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四十章 上
第四十章
“默契其实并不是时间堆积起来的，
有相似的人甚至仅仅是相似的心就足够了。”
如果空气中那一触即发的紧绷是有形的，那么现在房间里的四个人都会被填满空间的浓重对抗意味窒息。
在关宏宇反复思量打倒对方逃走的可能性及后果时——对比起来，顺从地让对方采集到指纹这种毫无翻身余地的行为肯定不是他的首选——钟健也在衡量对方的态度在多大程度上证明了指纹提取的非凡意义。
过了最初的惊慌，这个市局的刑警的智商也开始回归。关宏峰对指纹这事儿的反抗态度越强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越能说明他在害怕。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贯高高在上的关宏峰确实在生气。人谁没有个发脾气的时候呢？关宏峰火起来不是连顾局的面子也不给吗？直接炒了支队这事儿谁没耳闻？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顾虑，钟健还不敢走那个下下策。
逼不得已才能走那一步。
“现在的问题是，关队，”进门口一直没开口的另一名市局刑警在尴尬的静默中插嘴进来，“物证上没有指纹。”
那支关宏宇用过的故障92式上没有指纹。
关宏宇擦过那枪。他知道那玩意儿迟早会作为现场证据被查个底儿掉，所以在警方——应该说接到警情赶来的警察——到来之前就把枪擦干净了。
“那有什么问题？”见到那名市局来人要上前，张立伟踏前了一步，横在那人和病床之间。
“根据口供，关队是最后用那支枪的人。现在枪上完全没有指纹，这不可疑吗？”对于张立伟的阻拦，这名市局刑警也不禁有些吃惊。虽然张立伟和李凯是从南面分区临时抽调过来的，并不是专案组常规成员，但目前他们应该也是直接接受专案组领导的。尽管并没指望过张立伟跟他们合作，但至少从中阻挠这种情况他也没考虑过。
见到对方那又惊又疑又怒的眼神，张立伟笑了笑，他知道他们不会明白，而这几乎算是陌生人之间发展出来的默契确实突兀得让当事人自己都惊讶。
而他们外勤刑警这一行，可是靠默契活着的——他们需要有人给他们看着后背才能放心地勇往直前。
但这种感觉往往都只局限于磨合了多年的老搭档身上，就比如他跟李凯。
不过昨晚的经历给了他个启示，那就是默契其实并不是时间堆积起来的，有相似的人甚至仅仅是相似的心就足够了。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他没问过他的目标人物是怎么跳进这么个危险的坑里的，不过根据昨晚对这人品性的实地考察，他可以推测这大概是个跟救一名押解自己的刑警差不多的自我牺牲型作死。
虽然不可否认目前的困境也确实是救李凯行动的后遗症。但张立伟不愿把此刻自己的行为当作补偿——如果出于那种目的，就玷污了这种出于认同而产生的默契。
张立伟自觉自己在上一次的配合不够完美，他希望这一次能别再被按在地上摩擦——那感觉真他妈的不好受。
而此刻他的优势是，他已经决定辞职了。这个决定在前一刻还让他遗憾不舍，但这一刻却显得异常英明神武。
他可以毫无负担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我估计你是没有看完笔录就忙着过来了吧？”他问。
“你什么意思？”那科员反问。
“如果你看的是完整地笔录，就应该知道那是把故障枪——套筒不能自动归位。在不知敌情的情况下，关队为应对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无法预估数量的敌人，把那枪全面保养一遍以避免紧急情况下再次故障，这有什么问题吗？”
套筒不能归位除了枪上毛刺这种质量问题外，还有失于保养枪膛油泥污渍太多这种可能因素。而没有人擦枪只擦内部不顺手把清理时表面粘染的油污擦掉的。
这也是关宏宇擦枪时计划使用的借口——虽然有点牵强，但也不无道理——而这个理由由张立伟说出来力度当然强了许多。
但也不可能强到断了对方念想儿的地步。
沉默一秒钟。
“那就算请关队帮个忙总可以吧？”钟健强笑着说，实在不想走那最后一步棋。
“我跟你有交情吗？”关宏宇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当然不可能有退让的意思。
“这可以强制执行。”钟健也回视着他。事到如今他们可都没退路了，“作为在本案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你必须配合专案组指纹提取的要求。”
“我接到的是看押、保护目标人物的任务，”张立伟手就在他的枪套上，“没接到可以强制采集指纹的命令。如果有人要做出危害我目标人物安全的行为，那就是我的工作职责了。”
张立伟是不可能公然对抗专案组的领导的，因为他只有遵从领导的同时才能具备一定的正义性，但他可以把指望压在钟健这俩人并没有带来正式手续这个失误上——其实这并不是真的失误，从责任划分上看，没了这道手续如果有后续会更方便处理。毕竟手续好补办，但把柄一旦被抓住却不太容易被销毁。
对于强制执行这种可能，关宏宇抿紧了双唇，瞳仁颜色更暗了几分。
他在考虑，不是，他已经在活动肩颈的筋骨了。
虽然明知道逃走的结果非常不利，但他妈绝对比罪证被敲实成了强。
“我现在就可以给施局打电话确认，”钟健冷笑了一声，“张立伟你确定有这个必要？”
如果事情闹到专案组负责人那儿，张立伟今后的仕途难免会受到些影响。但钟健一件简单的事儿都办不妥，还得留个尾巴给人抓，也不一定就能有什么好未来。
“跟施局确认什么？”门外有个声音接口道，“怎么老施现在还有空管你这点破事儿吗？昨天他可跟我说他要出差，专案组的事儿都全权交给胡立国处理了。怎么，他改主意了？”周巡似乎是踹开的门，反正那扇门砸在墙上声音挺大。
而在值班室大门砸在墙上的背景音里，这支队长看起来几宿没沾枕头的暴躁身形闪了进来。
周巡一进门，现场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更紧张起来。
除了关宏宇外，所有人都觉得周巡会找自己的麻烦。
这也是他过去的口碑太好了的缘故。
本来他打起人来就六亲不认的——嫌疑犯和看押刑警一齐揍，这也是个人才——更何况此刻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缺乏睡眠导致的狂躁症患者。
其实就是关宏宇，都觉得保不齐事后这货得找自己麻烦。
而有了眼前这事儿的经验教训，他已经决定再也不意气用事。虽然之前他曾经没经得住周巡自我剖白的诱惑而有意无意地暴露过自己的身份——说真的自从刘长永牺牲那晚跟周巡长谈过，关宏宇对周巡的观感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甚至偶尔他都觉得周巡比他哥更容易交心——但现在他决定就算死也不承认自己不是关宏峰，跟周巡尤其不能承认。
——他哥如果愿意让周巡知道，早就说了，还等他爆料？
所以关宏宇估计，他跟周巡今后的麻烦大着呢。
当然，是如果能过了今天这一关的话。
“周巡，谁让你进来的？”钟健怒道，准备来个先发制人，“这里关押的是未完结案件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为免串供，不得专案组允许，闲杂人等是不能接近他的。你就算是个警督衔，你他妈选这儿发官威你狂过头了吧？”
“等会儿，把话说明白，你那意思是，你还是跟这儿办的叶方舟那案子？”出人意料的，周巡并没有像他看起来那么暴躁，而是就站在钟健面前皱着眉瞧着对方问，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危险，就像是正在接近捕猎目标的猛兽。“这是叶案审讯现场？”
钟健的警报系统在响亮地预警，告诉他这句问话是个套，钻进去恐怕要遭。
周巡毫无疑问是会帮关宏峰的，这在市局尤其是专案组里根本就不是个秘密。自从关宏峰被羁押，周巡软的硬的跟专案组发生过多少次冲突？几乎跟胡立国打起来就不止一次。不说眼巴前儿的，把时间往前倒，那会儿关宏峰在枪械贩卖集团卧底失联时，周巡因为发不发对他的协查通报不仅跟负责传达指示的市局刑警对呛，甚至连施广陵都的面子都卷了，钟健自忖自己的级别对周巡来讲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过在不动武的情况下，周巡到底打算靠什么来阻止指纹采集这事儿呢？
钟健能想到的就是权限着一种可能。
“虽然昨晚医院持枪袭警的案子还没跟叶案并案，那也是迟早的事儿。”他谨慎地回答，“不过不管怎么说，对嫌疑人强制指纹采集这行为，还是叶案管辖范围内的事儿，你说呢，周队？”
周巡就笑了，眉眼舒展，跟以往带着戾气的那种笑容不同，这个看着居然有点眩目，就算是眼下发青的颜色也抹杀不了。“我特别同意——坚决维护——你强制采集叶案犯罪嫌疑人的指纹的权利，但问题是关宏峰他不是啊。”他说，从兜里掏出张纸，“你们专案组还没通知到你吗？看来你小子够外围的啊，”论起戳人心窝子来，周巡毕竟师从关宏峰，一贯都挺擅长的，“关宏峰已经被下达立即解除强制拘押说明书了，你还不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