个脸开门，就被黑帮中间人“清理”干净了。古代兵刃相见总是耍刀弄枪，热武器出现后，冷兵器无限降级。一个研习刀法多年的习武人士在手枪的面前可谓不堪一击。

 V，街头混混，在赛博朋克的世界观里被一枪爆头。

我，新进社畜，在信息时代和资本市场里被打得头破血流。

 当然，2077带给我的surprise远不如此。社会阶级的分化比现实更加糟糕，上层的精英阶级固化，掌握社会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包括资本、经营管理的能力、科学技术；最重要的是，拥有了坚不可摧的权力，在人工智能发展到比大多数普通人都先进 2077，这样的精英或者说传奇，可以说是无可撼动的。

 和封建主义的垄断不同，cyberpunk式的阶层分化是更“科学化”的，并不是依靠着一个王朝内部的薪火相传，而是建立了一整个完整又能不断自我修补的管理体系。如果以股份制公司为例，那2077就是一家SOP极为完善、董事会高层和管理层对实务掌控极强的500强公司。某一个特定的员工，individual的离职或缺位，甚至是某一个高管的离开，都对公司产生不了任何的重大影响。员工层去中心化的管理模式，不断挤压着底层的劳动价值。

 cyberpunk的阶级固化宛如铜墙铁壁。V作为底层人民，能做出的选择看似很多，每天的生活若不是刻意接受生死任务也可以说是纸醉金迷，但实际的劳动自由和精神需求确实空空如也。今天我们盛行的美容、整容、理疗健康，在2077年变成了义体的改造，芯片、功能无限叠加和堆砌。

 我们并没有将选择生活的权利拱手让人，也并非想从劳动市场退出，成为资本主义效率准则下的“无用之人”。但激进的精英阶层并没有停下侵略和控制的脚步，对于信息理论、绝对理性、科学技术的认可，给了系统发展、数据统计、行业并轨无限的利好，于是现有的社会统治阶级的欲望增殖和权力合作逐渐将中产消磨干净。

 老维是游戏里的医生，是一位医学专家，其实在2077的背景下他可以选择加入精英阶层成为专家团队的一人，这也是当前的投行、咨询公司、法律事务所这些行业的平行存在。但他没有，在2077里没有个人英雄主义，只有底层文化盲流无休止的斗争和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对社会管理系统的绝对控制。

 一方面是僵化的社会结构，一方面是上升通道的困难重重，还有一方面是游戏里的一些手残操作，让我一度非常挫败。不过这个时候我的朋友Stone向我阐述了他对赛博朋克的理解，并谈到了一个很独特的视角，internal collapse。

 游戏里也有荒坂家族的内斗，虽然严格来说并不是内部腐败导致的，话说回来日本角色总让我想到《Akira》，虽然我并不清楚这算不算也是赛博朋克背景的故事，很暴力、很血腥、很酷，但都没有今天看赛博朋克的真实感和绝望感。总之即便是精英阶层也是有内部流派的，且不论资本集团家族互相牵制的问题，凡是阶层就必有内部矛盾，况且统治阶级的利益也是通过股权公司穿透到底层人民的。关于控制论和peer pressure可能导致的社科悖论且不谈，光是经济利益也不足以支持精英统治阶级的完全团结。

 我们总得相信世界是运动的，运动的绝对的。阶级固化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可矛盾和冲突永远存在，底层人民也并非的死鱼一滩，在成为待宰羔羊之前，我们总能想出些办法的。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高唱出“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an are created equal”，但每一个人都不会失去为自己谋利的立场，也不会永无止境地让渡权力挤压自己，战争总是让经济倒退几十年，可每一次战争都是人类精神的里程碑。

 如果注定有一战，并不会是底层文化盲流的战斗与杀戮，而终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推翻和愤怒。每个团队都有背叛者，谁都不会永垂不朽，哪怕这里有一杯以你名字命名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