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西格玛时代】老路(二)

他回到桌子旁,喝光了剩下的所有啤酒,微微地感受了那粉滑而苦涩的余味。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外边下起了毛毛雨,刮起了寒风。士兵们整齐地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他们的靴子在小酒馆的木地板上踏出了断断续续的节奏。他们像扇子一样在门口两边散开,砰地一声放下长矛,傲慢地抬起头来。酒馆里有只猎狗——它是只长得愁眉苦脸的野兽,有一双看起来得了风湿的眼睛,身上披着蓝灰色的毛,它从托尔和卡利斯的桌子底下站起来,在地板上踱来踱去。然后停了下来,懒洋洋地舔着后腿,注视着新来的家伙们。
“我是雷西安·切尔特加队长(Captain Lecian Celtegar)。”带队的士兵用急促的阿兹利特口音说(Azyrite accent)。他戴着一顶镶着亮蓝色羽毛的半罩头盔,也是唯一一位没有拿长矛的卫兵。他把手放在腰带上一把银色长剑上。他脱下头盔,露出一卷金发和棱角分明的脸,他脸上看上去永远挂着半嘲讽的表情,卡利斯一看见就不喜欢这人。“请允许我介绍我的领主芬罗尔·瓦·迪兹雷德(Fenrol var Dezraed),东方之鹰,沼泽点的守望者和森林绿皮之灾。”
卡利斯瞥了一眼托尔,猎巫人向后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我就讨厌这个”的表情。
一个人走进酒馆,起初,卡利斯还以为是几个男人裹在一张巨大的床单里一起走了进来。德高望重的德兹雷德勋爵和他的随从们所说的“典型贵族形象”相去甚远。他是一个巨大,走起来摇摇晃晃的人类,身上全是脂肪,没有任何肌肉。他那深红色的丝绸长袍徒劳地想给这肉体之墙增添一种天界贵族的气质,但无济于事。德兹雷德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他粉红色的厚脸膛看上去就像两个深陷的玻璃冰池。他薄薄的金发被雨吹散了,但还是向后梳得油光发亮,看上去一副极为恼怒的样子。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发现者了,是吗?”他对托尔说,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认为把我叫出我家,拉到街上合适吗?你把我叫到这个破屋子里来,就好像我是一个可以随便吩咐的小财主?”
托尔用手指敲着桌子,平静地盯着德兹雷德勋爵。
“请坐,大人。”他说,话语中没有一丝恼怒或愤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或者是第十次接待这种人了,卡利斯想知道托尔是如何保持如此冷静的。“基尔瓦·瓦·朱尼卡勋爵很快就会来到这里,然后我们三人得一起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德兹雷德瞪大了眼睛。
“你邀请了那个要我死的人来?那个厚颜无耻地指责我绑架了他的长子,好像我想把我的手放在那个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可怜虫身上玷污我的双手似的那个?我把你叫到这儿来,是要你跟那个疯子一刀两断,而不是——”
“从未有人能传唤天界骑士。”托尔说,虽然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他的话里却有一丝冷淡。“你从未有求于我们,现在,请坐。”
贵族的大嘴唇因愤怒而颤抖。他不是一个习惯被人这么粗鲁地说话的人——卡利斯有些满意地这么想。
“要我请你一杯吗?”托尔指着面前的啤酒说。
德兹雷德哼了一声,抬起鼻子,看着猎巫人的简陋宴席。
“拿我的葡萄酒来!”他对着侍从们吠了一声,侍从们立马冲回雨中。德兹雷德啪嗒一声手指,另外两个喷着香水的仆人拿着一把巨大的折叠椅冲了出来。他们把它放下。他吃力地把自己这个大块头塞进椅子里,导致椅子发出一声抗议的呻吟。
在无尽的沉默中他们又等了大约三十分钟,才听到马蹄声。德兹雷德的人绕到他们的主人身边,而他们的主人正从颜色苍白而味道芬芳的蜂蜜酒中啜着最后的一口。门开了,一个穿着黑皮衣和锁子甲的矮胖男人走了进来。猎巫人迎着他的目光。最后,那人用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一群体格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身穿镀金鳞甲,头戴黑色长兜帽。每个人都拿着一枚形状像彗星的黑铁权杖。他们拿着武器准备进去,对着德兹雷德和他那油光发亮的主人亮出匕首。卡利斯的一只手落在手枪上,准备好了脚——如果事情出了差错,他就会像他们一如既往做的那样,把桌子掀翻。托尔感到了紧张,只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穿着简朴的黑衣的瘦削的老人走了进来,旁边还占着两个卫兵。他穿着一件军用风格的夹克和护胸——他的护甲经过打磨,扣得整整齐齐。他灰白的头发已经秃的差不多了,小胡子又细又卷,还上了发蜡——卡利斯想着,这个人大概自以为是军人。其实在贵族阶级中有一种奇怪而普遍的错觉,就是装作自己是个士兵。朱尼卡勋爵带着一种审视粘在鞋底的不愉快物质的神态,打量着这简朴的环境。德兹雷德的脸显得憔悴,冷冷的目光使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当他瞥见他的对手时,冷冷的目光更加强烈了。
“朱尼卡大人”托尔一边说,一边把一块黑面包撕成两半,然后蘸了蘸薄薄的炖肉。“请坐,我是汉尼弗·托尔,天界骑士的猎巫人。”
“你要我坐在杀死我儿子的人旁边?”基尔瓦·朱尼卡嘶嘶地说。“我应该用这个肥仔王八蛋的血来刷地!”
德兹雷德气呼呼地喊了起来,他的卫兵走上前来,手里的长矛放的低得吓人。朱尼卡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好了自己的武器。酒吧老板在打碎玻璃的声音中躲到柜台后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尖叫。托尔又咬了一口面包,喝了一大口啤酒把他咽吃下去。
“我没有杀死他这个白痴!但现在我希望是我杀了他!”德兹雷德喊道,用他那肥嘟嘟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唯一可能善良的朱尼卡就是死了的朱尼卡,如果你再侮辱我的荣誉,我就满足你!我警告你!”
“够了!”托尔说,这两个人惊奇地看着猎巫人。托尔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怀疑,他拿起餐巾,轻轻拍了拍他的胡子。
“让你们的人都放下武器,我向你们保证,如果在这张桌子上有一滴血溅出来,那么我会带着成名回到埃克塞西斯。下次你们想天界骑士派人前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人也不会派。阁下,他们会派猎犬前来,你的土地和资产将被没收。你们两个都要被拉到法庭前,解释清楚你们为什么违抗神王的命令。也许我们应该把你交给白色收割者,好让他发现你们错到什么程度。”
德兹雷德勋爵的红润的脸突然变得苍白,就连朱尼卡勋爵也对这一威胁感到不安。卡利斯允许自己现在微微一笑。看托尔工作总有一种特别的乐趣。
“这是私事。”基尔瓦·朱尼卡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叛国,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失踪的真相。”
“在战争时期中断重要物资的供给就是叛国。”托尔说“如果我也有我许多亲人那样的脾气,你们两个早就该滚回到城里坐大牢,然后在那儿等着刽子手把绳子套在你们的脖子上了。现在请坐,两位阁下。”
朱尼卡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他的保镖就站在两边。
“劳烦把我的啤酒递给我。”托尔指着朱尼卡勋爵说。
贵族听到这个直截了当的要求,显得很吃惊,就好像托尔刚刚是用手枪射天花板一样。而他的侍从们也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阁下?”朱尼卡问。
“啤酒。”托尔重复道。
令卡利斯吃惊的是,朱尼卡伸出一只犹豫不定的手,把那罐酸味的液体递给了猎巫人。猎巫人接过瓶子,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没有证据就指控德兹雷德勋爵谋杀了你的儿子?”卡利斯说。
朱尼卡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卡利斯没开口他都没注意到这个人存在似的。
“朱尼卡和德兹雷德之间的宿怨由来已久。”朱尼卡说。“当我们的家族在边境上用鲜血和不屈不饶的精神开辟了一条道路时,德兹雷德家族像寄生虫一样尾随着我们,夺走了我们高贵的成果,就像他们一直做的那样。”
“你说啥?”德斯雷德勋爵咆哮着,甚至嘴里都吐出了唾沫。“德兹雷德家族只为西格玛的意志服务,就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正是朱尼卡家族激怒了我们,窃取了这片土地的财富。他们只为了他们自己,威胁诚实的工人,并在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骚扰我的士兵。埃克塞西斯是建立在德兹瑞德家族的血液之上的。我们在朱尼卡家族之前很久就在此地了,而在你那破破烂烂的房子化做尘土之后很久很久,我们也还会在这里。”
“我的管家,盖伦,看见你们的人追着我的儿子进了森林。”朱尼卡指着旁边穿着锁子甲上那个看上去不怎么像贵族的人说。他们喝醉了,在找乐子,而我的长子。阿尔德雷克是个强壮勇敢的孩子,你的人像追狗一样追他。毫无疑问,他们是听从你的吩咐做的。”
“我的人什么也没做!可我知道你们自己杀人的速度麻利的不行,朱尼卡!”德兹雷德咆哮道。“你儿子也是!就在你说他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他冷血地谋杀了一个的德兹雷德的男人,然后逃离了犯罪现场,而不是勇敢面对后果!我还有六个人失踪了,毫无疑问,他们的尸体都被扔进了臭气熏天的沼泽里了!而且他们的背上肯定还插着朱尼卡的匕首!”
“你看见那场争斗了吗?”卡利斯问了问盖德伦(Ghedren)。
“是的。”那人点点头说。“如同朱尼卡大人说的。他们交换了意见,拔出了剑。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但在搏斗中,阿尔德雷克的手臂受了伤。他骑马逃走了。德兹雷德家族的确追他。”那人说话的腔调柔和而轻快,和他那张粗糙而饱经风霜的脸很不协调。卡利斯猜想盖德伦大概30多岁了,但他的相貌却像个在干野外行当的粗人。卡利斯注意到那个男人衣领下露出了他熟悉的蓝色纹身卷曲的线条。回收者(Reclaimed)。在西格玛的风暴将天堂之光带回到这个王国之前,他们这个游牧部落就曾在这里居住过。也许这就是他显得有些谦卑的原因。
“他们出了东门,进了乌尔怀森林。”他接着说。“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但他们被追赶了,而我没有。我在黑暗中失去了他们的位置,但随后我听到了尖叫声,所以回来寻求帮助。”。
“这是朱尼卡雇佣的一个下等雇佣兵说的话。”塞尔泰格(Celtegar)队长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可真是完全令人信服啊?现在我以我的名誉和我的部下的名义告诉你,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完全一个谎言。”
盖德伦耸了耸肩“我就看到了这些。”。
“这都是几天前的事了?”托尔问道。
“五天了,阁下。”
“从那以后你回去搜查那一带了吗?”
“我们有这么做。我们找不到朱尼卡少爷的踪迹,也找不到追捕他的人的踪迹。”
“那么,在乌尔怀森林里可能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不是谋杀也有可能吧?”托尔仍在继续说着。
盖得伦耸耸肩。“也许吧,但那些德兹雷德的士兵就是追血迹的。”
“你带我和我的助手去那儿。”托尔说。”“你可以把我们带到你发现自己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你所说的若是真的,那在那就必有他们死去的痕迹。”
盖德伦看了看他的主人,想确认一下。朱尼卡勋爵微微点了点头。
“塞尔泰格队长会陪你的。”德兹雷德勋爵说。”“还有他挑选的两个人。当然,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这不是你愚蠢的报复。”
“我可是有荣誉感,你这个自大的恶魔。”朱尼卡厉声说道。“荣誉是一个你完全想不起来的概念。”
他们的争吵即将重新开始,这时托尔把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闭嘴!”他咆哮道。“天一亮,我们就进入森林,查明真相。大人,在我告诉你们真相之前,你们最好都给我安静待着。我警告你们,如果有人在街道上流出了哪怕是一滴血,我保证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第二天一早,卡利斯跟着托尔揉着他发痒的眼睛走出了东门。在苔藓王座狭小的客房里,他们睡得并不放松。那房间里弥漫着霉味和腐臭味,他被昆虫的嗡嗡声和头顶屋顶上缓慢而稳定的滴水声弄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