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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原作者：SERB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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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暗流（一）

“嘟，嘟，嘟……”卡车上吊机运转的声音回荡在夏日的阳光下被封锁的大街上。大街的中央倒着一个红色巨人，周遭围绕着各种工程器械和大量的工作人员。它背后的插入栓插入口部的装甲翘起，将插入栓插入的插槽暴露在空气中。插槽的内容物早在十几分钟前就被技术人员弹了出来，先于它本身被回收。那些技术人员表示回收傀儡插入栓比回收机体本身更加重要。他们需要知道傀儡插入栓失能的原因，而数据只能通过插入栓本身获得，更何况插入栓目前的故障尽管使它陷入失能的状态，但谁也无法保证二号机在它的操控下会不会重新启动进入暴走的状态。

红色的巨人逐渐被吊装回到站立的姿势，在各类工程器械的帮助下朝着最近的升降机移动而去。沉重的机体在移动的过程中为工程科的技术人员造成了许多的困难，不幸中的万幸是第三新东京市的道路水平本身就考虑到了 EVA 的行动与回收，它们在建设和设计时就有了充足的抗压冗余，至少不会被压垮。

“往后来一些，再往后……”一个男人站在较高的位置上手持着扩音器，指挥着在场的所有人对二号机进行操作和移动。伴随着咔哒的一声，二号机终于被固定到了升降机上。

看着升降机缓缓下降，工程部门的回收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后，他们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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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插入栓固定完成。”测试室内摩耶的声音传来。“即将进行恢复重启测试。”

律子看向落地窗另一侧的测试室，一台吊机将插着各路管线的傀儡插入栓缓缓浸入LCL 的池子中。她看向她身下的操作台显示屏。目前各种图像均处于一个非正常的水平，就像是……一台被拔了核心处理器的电脑。

“重启测试开始。LCL 开始电解，模拟回路正在构建中。”摩耶的声音继续通过广播通报着。律子看向完全浸泡在LCL中的插入栓，摇了摇头。她隐约的有一种感觉，他们绝无可能恢复这台傀儡插入栓了。

“各部位冷却系统正常。”

“第1-108步骤梯次操作依次开始。”

“开始第一阶段连结。”

“第一阶段连结异常。”测试室闪起警报，征兆着危险的红色灯光的光芒染红了整个测试室。

“无妨，关闭警报，重试。”赤木博士打开通讯频道，对着她的属下命令道。在她发布命令的大约半分钟后，警报自行解除了。

“赤木博士。”一个的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赤木的身后，他的突然出现几乎吓了赤木一跳，毕竟她没有听到测试观察室的大门打开的声音。“碇司令希望您能够在测试完成后向他汇报这些情况。”

“我明白了，山城，我会去的。下次进门之前请先敲门。”律子耸了耸肩，但没有回头，她平静的回复了山城。“我很讨厌在工作时被打搅的感觉。”

“十分抱歉，博士。”带着黑色礼帽的男人左手抚胸，微微欠身，缓步后退到测试观察室的门后。“请您继续您的工作。”

大门伴着嘶嘶声缓缓关闭。空旷的测试观察室内苍白色的灯光下只有一个女人和她孤独的人影在屋内存在着。“他还是只是在乎他的计划。他甚至不愿意自己过来看看这些东西。

你真可怜，赤木律子。”她呢喃道。

------------------------------------------------------------------------------- 碇司令的办公室依旧保持着16度的恒温。它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白大褂，手中抱着PDA的女科学家从门的缝隙中走了进来。在她进入后的刹那，门便从外面被关上了。女人看着40米外的那个办公桌后的人形轮廓，叹了一口气。

“赤木博士，你可以开始说了。”那人形先行开口，以一种半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我想我需要知道为什么傀儡插入栓会故障。”

“我并不认为那是故障。现在的所有证据表明那是由于使徒的攻击造成的。我们在回收后试图重启二号机内的傀儡插入栓，但并未获得成功。在连续重启了30次后我放弃继续测试，转而使用X光对插入栓内部的情况进行探索。结果……很出人意料。”她动了动手中PDA，将一份报告通过NERV的内部系统呈递给了碇司令。后者不再看她，而是接收了文件，他飞快的拨弄起来鼠标的滚轮，阅览起文件的内容。

“傀儡插入栓内部的丽，消失了？”

“是的，碇司令。情况就是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法启动傀儡插入栓的原因。傀儡插入栓不可能在没有丽的克隆体作为中枢核心处理器的情况下运行。”她顿了顿，用这空隙观察起了男人的表情和神态，可惜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相隔甚远，她无法在男人背后还有个落地窗的情况下看到男人的面容改变，更何况面前的这个男人本就不会将他的情感注入任一一丝微表情之中。“根据我的推测，在第十五使徒的AT力场对二号机进行侵蚀时，维系丽的克隆体的存在的那一点点微弱的 AT 力场被即刻击破。失去了 AT 力场的维系的克隆体当时就开始崩溃瓦解，以一种量子的形态溶解进入了LCL，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最终没能在插入栓中找到她的原因。她的的确确消失了。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和猜测，我们或许可以把她从LCL里面打捞出来，如果您有需要——”

“不必。傀儡插入栓本就是消耗品。损失一个用于傀儡插入栓的丽对于我们的计划无伤大雅。立即准备多个备份傀儡插入栓才是我们应当进行的事务。”碇司令用他那冰冷的语气打断了赤木博士的话，在他眼中一个并不重要的丽的损失就像是小孩子弄丢了一块棒棒糖一样稀疏平常无关紧要。“去吧，博士，去做你应当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失望。”

“碇司令，关于真嗣的情况……”

“我需要纠正你，请用第三适格者称呼他。”碇司令瞪了她一眼。“我不认为他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情况。在排除他的精神污染后，他就可以离开了。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

“没有可是。”碇司令回答道。“以及，关于第五适格者，SEELE的老头子们指派他替代已经死亡的第二适格者驾驶二号机，他即将到达日本。根据情报他现在已经在前往日本的航班上了，我希望你能立即为他做好接洽的准备。”

“第五适格者？SEELE派来的？对于他的存在和信息我们一无所知，我到底要怎么给他们配置二号机的核心？我.....我不能凭空做到这一点！碇司令！而且司令您是知道EVA的工作机理的！他与二号机的灵魂没有联系，不可能驾驶二号机——我们到底在搞什么？”

“去工作。SEELE方面指示出第五适格者有能力驾驶二号机。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你可以走了。”

两个黑衣大汉打开了木质的大门，他们一前一后的围在了律子的身边，向她点头示意。

“博士，你应当离开了。”

“我自己能走。”律子转身推开她身后的那人，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两个黑衣人紧跟他的步伐也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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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RV Geofront医院。

303 特别监护病房单相透明的玻璃窗前，加持良治看着玻璃窗另一侧的情况叹了口气。真嗣在昨天的战斗结束后就被送到了这里。或许是出于对防务整顿的自信，他没有被送回此前位于医院更深层的病房。现在病床上的少年只是单纯的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而空洞的死死盯着他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加持在这里已经观察了许久，在他注视真嗣的一个半小时内真嗣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如果不是监护设备还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远远看去他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一个护士从加持的身边推着手推车走过，她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加持，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做好心理准备，按下门口的开关，大门打开，发出钢轮与轨道的摩擦声，在护士进入后旋即关闭。

真嗣终于有了动作，他通过不知什么方式感知到了闯入他房间的外来者，于是停止注目天花板，而是直勾勾的带着恐惧的眼神盯着进入房间的护士。他抓紧了他的被子，拼命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在床的一角缩成一团，双手抱头颤抖个不停。他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仿佛这一层薄薄的布料能够成为支撑他庇护所的墙壁。

“啊——你不要过来！！！！！！好疼——呜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玻璃窗的另一边传来，即便有着厚实的双层防弹玻璃窗和钢筋混凝土墙壁的阻碍，他的惨叫依然刺耳而声嘶力竭。屋内的护士并没理会他的惨叫，她只是按部就班的更换了一瓶即将告罄的装满了LCL的吊瓶和一些营养液。她完成了这些事务之后，立刻将手推车移动到了大门口，踩下门口角落中的开关，快速的离开了这折磨人的地方。

“护士小姐，真嗣他一直是这样吗……”加持看向从屋内逃脱出来的护士，后者在大门关上时明显的表现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的，先生。”她看向加持，有些疑惑。“您是他的父亲吗？”

“不，我不是，他的父亲很忙，是来不了的。”他以一个善意的谎言回答道，他知道只要真嗣活着，能够完成他父亲的计划，那个称作碇源堂的男人就不会对他的孩子产生一丝的担忧。他的孩子如同他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只是工具，只是他计划中的消耗品，只不过略微高级些。

“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不建议您在他神志稳定下来之前和他进行交流。”那护士给出了她忠实的建议，随即推着手推车离开了。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污染吗？”高大的督查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NERV将无法保证他的生命。他在继失去明日香后再次失去仅剩的一个孩子。他无法想象如果这未来真的发生美里会怎么想。

不过一个女性的声音从他的身后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精神污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摩耶双手将写字板抱在胸前，看着高达的督查，安慰道。“不过真嗣现在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也与使徒脱不开干系。我们的检查结果发现他的精神在攻击时收到了很大的伤害，他目前的精神状况很差，对他人的存在极度抵触。只要有人和他接近，那人的存在就会……刺痛他的心灵，让他生不如死。根据我们的观察，如果是他熟悉的人接近他他的反应就不太严重，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他又一次的将自己封闭起来。赤木学姐说他这个情况理论上是可以恢复的，他只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但是……”

“我明白了。而且他现在的精神情况和他失去了明日香高度相关。明日香对他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他的生命，他将她视为他的全世界，而现如今他的世界毁灭了。我知道他在第十五使徒来袭前尝试过自杀。第十五使徒的攻击或许只是加深了这种状况的影响，让这种情况变得越发恶劣。”加持依旧看着屋内的真嗣，后者依旧在角落处在被子的覆盖下蜷缩成一团，不过刺激物的消失让他停止了尖叫，转为持续的微声抽泣。“我能部分理解他的感受，但我也不希望他一直沉沦在这样的状态中。我得想想办法。”

“看着真嗣这样，我也很难受……”摩耶靠在了加持的背后，她哽咽起来，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加持的身体中，她现在甚至不敢看真嗣的情况。“冬月副司令认为如果他这样下去能够像是刚刚迎战第十五使徒时一样获得同步率的提升，那么他会批示赤木学姐加重真嗣目前的状况或是中止治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加持不再言语，他目光中真嗣从他的庇护所中钻了出来，继续蜷缩在病床的角落中，用空洞的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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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里？什么，第三新东京市市政局道路养护科？该死的我不是让你们去找 NERV 工程部门了吗？你怎么又把电话打回来了？说了多少遍这事情不归我管！”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的文件山后面传来了办公室主人咆哮声。“什么？工程部把皮球踢到财务部去了？财务部拒不接待？他妈的你继续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葛城中校已经批示了这比款项！他们要是再不同意，你就让他们的负责人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和我的配枪面谈！”红衣中校愤怒的挂上了电话。她的心情很不好，她的孩子现在还在“密切看护”中，据一些来自技术部门和医疗部门的小道消息，第三适格者被从插入栓里救出来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太正常，或许是经受了太多的精神冲击，疯掉了。

她第一次宁愿相信NERV的官方报告，在官方的报告中真嗣的情况只是“精神受创，需要休息”，并没有提及到任何存在的精神失常。她很想去确认真嗣目前的情况，可是律子签发的文件明令要求真嗣的病房除她自己和必要的医护人员外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士进出。

“去他妈的无关人士。我是他的监护人，是他的指挥官，我也成了无关人士，真是笑话。” 美里将目光对准了一份NERV内部文件，暗声骂道。“真嗣需要我，我却被困在NERV的条条框框和工作共同铸成的囚笼里，我算是什么监护人啊。”

她手边的那部电话又一次响起，催命式的铃声响彻了小小的办公室。

“该死的我是葛城！你们还没解决完？我说了多少遍我——”她抄起电话，对着电话的另一头咆哮道，但随即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些尴尬。“……是摩耶啊——抱歉抱歉，请问有什么事吗？”

“赤木学姐准备去您那里告知您一些事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传达信息。”

“我知道了。”美里回答道。不远处的门传来的敲门声。“抱歉我要先挂了——请进！”

“我想摩耶不必继续传达了。”伴随着门嘶嘶打开的声音，一个女人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我说，你这里安全吗？”律子将门关上，小声问道。

“完全安全。我今天扫除过屋里的虫子。”美里从她面前的文件山后探出头来，回答道。

“怎么？赤木博士也有担心保密的一天？”

“我认真的，第五适格者即将到达日本。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律子松了口气，回答道。

“这事情目前在NERV知道的人不多，碇司令似乎也并不想声张。”

“第五适格者？”美里愣住了。“哪来的？我从未见过马尔杜克机关关于第五适格者的报告！这听起来像是家门口突然长出来个大蘑菇一样奇怪！”

“我现在所能告诉你的信息很少，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他确实存在。

NERV 柏林刚刚向我更新了他的个人信息，所有的他的个人履历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更早的时候的资料并非未解密状态，而是根本不存在。”

“什么？NERV柏林在搞什么？”美里有些气愤。“在找到第四适格者的时候你们就来了一出先斩后奏，现在还来一遍？”

“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刚知道！”律子反驳道。“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总之对你而言这不算坏事。”

“你的意思是——”

“他是来接替第二适格者的位置的。按照NERV柏林档案中的描述，他接受了与不匹配 EVA的同步训练，能够将这些EVA启动并作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毋庸置疑的是，对你而言你的驾驶员兵团得到了补员，恢复了一定的战斗力。第五适格者总比傀儡插入栓好用，我早就和碇司令说过傀儡系统并不完善，但他完全听不进去。该死。”

“好吧，这也许对我而言不算坏事。碇司令呢，他怎么想？”

“我不知道，但他对第五适格者有所防备。我建议你也一样，不要过度信任他，他可能是间谍。”

“间谍？”疑惑从葛城中校的意识中冒了出来。“你是说我们的一位适格者是间谍？那我就不应当让他继续驾驶EVA，以免再度发生上次的惨剧。我不想再因为二课的无能失去一个适格者了，于公于私我都不想。”

“加持也是间谍，你知道的，但你依旧信任他，他也仍能满NERV乱窜。我想我说的没错吧，中校大人？”

“但那不一样——”

“碇司令还不想与第五适格者背后的势力彻底决裂，他们目前尚有共识——消灭使徒。我想他不希望你做出些过激行为扰乱他的计划和他的布局，你知道这会导致的严重后果。” 律子看着美里的双眼，紫发的女人最终屈服了。“我想你不想发现加持突然失踪吧？”

“好吧，我会继续部署他，但我不会将他用于重要的战斗位置。这样如何？”

“可行。如果有能够消耗他的机会，立即将他投入进去。碇司令会很乐意下这样的命令。假借使徒之手消灭NERV的潜在之敌，这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

“随你们怎么想，我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碇司令不会给我太多的空间，对吧？倒是律子啊，我已经快认不出来你还是那个和我一起宿醉畅饮的大学同学了。权力总是让人产生异化，连你一样无法逃开这既定的命数吗？”

“我还是我，无需多言。倒是美里你的变化越来越大了，彼此彼此。”律子反讽着回击她的话语。“我不仅仅是为此而来，真嗣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真嗣？他怎么样了？”美里的双眼几乎冒出了光。“他还好吗？”

“唉。”赤木博士举起了手中的PDA，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吧，我想他需要你。”

美里接过PDA，上面显示着一段视频。她按动播放键，全长两分余的视频中真嗣除了躺在床上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以外没有任何动作。

“真嗣他……怎么会……他明明——”

“视频是50倍加速过的，这就是现在真嗣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不知道真嗣在第十五使徒的光芒中看到了什么，那只有他知道，而现在他几乎没法进行正常交流。我们推测在那个环境下他的一些创伤记忆被展示和揭露出来，造成了多次杀伤，对他的某种个人防御机制产生了极大的削弱。他现在只能和他熟悉的人交流，除此之外的陌生人在见到他时就会触发这些记忆使之反复，造成他的痛苦。医院的护士每次给他换药对他来说与和折磨没什么区别。他的症状接近于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也就是所谓的PTSD，这个东西我想你应该很熟悉，你在战场上见过的应该不少。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东西只是次生伤害，我们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有使徒精神污染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器质性的病变。这意味着他假以时日的休息，或许还能治愈。在他接受治疗和恢复的过程中我希望你能多陪陪他，这对于他的恢复将有所帮助……”

“但我是无关人士，我去不了！”美里瞪了律子一眼。“无！关！人！士！”

“现在不是了！我现在给你写条子！”

“很好。真好。你就不能早点写？非要现在？！真嗣需要我！你明明知道！律子啊律子，你看看干的这是什么事？”

“我也不想！”律子终于忍无可忍。“我们昨天连夜给他做完了相关检查，排除了他的精神污染。随后马不停蹄的为第五适格者的到来做准备。算上今天我已经三天没睡了！三天！

——你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碇司令只考虑他自己，他希望我继续工作，哪怕累死也要继续！你怎么也一样！” “好吧律子，这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美里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想我得给他些东西，这样他没准能好一些。我大概知道环绕他的噩梦是什么了，我原以为他克服了这些记忆

带来的恐惧与苦痛，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我能拯救他一次，也能救他第二次。”

------------------------------------------------------------------------------- 一身红色制服的中校在病房的门口努力的呼吸着，她沉重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她马上要窒息了一样。刚刚附近的二课看守核验了她的证件和律子签发的通行证，经历了好一番折磨才终于准许她进入到 303 病房的门口。在律子告知她她能够与真嗣见面并进行对话和安慰后，美里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从最糟糕的情况到最好的情况——最好的情况自然是真嗣并没有太多问题，他只是受到了些许惊吓，需要稳定一下精神。但当她终于到达了这个位置的时候，一切的预案和设想都不能成为她现如今心情的宽慰剂。真嗣就在门的那一边，而在门的那一边与真嗣同在的是未知与恐惧。

“该死的，不要紧张，葛城，你是个军人，你在南美和叛军在尸山血海中作战了无数次，你同样无数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你现在在指挥人类最顶尖的决战兵器抵抗使徒这种未知生物。你是最勇敢的人，你应当选择面对事实。”在美里的脑子里，属于葛城中校的那一部分对着她喊道。“打开门，走进去，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当面对它。懦弱不属于葛城！从不！” 美里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她伸出她仍有些颤抖的双手，按下了开启病房大门的按钮。不管怎么说，她还有许多的预案可以遵循，按照她在战场上获得的经验，预案越多，面对危机时便越从容。

------------------------------------------------------------------------------- 病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伴随着开门的滋滋声，躺在床上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天花板的真嗣就像一只被吓坏的猫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如同先前的无数次一样紧缩进病床靠墙的远离门的一角。他用惊惧的眼神看着门的方向，仿佛那里即将到来一只食人的恶魔。

“你……离我远一些，求求你——”他哭喊到。“头很痛，不要在接近了，不要——”

“是我，真嗣，你——”美里突然感到了些许不妙。真嗣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了？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真嗣，我是美里啊——”她没有放弃，还是坚持了一下。事情不会总是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的。

伴着美里的话语，真嗣似乎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他虽然依旧在床角蜷缩成一团，但他不再试图用被单包裹住自己，也不再继续颤抖。他的眼神依旧空洞而充满恐惧，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溢出，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沾湿了被单白色的布面。“美里小姐……是你吗……”

“真嗣，放轻松，是我。”她微微松了口气，问题远没到最糟糕的情况。算是个好消息。

“美里小姐，能不能离我稍远一些……你的存在……虽然比起其他人而言要好的多，但我还是……头很痛。”真嗣用轻的不能再轻的虚弱语气回答道。

“我并不是单纯为我自己而来。我想我是为她而来的。”

“什么……”

美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她红色的制服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她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戒指，金色的戒指环上镶嵌着一个不算很大的红宝石戒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戒面本身似乎受到过极大外力的冲击和震撼，致使本身被工匠切削完美平整且毫无瑕疵的戒面上出现了几道令人难堪的裂痕。戒指环的内侧镌刻着一行小字，用德语书写。

“Mein Liebhaber, meine Welt, mein Alles.”

即便是距离如此遥远，真嗣依旧一眼便认出了那戒指的主人——他当然认识，这戒指的形式式样本就是他亲自去定制的，这戒指上的红宝石是他精挑细选过许多后敲定的一块，价格不菲几乎花光了他的大部分为此预留的私房钱，但他从不后悔，他知道明日香喜欢这种亮晶晶闪亮亮的东西，在这方面她与其他的同龄女孩并无二致。他知道她喜欢红色，红色是她的发色，也是她的本真，是她炽热的性格与灵魂的证明。这戒指原本应当在明日香的左手无名指上作为一道他与她的爱的象征，而现在它出现在了美里的手中。

“明日香……”

美里向前稍稍的移动了几步，试探着真嗣的态度。后者并未表现出抗拒的行为，于是她便更加大胆了起来，最终她竟然顺利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而没有引发他的过激反应。她轻轻的拉过他的左手，将他手上同样形制的蓝色戒指取下，轻轻的将这枚残损的戒指套上他双手。原本为纤细的少女的手指定制的戒指对于一位少年而言或许有些过于紧致，但少年却依旧默然，哪怕连为他带上这物的女人都感觉她令戒指本身每前行一公分前途都有些弥足艰难。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想明日香绝乎不愿看到真嗣现在的这幅样子。不论如何，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我想这也是她想说的事情。”戒指终于到达了它应当存在的位置。美里看向真嗣依旧空洞的眼神，她本打算在此时拥抱一下真嗣，但这眼神提醒了她，她并不确定自己的接下来预备进行的行为是否还在真嗣的忍受阈限之内，过分的冒进或许会导致情况的急转直下，而现在已经足够好了。于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凝视，用眼神传递她对他的体谅与关怀。

“美里小姐，我……我知道了。”他叹了口气，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与死寂，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状态，两个人互相对视，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僵硬在那里，如同雕塑或是油画。终于，在窗外的阳光逐渐消失后，真嗣给出了他的回答。“我会的。美里小姐，我——我有些饿了。”

美里愣了一下，两天内真嗣的所有微生的营养需要全部依赖向他消化道内注入营养液来实现。其中的一大原因是真嗣拒绝任何的食物和饮水——简单而言就是他绝食了。而现在，他又一次提出了生理上的自然需要，这或许代表着他从他的痛苦中稍稍挣脱了些许，至少有了作为人的生理需求，有了生的希望……

“真嗣，说吧，想吃什么，我——我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就……德式烤肠和炸鱼吧，不要加太多香料……您知道她喜欢这些食物。”他轻轻用手拂过左手无名指上那并不合身的戒指的红色戒面，就像是在爱抚他爱人的肌肤。他一直保持着茫然和绝望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不过这温暖稍纵即逝，无人知晓，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