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们在哪儿呢(其四)
“但是你也说了,这是一个人群,人群。你觉得现场真的会有十几个人坐在那里吗?”
“但是如果不用‘人群’,恐怕不能描述当时的情景。比如说,有一个三个人的小团体坐在中间那一排,周围陆陆续续有大学生模样的人走进演讲厅,坐在他们周围,那么其他人相对于他们来说,不久全部是‘外人’?”
“等等,”钱笙悦打断了他,“按你的说法,在场的应该有一百多人,如果想要达到能够在其他人中准确地筛查到你,那么这个团体的人数应该会很大。”
“我估计在70到80人左右。”关灵越补充到,“只要基数足够大,他们甚至能用好几个人去观察一个外来者。”
“依据?”
“嗯?什么依据?”
“就是你觉得比例大概是四分之三的依据。”
这……要他怎么说呢?他只是随口一说啊。“是直觉。”
“……那你可真厉害。好吧,那到这里为止,第二个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动机了。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监视你?”
“可能……”他想起了李恒翊说过的话,“是因为其他人也可能觊觎着这种能穿梭于时空之间的力量吧?”
“你都引用了多少次李恒翊的话了,你不是说你不相信他吗?”
关灵越愣住了,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他的理论不是崩塌了吗?不对,要崩塌也不是他的理论啊,是梁佳谣的,他只是顺着往下说而已。但是,解释总是要解释的,最好还能诚恳一点,同时也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
“是这样的,我觉得呢,李恒翊这个人不能完全被相信,对他说过的话,我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过我们现在确实是没有什么思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们面对自己完全未知的事物,就像是小学生做高考题一样,连基本的方法都不知道,更别说思路了。所以,我也只是按照李恒翊透露的信息进行假设,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事情可能就是这样,仅此而已。对于他这个人,我真心觉得很可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什么地方都有他,所以他和我们接触,就指定是想从我们身上获得点什么。”
他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不管是面前的程天镜,还是电话对面的两个女生,一时之间都没接上话,不知道是听得呆了还是烦了,至少从面前程天镜在打哈欠的举动来看,他这番话还是起到了一些效果的。
“行了,朕知道了。”钱笙悦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的情绪,“对于他们的动机,我的想法很简单,你肯定触及了他们不希望外人踏足的领域。这是一种本能的排外现象。”
“既然如此,那表白墙怎么解释呢?他们排外就排外,为什么还要发表白墙?而且他们这样基本上是把我挂在网上羞辱,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这样不是更加吸引公众视线吗?况且,他们用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蔑我,难道不会被戳穿吗?”
“可能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挂你,更像是和你取得联系。”
“这……这是什么意思?”
钱笙悦突然阴险地笑了起来,“打个比方,如果你的女朋友说你是渣男,把你挂在表白墙上,但是她在公共场合从来不说这件事情,那么你会怎么样才能知道她骂你是渣男这件事呢?”
她这种举例子的方式到底是谁教的,怎么攻击性这么强?
“呃……我在看表白墙的时候?”
“那如果你不看表白墙呢?今天你是怎么样才知道你被挂了?”
“我告诉他的。”程天镜插嘴道,“但是我也不是第一个看到的,我的一个朋友之前认识了关灵越,当时他给我发了表白墙的截图,跟我说,‘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舍友被挂上去了’,我一看还真是。”
关灵越听到这里突然兴奋地一拍手,由于动静太大,引得那对情侣不住地回头张望,看起来是有点烦了,不过他才不在乎呢。
“我明白了,这下我明白了,他们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和我联系。”
“和你联系?这是怎么说的?”
“我们之前也分析过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不为人知的,这也是他们排斥外人的原因。不过他们主动在网络上现身,把我挂出来,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和他们的主张所背,能让他们在社交网络上现身来达到的目的一定是联系我。”
“怎么感觉你有点自作多情啊。”
“你会看到的,”他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我等一下写一段话发到表白墙上,这样既能尽量挽回我的声誉,又能达到我们双方的目的,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你打算怎么写?”
“这很简单,他们站在道德高地,通过编纂事实向下压制我,我但凡开口就为自己辩解,就已经输了一半。我不会先为自己辩驳,而是要编造一个和发帖人认识的身份,然后再半开玩笑地抱怨一下,让大家觉得我们在闹着玩。最后呢,我再以一个朋友的口吻来稍微埋怨他两句,比如说他这是浪费社会资源之类的,就可以了。”
“怎么听起来这么幼稚呢。”
关灵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您有什么高见?”
“少来这套。如果是我,我会直接从表白墙那里要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怎么能行呢,那不是白吃亏了吗?关灵越重新开始打字,他真不知道钱笙悦今天是怎么了,全程像吃了枪药一样,难不成是在商场讨价还价失败了,导致没买到想要的衣服?他摇摇头,这些事情他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
“反正,随你便吧,你想这么写就这么写。最后,他们的动机呢?你说你是因为踏入了他们秘密涉及的领域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么具体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外星人吧,但是研究地外文明的学生组织之间有这么大的敌意吗?”
敌意。
关灵越放下了手机,她说得对。这些人的敌意从何而来呢?
字符,词汇,一个个的念头,全部在思绪的裹挟下被扔进脑海中央的火堆,他感觉自己是个占卜师,正在看着烟雾形状的变化来预知未来。一些可怕的念头开始在他的思维里靠近、接触,最后连接起来,如果要说敌意的话,那么只能是来源于那里了……
“他们——”他不禁压低了声音,“他们在研究2015年的事情。”
“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只是猜想,但是我很认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除非他们和我们一样,在研究时空间隙。这种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本质上不愿意看到我们插手,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们才希望用这种不会令人怀疑的方式来暗地里联系我。这就像漂流瓶一样,只有找到瓶子的人才会知道要联系扔出瓶子的那位,途中不会再有人经手,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好像,是这么个事。那你准备好联系他们了吗?”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呢。”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是我们这个团队的核心了,本来就是。所以,我们其实是在辅助你做出各种决定,帮助你分析这些事情,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手上。你已经和委员会取得联系并且开始合作关系了,而我们这五个经历了博物馆那件事的人又算是一个自己的团体,现在你如果联系了这些人,而且他们还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在研究时空间隙,那么我们后面经历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复杂了。你准备好这么做了吗?”
关灵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说的是对的,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很可能会很快脱离他们的掌控,这种事情不需要让五个大学生来插手,何况里面四个是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新生。他从来不是很愿意担任领导者的角色。相比于自己作出决定,他更喜欢帮助别人作出决定,但是现在他不能撒手了,从一开始,他就被卷进了风暴眼,整个气旋都在围着他转动。
“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只能提醒你,你需要自己做决定。如果你选择就此放手,应该也不成问题,毕竟在我们去过工业博物馆之后,那个白衣女人就没有再出现过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而如果你选择继续,我是会支持你的,就像之前一样。”
钱笙悦居然没揶揄自己,他实在太感动了,眼泪都要下来了。
“……梁佳谣呢?”
“我……没意见,”梁佳谣带着一丝犹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如果钱笙悦觉得可以的话,我也没问题,毕竟从一开始,我们可能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抬起头看向程天镜,其实他一直不觉得自己这位热衷于和小姐姐们贴贴的舍友对这种事情有多大的兴趣。不过程天镜倒是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一片薯片塞进自己嘴里,“我都能陪你出来买零食,我肯定挺你啊。”
关灵越认真地点点头,除了没有到场的韩慕闻,其他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现在,轮到他来做决定了。
梁佳谣的话在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从一开始,他们就真的无法置身事外了……吗?毫无疑问,他们有选择的权利,也有做出选择的时机,如果想要一步步放手,那么现在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坚持走下去的话,前方可能会是一条始料未及的道路。
那么,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其实这个问题反而没有悬念,一点都没有,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放弃从现实生活中寻找不寻常的体验的机会。可能他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让人类固有的好奇心当作核心的驱动力了吧。
“我决定了,”他拿起手机,“我要把这条消息发出去。”
从现在起,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他一直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