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帝国精英(节译七)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EMPEROR'S FINEST》,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七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充满了令人头昏脑胀的简报、联席会议,以及夹杂在中间,偶尔会出现的流血事件。随着情报梳理工作的深入,基因盗取者邪教的势力范围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这一点上无需讳言,从本地的仲裁官【注:和许多经历丰富的旅行者一样,凯恩通常用这个词指代一般的执法人员,而不是仲裁庭派驻当地的实际成员。正如前文提及的那样,他口中的这些人在维利迪亚本地被称为“守护者”。】到环卫工人协会,到处都潜伏着那些该死的怪物,而我由衷地庆幸驱赶它们的任务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幸运的是帝国防卫军的运兵船队如期抵达了维利迪亚星系,它们带来了由塔兰、沃斯托亚以及卡里多尼亚各团组成的混编部队。这些与异形污染无涉的外来人员甫一到场便开始进行大规模围捕,并对可疑分子展开甄别。
“麻烦在于——”米拉在一次对我宿舍的定期访问期间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这几乎涉及到了维利迪亚的全部人口。”她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在女人勉强穿在身上的织物上掀起了有趣的涟漪。此时,米拉正前倾着身子研究摆在我二人之间的弑君棋盘,这使得我有机会能够充分欣赏由此产生的效果。和她在其它一众娱乐活动中所表现出的态度一样,米拉对弑君棋抱有极大的热情,只可惜在机变婉转方面尚有所欠缺。尽管我们在一开始的相处并不顺利,但时间证明她对我而言的确是个志趣相合的伙伴。至少在短期内,我愿意留在维利迪亚。尽管我看得出这女人天生就唯我独尊,而且处事缺乏长性,【注:凯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这句陈述中所暗含的讽刺意味,不过我猜绝大多数读者也同样对这一问题缺乏认知。】但考虑到米拉的成长环境,这并不是她的错。
“事情的关键在于得尽快净化那些最具影响力的机构。”我分析道。根据我对柯菲亚战役的记忆,所有行动方针层面的事务都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而那段相对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需要担心的就只是围捕违纪的士兵,眼瞧着撼地炮攻击远处那些无法还手的敌人,以及化解莫斯楚上校偶尔想要把我骗上前线的阴险图谋。(当然这要排除被卷入一场意外事件,被迫要“单枪匹马”对付一大群杂种基因盗取者的凶险之旅,那次经历让我有些不安地回想起了几天前自己与米拉联手对付的那帮家伙。)“要从本地的守护者以及行星防卫部队开始着手。”维利迪亚人早一步开始清理他们自己的烂摊子,我就能早一刻启程返回旅部,远离那些图谋我性命的家伙,至少在洛克里斯将军为我招来另一桩疯狂的冒险差事之前,我还能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
等最初的一系列行动尘埃落定,以及基本完成平叛的主要工作,感化者战团分队肯定也不会想在此地多做逗留。虽说到时仍会剩下少量的行星防卫部队叛军,他们要么都是残余的杂种基因盗取者以及被感染后惨遭虫巢意志奴役的可怜人类,要么是对当初拉他们入伙的歪理邪说兀自执迷不悟且不愿承认自己被异形戏耍愚弄的冥顽之辈,无论他们到底是上述的哪一种情况,在帝国防卫军的猛烈攻势下都坚持不了多久,更别说与那些帝皇的神选战士们为敌了。格里斯毫不掩饰地宣称,等感化者们清理完行星外部的边远聚居点后,他们会立即启程,转去寻找其它更为有趣的战场。等他们离开维利迪亚,我此行的使命也将同步结束,因为届时他们便已没有必要再与帝国防卫军继续保持联络。
逗留期间,我获得了超乎自己想象的高规格待遇。米拉说服她父亲为我在总督府里安排了一间客房,理由是我在对抗基因盗取者灾患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眼下需要我作为军事顾问人员从旁协助,而即便总督对宝贝女儿的真实意图有所觉察,绅士风度也会让他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事实上,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间临时的住所委实奢华无度,对我而言,那过于柔软的床铺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功能,迫使我只能选择在一张沙发椅上安然入梦。
“你说得没错。”米拉吃掉了我的一名教堂司事,用自己的棋子围住了我的国王,随后她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我想是我赢了。”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我说道。事实上我只要再多走两步就能逆转整个局面,但接下来那收官的一局怕是会变得冗长无趣,米拉肯定会因为惨遭戏耍而大发雷霆,最终搅得这场原本舒适惬意的夜会不欢而散。反之现在放水能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并做好进一步消遣的准备,与我共同实现她那双方本就心照不宣的来访目的。
因此当我听到有人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房门,并且把一个满满当当的行军背包丢在地毯上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看清来人的米拉便仿佛最初见到基因盗取者那般瞪大了双眼,而甚至早在那股熟悉的体味飘过我的鼻孔前,我就已经断定了背后那人的真实身份。
“尤根,”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激动。“以泰拉的名义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那不讨人喜欢的外表与我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仍像是莫名其妙被一堆帝国防卫军单兵装备裹缠住的纳垢灵,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能与他再度重逢。
“我是搭乘一艘运兵船来的。”我那副官若有所思地挖着鼻孔,像往常一样误解了我的真实意思。“然后就是换乘第一班穿梭机下到地面。将军不想让我走,我说我得跟着你,于是他们就让步了。”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让步的。”我很清楚尤根在追求那些自认为应属分内的事情上有多么顽固执拗,他压根不会顾及自己与那不幸承受怒火的对象之间存在何种等级或是地位上的差距。我毫不怀疑若是没有副官头衔赋予的准政委资格的保护,他早就会被冠以抗命犯上的罪名当场枪毙无数次了。我指了指我的客人,相比于尤根最初登场时带来的震撼,我显然认识来人的事实似乎更加出乎她的意料。“米拉·杜潘亚女士,总督阁下的千金,同时也是行星防卫部队的高级军官。米拉,这是我的副官,炮手尤根。”
“很高兴见到你,小姐。”尤根说道。万幸此时他离得尚远,没法伸手过来。一时间,副官无法将米拉那显而易见的平民身份与我介绍的军衔融会贯通,他那只举起来的手摆出了一个介于挥手与敬礼之间的架势,最后只得尴尬地伸向了头盔中露出的几丛乱发,困惑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会和阿斯塔特们待在一起,长官。”
“我确实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络。”我说道。“但行星防卫部队的指挥中心就设在总督府里,这意味这里也同样会成为帝国防卫军的作战指挥中枢。”
“我懂了。”尤根审慎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确实需要留在这里。让联络真正发挥作用。”
“而这样安排可就方便多了。”米拉强忍着想要发笑的冲动。“毕竟都是为了联络。”
“是的,没错。”我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尤根和我一同经历了很多,他无数次挽救了我的性命。我已经见惯了人们对他的以貌取人,但米拉那轻描淡写的嘲弄态度激起了我心底的怒火。也许算得上是幸运,他们双方在迟钝方面斗了个旗鼓相当,她对我引而不发的责难兀自恍然不觉,就和尤根面对她的戏谑一样。“我们得给你找个住处。”
“这不是问题。”尤根开始在他的行军背包里翻来找去。“我自己带了铺盖。”随后他便开始四下打量这座装设豪华的客厅,想要找个地方把那东西摊开。
“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准备周全。”我努力不去想象在安顿下来的一天时间里他会把这个优雅的房间糟蹋成何等模样,更不用说他的突然出现会给自己接下来本该身心愉悦的“联络活动”划上一个大大的休止符,毕竟眼前这位总督府卫戍团的荣誉上校为人极是苛刻。“但我相信我们可以让你住得更加舒服一些。”
“那是自然。”米拉重新振奋了精神,再次调整了五官的位置。“边厢的客房都设有供仆人使用的住处。”她指了指内墙上一道上锁的门,我在入住时还想当然地认为它的作用是连接相邻的套间,以备客人们需要更为宽敞的空间来舒展筋骨。“你可以使用它们。”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小姐。”尤根显然会错了意思,他误以为米拉打算亲自处理这个问题。
米拉摇了摇头。“没什么可麻烦的。”她扳直了面孔,对尤根保证道。“走廊上的主门应该没有上锁,毕竟还要方便清洁工进去打扫。”尽管我从没见过这些人,但内心还是突然对他们生出了些同情。“而且明天一早,我们可以让管家打开这道门。”
当她指着那扇连接门时,瞥向我的眼神中带着无声的询问,我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尽管我这副官在外表上邋遢不堪,身上常年徘徊着一股袜子的陈年臭味,但他行事颇为谨慎,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不会擅自闯入我的房间。更不用说,附近不知什么地方还潜伏着一个基因盗取者邪教,有副官以及他的光枪守在旁边,我晚上会睡得更加安稳。虽说我总是会把武器放在手边,但再次获得这一完全可以信赖的支援令我倍感欣慰。事实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尤根如此出人意料地来到我的房间,才让我充分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挂念他的存在。
“那么,如果没有其它的吩咐,我就去睡觉了。”副官开始弯腰收拾他的装备。
“那最好不过。”我嘱咐他说道。“现在帝国防卫军已经到了,明天我们会忙得不可开交。”
“差不多肯定是那样。”米拉表示同意。房门咔的一声回归了原位,尤根存在的痕迹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气味的幻影一般,兀自赖在空气中徘徊不去。她扬起眉毛扫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也许我们应该把握住机会,继续完成中断的‘联络工作’。”
……
咳,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并没出错,数万名帝国防卫军士兵的突然到访给这颗星球以及我内心的平静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现在星系里有了一支货真价实的帝国防卫军部队负责协调各项事宜,格里斯将原本与我每天一次的通讯联络加大到了更为频繁的程度,而且在时长方面也远远超过了之前令双方习以为常的简短交流。过去我二人交流的内容主要是自上一次公报以来各方捕获基因盗取者后代的数量,在这场竞赛中,阿斯塔特斩获颇丰,对奥尔顿麾下的行星防卫部队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考虑到行星防卫部队在这场异形灾害中被殃及的程度,格里斯决定将感化者战团分队的作战指挥部设在机械神教的圣祠里,跟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他和他的下属在那里享受到了一众欧姆尼西亚信徒那常见的“高规格”礼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冒险穿越城区与他们会合,按照我的理解,我的职责要求自己尽可能不要远离行星防卫部队的指挥碉堡……以及总督府提供的相对不那么简朴的住处。
然而在帝国防卫军到达后的两天里,我的这一想法发生了转变,开始认为机械神教提供的苦行生活正变得更加富有吸引力。杜潘亚总督体贴地让出了他宅邸下面的碉堡,任由远征军随意使用,【注:此举也许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彻底排除在决策圈之外。】而这意味着我几乎要马不停蹄地处理所有的参谋事务。果不其然,从各团团长以及他们的政委,到更高级别的大人物,每个人都想与我会面,针对那些我闻所未闻的事务向我征求意见,并且询问我是否可以建议阿斯塔特将这些“迫在眉睫”的问题排在他们行动列表的首位。倘若不是尤根用他惯常的顽固与严守规章的强硬态度,回绝了其中的大部分要求,我怕是根本就没法停止与格里斯的通讯联络。渐渐地,即便是米拉的存在也似乎无法补偿这没完没了的请托、投诉以及数据整理所带来的辛苦。
基于自己在航行期间对阿斯塔特的了解,我毫不怀疑他们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对这混乱局面的最后一点耐心,所以当一天早晨格里斯来电要求尽快与总督以及帝国防卫军高级军官会面时,你肯定能够理解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当时我碰巧正在和米拉一同享用早餐,她隔着自己那堆满了格洛克斯腌咸肉、软煮蛋以及某种本地出产的熏鱼的餐盘盯着我,眼神中带着探询的意味。
“据你推测,他想要做什么?”米拉开口问道。我耸了耸肩,和往常一样震惊于她那不会明显影响身体健康的巨大食量。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获悉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感激地嘬饮着尤根随身带来的坦拿茶【注:凯恩初次被派遣到瓦尔哈拉团服役后不久便习惯饮用这种当地出产的饮料。至于他到底为何如此钟情于这古怪莫名的味道,我委实全无头绪。】,直到与它再度重逢,我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这可口的饮料。“毕竟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拉他参加一场联席战略研讨会。而如果他打一开始就认为这是自己的主张,那么就会大幅降低会议召开的难度。”
“也许吧。”米拉微有些含糊地附和道。“但你不问问他为什么不愿过来参加会议吗?我觉得协同配合才是正理。”
“阿斯塔特喜欢把协同配合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我用一小口芳香的茶水给自己的这句话加上了句号。我毫不怀疑他们都是陛下热诚的仆人,但基因改造在使得他们超凡绝俗的同时也无可否认地塑造出了与众不同的个性。若是我在因特利图斯主星上的经历没有给自己带来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影响,那么我在前往此地的航行途中也许会和他们展开更深层次的互动,并进一步发掘出我们之间的共同点,但不知怎地,我始终对此抱持怀疑态度。我所能创建的最为亲密的个人关系就是与德拉蒙的私交,而相比于人情往来,那家伙对于太空死灵以及它们那些该死的装置的兴趣明显要更胜一筹。
“谁不是这样呢?”米拉的回应合情入理。而当时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听起来不会显得陈腐或者说自命不凡的回答,所以我耸了耸肩,选择用盘中的早餐来回避这一尴尬。
……
在这方面,我得为总督说句公道话,他立即召开了格里斯要求的联席会议。当我进入指挥碉堡时,口中还残存着坦拿茶的余味,奥尔顿的出现令我惊喜交加,这家伙显然是接到了杜潘亚的邀请。确实有必要把他留在身边当作一个本地情报的来源,也免得在需要动用其麾下的军队时,再跑去向他介绍情况。我点了点头,友善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相互间简短地聊了几句。期间我还注意到我在他身上表现出的亲切似乎改变了现场一大批帝国防卫军军官对待奥尔顿的态度,我略带着几分消遣的心态旁观这从漠不关心或是近乎不加掩饰的蔑视转变为略带勉强的友善的整个过程。即便相当一部分行星防卫部队并没有对他们的下属开枪,这些人本也懒得搭理区区一票地方武装,但在这种局面下,即便有人怀疑奥尔顿本人就是杂种基因盗取者,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注:他自然是维利迪亚首批筛查对象中的一员,而且结果证明他并未受到异形感染。如若不然,当局根本不可能放任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更不用说获准进入这个星球上最安全的设施之一了。】
而相比之下更令人惊讶的是米拉的出现,她穿着另一身宛如婚礼蛋糕似的制服,不过至少这一次她意识到该把自己的乳沟收好,免得让旁人分心。我进门时她冲我笑了笑,而即便有哪个被召来参会的军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们也会体贴地把这视为总督千金对我这位“英姿飒爽的英雄人物”的天然迷恋。我径直走向女孩和她的父亲,一路上不停地回应着来自相熟的防卫军军官(或者说他们希望给我留下这样的印象)的问候。
“总督阁下。”我按照礼仪的要求先行问候了杜潘亚,接着才是向米拉垂首示意。“上校。你能来参会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倒不是什么假话。大约一个小时前她从我的房间离开时半句没提要来参会的事情,这女人一定是在这期间迅速地改变了主意,至少以她的标准来看是这样没错。我们周围的许多帝国防卫军军官似乎都对她的存在感到困惑,而即便他们认可米拉的军衔——但我怀疑没人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也与一众参会人员普遍的高级军阶相去甚远。米拉再次露出了微笑,但她还没来及给出回应,杜潘亚就抢在了前头。不得不说,总督阁下对于插话时机的精准把握不亚于我用链锯剑刺中对手。
“政委,小女是以我的后备继任者身份参加这次会议的。”【注: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事实,因为她只是总督的三位子嗣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但当时只有她身在费德利斯。】他说道。“目前这段时期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有必要让她及时了解诸般政务,以备在意外出现时由她出面接管政府。”
“确当如此。”我严肃地点了点头,假装认同维利迪亚上还存在着那么一个居中维持秩序的政府,而不是需要仰仗精神高度紧张的防卫军官兵拿枪来主持大局。话说即便没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露出可能威胁同袍性命的举动,只要疑神疑鬼的心理充分发作效力(一般来说,无论情况是否属实,它发作起来都费不了什么力气),防卫军的士兵们便会依照记忆中占领期暂行法令【注:或许我们该称呼它的正式名称《帝皇下属帝国防卫军及其盟军辖区战时紧急戒严条令暨维护治下平民生命安全的相关细则》(第CCXXXVI修订版,759.M40)】里的只言片语,不分青红皂白地滥用手上的武器。“但我相信我们都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总之,假如我是维利迪亚人,肯定希望总督的位子能够换个人坐。
“确实。”杜潘亚瞥了一眼自己的爱女,似乎毫不费力地洞悉了我的言下之意。他随即把讨论引向了更加安全的话题。“你觉得阿斯塔特想要与我们讨论什么问题?”
“我对此毫无头绪。”我努力不让自己的这句话听上去是在耿耿于怀。毕竟我们本应归属同一阵营,但正如我先前提到的那样,阿斯塔特有着一套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行事准则,而至于该向盟友们透露多少内容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身的判断。至少对于感化者战团而言,这的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而且我也没理由怀疑其它战团就能跳出这个定例。【注:绝大多数战团自然都是这样。阿斯塔特战团大多(如果不是全部的话)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传统与秘密,有时候部分对帝皇相对不那么忠诚的仆人身上的这些东西乍看上去几与异端无异。】“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证明,它并未叫我们久等。到了那几乎精确到秒的约定时间,伴随着在我心中已经成为标志的沉重脚步声,顶盔掼甲的阿斯塔特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走进了指挥碉堡,横梁上一众积年灰尘摄于这严整的行军步伐,纷纷逃离了它们的领地,为在场的每一个人披上了薄薄一层合成头皮屑。就这样,每一双眼睛都转向了门道。片刻之后,随着脚步声与震动将将达到了人体舒适度的极限,格里斯正式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名同伴,我能看出他们都是之前陪同上尉一起行动的队员。【注:根据这里的描述,我们可以做出如下推断,他们要么是摘掉了自己的头盔,并且凯恩在此前的其它场合也见到过他们的长相,要么就是凯恩认出了他们盔甲上的个人纹章。我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随后,我迎来了一个真正的惊喜,跟在他们身后一两步位置上的竟然是德拉蒙。纵使这家伙仍戴着自己的头盔(取下的头盔已被挂在他腰间一条系满各式装备包的武装带上,旁边就是他那插着等离子手枪的皮套),我也能通过背后的金属爪立即认出他来。此时那带有关节的机械臂被整齐地折叠了起来,与技术军士的脊柱保持平行。而在手枪的另一侧,佩有一把带鞘的长剑,剑柄的圆头上还带有某种用于激活武器的符文按钮。就像我惯常使用链锯剑以及激光手枪这对组合一样,他显然已经习惯同时运使那两件武器。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很开心能够发现这位身形挺拔的技术军士与自己还存在着另一处小小的共同点。
德拉蒙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回以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和我打了招呼。这一幕显然触动了眼尖的参会军官,他们的震惊程度甚至还超过了我这个当事人。当然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跟在德拉蒙身后的一名身穿红色长袍的科技教士就像追随兽人的屁精一样,寸步不离自己的“主人”。【注:我猜技术军士不会喜欢凯恩给出的类比。】我委实不清楚这家伙的意外登场到底预示着什么,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上尉。”杜潘亚连忙上前迎接格里斯,上尉低头扫了他一眼,随即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和德拉蒙一样把它挂在了自己的屁股上。看到这两人凑在一起的样子,我有些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勾画出了这样一副画面:一名成年人正低着头,耐着性子,听凭一个孩子的纠缠不休。“我们该做点什么来感谢这次意想不到的会晤?”
“我们一直在和欧姆尼西亚的侍僧们商讨一些具体的问题。”格里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解释。“雅斐尔贤者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基因盗取者感染的源头。”
不难想象,这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原本随着阿斯塔特的登场就已变得颇为安静的房间此刻再没了半点响动。除了我自己呼吸产生的杂音,周遭委实寂然无声,而我敢肯定有那么一小会儿,会场中的一些人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好在德拉蒙与上尉提及的科技教士赶在有人窒息前占领了全息投影仪,分别用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指以及长长的机械臂灵巧地触碰着控制装置,口中低声念诵着用于激活设备的连祷。很快那台机器便开始工作。围拢过来的众人竭力装作自己不是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而故意使用手肘开路。我强忍着不去理会借机靠近自己的米拉,这女人此时全然不顾礼仪规定的社交距离,毫无顾忌地利用起了人群的拥挤。
“我相信你们都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科技教士尖利的嗓音宛如一台急需修理的收音机。和他的教友们一样,这家伙显然也用改造器官替换掉了声带以及其它一票原生零部件。他边说边小幅度地晃动着身体,就像是一个想要站稳脚步的醉汉一般来回摆个不停。片刻之后,我瞥见了他长袍下面的金属身体,方才醒悟这反常行为背后的真实原因。此人的下半身已被彻底移除,整个躯干被放置在一块金属板上,板子下面是一条细长的钢管,其末端连接着一个配有厚轮胎的车轮。毫无疑问,他身体的某处还装有一个用以维持平衡的陀螺仪,只是若当真是这样,仅凭那东西自身似乎不足以完成使命,它的主人为避免让自己摔倒,还被迫要不停地微调着平衡。
当维利迪亚恒星系出现在全息影像中时,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系统略有几分乐观地为我们脚下的行星标上了绿色的符文,便仿佛它此时已然平安地回归到了帝国的怀抱。绝大多数重要的外部聚居点也都带有类似的标签。这并不奇怪。格里斯等人逐步推进地面战的同时,留在“还魂者号”上的感化者战团成员也并没有选择冷眼旁观,他们轻而易举地攻陷了叛军最大的要塞,原本对于其他人而言固若金汤的防御丝毫不能阻挡他们进攻的脚步。同一时间,攻击巡洋舰也没有放过星系防卫部队任何一艘没有献旗投降的舰船,它便如同我们当初脱离亚空间时一样,轻松惬意地打发掉了那些死不改悔的乌合之众。只有少量红色图标标示出了兀自负隅顽抗的叛军,这相当精确地指明了基因盗取者们在行星外部区域设法占领的根据地,而它们此时那贫乏的数量令我颇感惊喜。【注:事实上这不足为奇,首先基因盗取者邪教的人员数量本就稀少,而且无疑它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扩张其在行星本体上的影响,毕竟异形们想要颠覆的绝大多数机构都建在那里。而绝大部分活跃在外部聚居点的反叛者都只是被虫巢意志蛊惑煽动的愚民,并非邪教的核心成员。】
“一百四十七年前,”科技教士继续说道,他显然对我们这些观众频频点头与交头接耳的行为无动于衷。“我们在光晕【注:这条由彗星碎片组成的环带通常标示着恒星系名义上的边界。】区探测到了一处亚空间能量耀斑。当时的分析表明有一个相当巨大的物体出现在了那里,当局派出一艘星系防卫部队的炮艇前去调查。然而事情的发展对于船员们来说或许是种幸运,他们获得了一些远距离传感器发回的记录,但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那个物体就突然消失,返回了非物质世界。”德拉蒙随即在控制诵经台上进行了相应的操作,影像即刻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斑点,在我眼中它更像是一颗病变的土豆。乍看之下,委实瞧不出它有什么凶险之处,但杜潘亚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米拉扫了父亲一眼,自从遇到这女人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旁人表示关切。
“是那艘太空废船。”总督的声音颇为沮丧。不难想见,这话引起了连锁反应。格里斯那遍布伤痕的脸拧出了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他死死地盯住了杜潘亚,那架势就像是一位忠嗣学院导师正怒视一名在教义问答课上表现得磕磕绊绊的低龄学员。
“你早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格里斯的质询就像是远处的地震一般震得整个碉堡隆隆作响。
杜潘亚点了点头。“当然。”他很快便从之前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但因为它只在星系中停留了几个小时,我们觉得它会构成威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让星系防卫舰队进入了临时警戒状态,但由于一直没有出现需要打击的目标,看起来也没有必要继续延长监视的时间。”
他这显然超过一百岁的年龄委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考虑到自己早就熟知贵族们对于延寿手术的喜爱程度,我本该对这一情况有所明悟。为了掩饰内心的惊讶,我审慎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置可以理解。”说到这里,我突然很想知道米拉是否真像她表现得那么年轻,但随后我便打定主意,事情的真相无论是哪一种答案,自己都不会太过介怀。“我相信倘若废船上真有绿皮,你们应该能够发现它们的存在。”
听闻我这偏于保守的说法,少数在场的帝国防卫军军官脸上露出了微笑,毕竟兽人的入侵部队并不以阴险狡诈著称,但和对待那些不涉及屠杀帝皇之敌的诸般问题一样,格里斯对这种轻浮的态度毫无耐心。“这种自我麻痹的处事态度乃是最为严重的玩忽职守。”
这句盖棺定论式批评让杜潘亚脸涨得通红。“我们很难无限期地维持警戒状态。”他略有些警惕地为自己辩解道。“那样会使民众陷入恐慌,不会带来任何积极的影响。而且无论怎么看,面对这种的潜伏渗透,我们的防御体系都缺乏有效的针对性。”
格里斯用不着再说什么“你们的防御体系本就应该考虑到这种情况”之类的反驳。他此时的沉默已然强有力地亮明了这一观点。为缓解这紧张的气氛,以及抢先阻止任何可能就此萌生的相互指责,满足人们对于我这位政委“惯常喜欢充当和事佬”的期待,我及时介入了这场一触即发的交锋,想要恢复两方面的团结。
“所有这些都不禁让人好奇基因盗取者是怎么靠近行星的。”我佯装自己真的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贤者,以你的博学,想必能够解答这个疑问。”这个摇摆不定的半身人此时表现出的兴奋已经触及了他那张大半是金属的面孔所能做到的极限。按理说,欧姆尼西亚的侍僧本应超脱琐碎的人类情感,但我早已发现对付凡俗之辈无往不利的阿谀奉承在他们那里同样畅行无阻。
“概率的天平似乎偏向它们趁机登上了搜寻战利品的矿石勘探船。”他那尖利的嗓音与星际战士上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晕区到处都是小型船只,考虑船体与彗星碎片对于鸟卜仪的遮蔽效果,星系防卫舰队很难在远距离上对其进行甄别。”
这番推断在我听来貌似有些道理。只要拿下少数目标对象,就能让感染生根,随着杂种基因盗取者的世代繁衍,它们积聚的力量便会越来越强,而一艘小型船只上的船员刚好适合被拿来当作前菜。特别是如果他们还有空间可以容纳一两只纯种基因盗取者,那么还可以略微加快感染腐化的进程。
“这倒是引发了另一种令人担忧的可能性。”我说道。“考虑到维利迪亚星系的实际货物吞吐量,以及往来运输船只的数目,我们如何能够断定这些怪物中的一些家伙没有为了尽可能地散播感染而搭乘‘顺风车’前往星区的其它地方呢?”周围一众高级军官脸上的表情正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毕竟他们中没人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似乎不太可能。”德拉蒙的插话让所有人都长出了口气。“不过稳妥起见,有必要给临近星系的相关管理部门发送一条星语讯息。”
“我同意。”格里斯附和道。“根据基因盗取者邪教的一贯作风,它们通常会专注于一次只颠覆一个世界。”嗯,我就猜到作为这个星球上最了解帝国之敌的专家,他肯定对异形们的习性了如指掌,而且也必然对铲除它们的特效手段知之甚详。
“目前太空废船才是我们面临的更为紧迫的问题。”雅斐尔明显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把所有人都拉回正题。“无论它去往何处,都会持续感染那里的殖民星系。”
“更不用说那些它已经路过的地方了。”我环视整个碉堡,终于成功地吸引到了将军参谋中所有高级情报分析人员的注意。“我们需要仔细检查相关的记录,努力找出能与之匹配的目击……”
“我们已经确认了这艘太空废船的身份。”德拉蒙向我保证道。一时间,这家伙脸上那丝不易觉察的戏谑让我再度回想起自己在“还魂者号”上养伤期间也曾见他露出过同样的神情。“它是‘诅咒之卵号’,于447.M36在旋向漂流中首次出现。或者该换一种说法,起码这是第一次有幸存者留下了目击报告。说起来,这艘废船的知名度不次于任何一块亚空间废料。”
“好吧,这对于我们来说至少还算得上是一种宽慰。”我努力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态度,掩饰住了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底突然涌起的不安。我不知道当初是谁给这些东西起了名字,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一些令人听起来稍觉振奋的字眼。【注:按照传统,太空废船是由它们首次现身的涉事星区的审判庭枢机会议室负责具体的命名工作,正如凯恩指出的那样,他们在选词斟酌方面确实有着想要耸人听闻的倾向。】“很遗憾,我们没法提前警告它下一个要去祸害的对象。”
“确实很不幸,考虑到亚空间本身诡谲多变的性质,我们确实没法给出这样的预测。”雅斐尔并没有刻意地给他那单调的机械口吻添加上一丝遗憾。“然而,我们却可以跟随太空废船前往它的下一个目的地。”
“是用什么方法?”在这种情况下,杜潘亚有此一问委实合情入理。与此同时,米拉冲我做了个鬼脸,摆出一个极为粗俗的手势,暗指提出这个构想的家伙实属精神错乱。究及本心,我很是赞同她的观点,但倘若阿斯塔特们选择认真对待这番胡言乱语,那么至少我们也该听听具体的实施方案。
“选择与太空废船在同一位置进入亚空间。”雅斐尔说道。“然后跟随亚空间潮流的走向。根据过去一个半世纪以来进出维利迪亚星系的大批货船所留下的航行日志,这一时空区域的亚空间潮流相当稳定。”
“相当稳定说到底也只是个相对的概念。”德拉蒙再度插话道,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冰冷。“一旦跟错了潮流,我们会被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星系。不过‘还魂者号’上有一名十分优秀的领航员,他认为值得冒这个险。”
“再加上我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演算。这样能够大幅度地降低行动的不确定性。” 雅斐尔补充道。
“那好,若是我的理解有误,还请原宥。”杜潘亚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打算乘坐自己的战舰追踪‘诅咒之卵号’?”
“没错。”格里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转过头来,扫视着参会的军官。“眼下我们已经度过了最为重要的平叛阶段,帝国防卫军应该能够解决维利迪亚的各项遗留问题。等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作战行动一结束,我们就会启程离开这里。”
“这里的人们会想念你们的。”我抢先搬出了外交辞令,防止有哪位不开眼的军官说出什么不吉利的内容,以至于伤害到对方的感情,或是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但我们都必须要履行身负的职责,无论它会把我们带向何方。”
回首往事,有时候我确实很想知道要是自己当时能够明智地保持缄默,是否能够逃过之后那桩令人讨厌的大麻烦,但不知怎地,我对此表示怀疑。那天早晨,格里斯在给我发来通讯信息之前显然已经决意要去冒险,而阿斯塔特的上尉又是一个叫人很难拒绝的家伙。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政委,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们同行。‘诅咒之卵号’对于整个星区是个流毒无穷的祸根。在彻底化解它的威胁前,我们不能放松对它的监视。而且毫无疑问,帝国防卫军高层会很重视你针对此次行动的报告。”
“对此我毫不怀疑。”我故作镇定,同时却在拼命寻找一个貌似合理的借口,好让自己不被卷入这次疯狂的探险。只可惜我并没等来那足以扭转困局的灵光一闪,我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了自己那名不副实的声望。面对满屋子的将军与高级政委投来的殷切目光(其中大部分还带着赤裸裸的嫉妒),我怎么可能拒绝他的邀请?于是我耸了耸肩,只得下定决心让自己随遇而安,勉力施为。“我之前接到的命令是在你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与你们保持联络,所以我当然乐意奉陪。稍后我会指示我的副官做好临行前的各项准备。”
“很好。”格里斯只说了这一句,便带领阿斯塔特以及那位摇摆不定的科技教士,转身大步离开了指挥碉堡。他们走后,房间里登时议论纷纷,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此时的难以置信与怫郁愤慨,而回过神来的我猛然发觉米拉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表情颇为凝重。
“凯法斯,”她的态度十分坚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