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我的世界

2020-05-01 12:07 作者:丶南柯柯  | 我要投稿

  我好像出生就在这里,围着钢筋水泥的墙壁,街头混乱压抑的空气,夹杂离散麻木的喘息,人们早已习惯迷失。

  于是我开始寻找,我漫无目的但仿佛又十分清晰,我试着用双脚丈量迈出去的通透,用双手拨开阻隔的云雾。我尾随着汽车尾气,嗅着反复的承载,我听着喧响划过浮尘,敲打在灰蒙的耳膜。这一切让我感受到迷失,一种朦胧的深陷。我马上到公园去贴近一棵树,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它能让我得到安定。我环顾四周的人工痕迹,看了一眼表,是时候了。

  不出我所料的,公园的长凳上坐着的女孩像往常一样准备站起,按照惯例她会收起手中的书,在三分之二秒后撩拨从右数第二十三根开始的半边刘海,再将耳机摘下,用法式折叠法将它放入包里的第一个夹层。嗯这时候她已经用纸巾拭去鞋尖上的泥土,站起了身,朝公交亭走去。如果我尚未腐化的话,那应该是306号公车,终点是市政府大楼。她会在沿途第四站下车,花苑小区。

  这么想着那女孩已经走远,正当我打算在心里重温那演习过不计其数的预谋邂逅时,我突然发现和往常不同的是,那女孩向前坐的位置上,就在那长凳的中央,躺着一只粉红色的钱袋子。那和女孩平日在公车上掏钱买票拿出来的一模一样。我莫名的兴奋,但又有种脱离常规的惶恐。下意识的我跑到长凳边上,抄起钱袋就朝女孩奔去。幸好车还没来。我舒了一口气,在女孩的身后停下,女孩的发梢突然在风的扬起中触碰到了我的鼻尖,这种感觉是向前囿于混沌时从未有过的,我感到一丝活泼的,拨云见日的喜悦和坚定霎时浮现,在一张张隔阂中错开一条裂缝打破重叠在空气中的寂静。我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她的回眸更让我有恍惚的陶醉,我挂上礼貌的微笑,递出了手中的钱袋:

  “这是你的钱袋子吗?我刚才在公园长凳上找到的。”

  “啊,”女孩发出了惊讶的呼声,接过了钱袋,害羞地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谢谢你,这是我的钱袋,要是丢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的是谢谢了。”

  她是那么突兀的美好,在我尘封的记忆中有什么正在松动,抵抗那先前难以反抗的压迫。我告诉自己我想认识她。

  “我叫肖生,可以认识你吗?”

  “我,我叫陈墨缘。”女孩的头低的更低了,像极了伊甸园里诱人的红苹果。

  “啊,公交车来了。”女孩急急忙忙的跑上车,像是为了掩盖羞涩,又在车上朝我挥手:“再见。”

  “嗯,再见。”

  我再次长呼了一口气,都忘记思考是否进行和之前一样上车再看着她下车流程,而是目送着公车渐行渐远。我的心底是沸腾的水,刚才的对话我记忆中没有经过演练却那么浑然天成,像水汽急着从心底喷涌而出。我走回公园,坐在女孩每天都会坐在的长凳上,看着比以往更蓝的天,风格外卖力,将阴霾吹离我身。

  好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我掐好了点,下午四点半的见面,我必须也做出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准备了。早从中午吃完饭开始我就洗了澡,借了洗发店两千多块的等离子吹风机吹了一个自信的模样,喷完了一瓶不知哪里翻出来的香水,最后坐在不远处的咖啡厅里,脑海中排列着即将上演的对话------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个长凳。

  我耐心的等待着,对平日里一直在寻找来消磨时光的我来说这不算什么长久。我盯着太阳的轨迹,计算每一个高度角和劣弧的长度,天知道我脑子给灌进了什么东西。

  依旧准时的,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女孩出现在那里。我起身,去了厕所练习微笑,然后走向那个触动我的女孩,在略微有点沉郁的夕阳下她泛着微光的侧脸显诉说着不可描述的静谧,似是慵懒的手指翻着皱白的书页,不时用纤手撩过前鬓拉到耳后。

  我大踏步的、像奔向决毅和幸福的少年,我仿佛看到我揭开过往的神秘面纱、记起一切从前的模样,我径直地走到她的面前,朝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惊愕地抬起头来,等着我的下一步动作,我毫不拖沓的摆出磨炼一整天的微笑,说出了我反复斟酌过声调的开头:

  “陈墨缘,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突兀的沉默良久,女孩不复昨天的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对待陌生人善意的套路微笑,跟我一样的习以为常:

  “你好,请问我和你认识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晴天霹雳般我呆在原地,涌起的力量渐渐平息,回到了呼吸废气过后的迷失模样。

  女孩继续礼貌性的问我:“请问你是?”

  我嘴角浮上自嘲的浅笑,将头埋的比昨天女孩埋下的还要低,随即抬眼空洞,我感觉我快要被吞噬,这里满片都是木然的冷笑欲将我吞没,我好像出生就在这里,围着钢筋水泥的墙壁,街头混乱压抑的空气,夹杂离散麻木的喘息,人们早已习惯迷失。公园只是用来凭吊的一角,祭奠着一个个失望的躯体。

  “我是,我是一颗树,我好像就出生在这里,哦,哦,我好像不知道我出生在哪里,是哪里呢,那是,那是……”我头痛欲裂,颤抖地身躯艰难地前进,走了两步又趴倒在地,没有寒意,全是寒意。

  过去的我都不想再去理会,更别提更久远过去的过去了。思考对我也只是奢侈的消费,我不想再乐此不疲,我突然发觉我的所有寻找都将失去意义,当我抚摸着水泥墙想挖出它的灵魂,对着树想缓解我的迷失,在夜里醒来的泪流满面,我不知道这一切可笑之处的来源,我已放弃挣扎。是的,我有多脆弱,再小的磨难我也承受不起了,我站在了空洞的边缘。

  让我最后再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吧,我是谁?我已记不起。

  哦,我是一棵树,等待灰飞烟灭的春天。


我的世界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