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人间杏色》「all卷」（30）
all卷。
———
牢里头就像个冰冷的地窖似的，卷儿在里面久待着，即使穿着棉鞋，脚也快要冻得没知觉了，他隔着牢门的栏杆低着头，听了警司大人警告他们的话，慌得六神无主。
飒自回来后，就有想过要不要告诉立风这件事，只是他实在不想再让立风帮他什么，便没有说，不想这件事如此严重，他杀的对象竟然是有身份的人，只不过就是再重新让他选择，他也会将那人千刀万剐了吧。
飒微微歉疚地看着外面的卷儿，声音温和：“这件事恐怕只能让华立风出面了。”
卷儿刚刚也想了立风，这会儿他的想法和飒想的对上了，他抬起头看着飒，抿了抿唇。
飒内心多不想让卷儿为他奔波，尤其对方还是对卷儿心存异念的立风，他怎么能放心的下，可事到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他要是不能活了，卷儿可怎么办呢。
卷儿良久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立风先生是你的兄长，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飒伸出手来在卷儿的头顶抚了抚道：“要辛苦你了，他不肯答应，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
卷儿随即一笑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哥哥，你等我，我去找立风先生，这里太冷了，我不会让你一直在这里的。”
卷儿说着就把身上的围巾摘了下来，递给了飒，飒接过来后，卷儿没说什么就走了，背影匆匆，飒心神不定，捏着手里的围巾，觉得自己满心悲愤，却无能为力。
卷儿一路没有耽搁一刻，下了黄包车就往司令府进，门卫曾得立风指令，凡是卷儿来访，一律直接放行。
立风在书房里思考着事宜，却见到门口突然进来了卷儿，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惊异道：“卷儿？”
卷儿虽然步履焦急，脸上却一派冷静，他踌躇了两步，最后轻轻说道：“立风先生，吃过饭了吗？”
立风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看出了卷儿的别扭：“吃过了，那么你呢？”
卷儿还是不习惯跟立风客套，便直接道明来意说：“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立风走到沙发前说：“来坐下慢慢说。”
卷儿走了过去，但并没有坐下，他看着立风道：“前两天在楚溪时，我被人绑架，我哥哥和你说过的。”
立风脸色一沉，眯起双眸狠声道：“如果被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杀了他。”
卷儿说：“他死了。”待立风看向他时，他继续道：“被我哥哥杀的，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
卷儿把这件事说了一遍后，立风平静地坐在那里，等卷儿继续开口，飒与他何干，他没心思琢磨，但他倒是非常期待卷儿能为这件事付出什么。
卷儿见立风不为所动，不免着急了起来：“立风先生，飒是你的亲弟弟，你有什么法子救救他吗？”
立风微微压低了身子，双肘撑着膝盖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拿什么来让我出面救他。”
卷儿闪了闪眸子，深觉立风薄情寡义，亲生兄弟入狱受苦，做哥哥的却不闻不问，还要如商人一样谈条件。
卷儿压住怒气，知道自己以亲情名义相劝只会是白费口舌，他看着立风脸上露出的绵绵之笑，心里莫大的哀伤，飒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缘的亲人，竟然是这种冷血动物。
卷儿暗下目光，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知道你和飒情义相浅，你不愿出手相助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那人是刘洪司令的侄子，请你出面也会费你一番周折。”说到这儿，卷儿抓了抓领子，更加低着落寞的脸，似有不安，过了片刻才继续道：“如果你肯帮忙，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完成，但我不会背叛飒。”
立风笑了笑，嘴角一讽：“看来飒的命对你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卷儿不作言语，这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立风派李副官去打听这件事的进度，卷儿没有离开，一直留在这里等候最新消息，立风回来后便在书房里想了想，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难办，那刘洪侄子本就不被刘洪待见，此刻刘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挑动两区的关系，刘洪对他早就有所不满了。
李副官受立风指示，命警局的人将飒的这桩案子暂且放下，说其中内情还要仔细调查。
警司大人也知道这事儿其实是刘洪故意找茬儿的，只是他没想到飒竟然是北城一区司令大人的亲弟弟，便立刻准备要释放了飒，只是李副官却说不急，要等候立风的安排。
天色渐晚，昨天的雪已经融化，月色更加寒凉，卷儿久坐不安，在窗边心绪不宁，等立风回来后，他就着急地过去问：“事情怎么样了？我哥哥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
立风见卷儿满面愁容的样子，外面的管家也说卷儿没有吃晚饭，想必一整天都在为飒担心，他内心恨意渐起，却微微笑说：“不着急，我先带你去吃饭，再慢慢跟你说。”
卷儿说：“我不饿。”
立风神色不变，转身出了房门说：“不好好吃饭，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卷儿无奈，不得已跟着出去。
只是到了楼下，立风却让人备了车，卷儿问：“要去哪里吗？”
立风打开了车门说：“我们去餐厅吃。”
卷儿犹豫不决，立风拉住了卷儿的手，让卷儿坐进了车里，立风坐进来后，卷儿浑身不自在，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立风对司机报了地点。
卷儿在路上问了几遍，立风只轻飘飘地说：“你只需要好好陪着我就是，其他的我会给你办到。”
立风如此放话了，卷儿也懒得再去费唾沫，一路一言不发。
立风带卷儿去了一家宴厅，用过餐后还可以跳跳舞，大厅里响着曼妙轻快的音乐，心系飒安危的卷儿根本无法融入这种醉生梦死的靡靡场合，眼前的西餐也没有吃进几口。
立风瞧出了卷儿的哀思，从容淡定地用着餐，说他没有其他想法是假的，飒不出事，他是没有机会能看见卷儿在他面前如此伏低闷声的，他甚至希望，飒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两人各怀心事，一顿饭不怎么愉快。
用过餐后，立风又要带卷儿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门口下了车后，卷儿不禁有些心急，他没有进去，想推脱告辞：“绒哥哥还在家里等我，我怕他等太久会担心，我还是先回家吧。”
立风伸手拦住了卷儿的手臂，转而覆上卷儿的手，将人拉着进去说：“我让人去知会一声就好。”
卷儿挣了两下，那攥着他手腕的力气极大，让他微微皱眉，一抬头就看见立风对他阴恻恻地笑。
立风语气冰冷，笑意如雪：“这场电影只在秦荆放映一场，一票难求，我可是用我的司令面子才得了两张票。”
立风甚少在外面动用自己的身份，以至于连警司大人对他的面容都未曾知晓，只是却在弱小单薄的卷儿面前几次三番地强调自己的尊崇地位，好像自信心少了许多。
卷儿朝里头的红彤彤广告立牌看去，是他和飒前些日子念叨着一定要看的电影，由于是当红明星的电影，又只在秦荆排了一场，观影机会便越发珍稀。
卷儿跟着立风进去后，坐在最后一排，前排人头攒动，场地很大，他们这个观影位置并不佳，尤其立风坏了眼睛，看起屏幕上亮起的字幕时，更是要眯着眼睛仔细看。
本是一直喜欢的电影，卷儿这会儿却无心观看，立风坐在他的旁边，叫他的观影心程断断续续，如芒刺背，直到电影播放完毕，他就像被人追着似的，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往外面走。
立风不慌不忙地跟着出去，拥挤的人流路过他们，已是深夜，室外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冻得人说话都不愿意张口，卷儿理了理围巾急忙忙地说他要回家了，不等他走，立风便拉住了他上了车，将他带回了司令府。
司令府有昂贵的暖气，不像飒买的房子一样需要烧碳炉才能勉强维持屋子里的温暖，立风拉着卷儿的手，看似徐徐稳步，实则绞紧了卷儿的手，强硬地扯着卷儿回去了房间。
卷儿知道自己的力气挣脱不开，倒也没挣扎，他问：“我哥哥曾经说过，你们是同胞的兄弟，立风先生，我给你讲讲你母亲的事吧。”
立风松开了卷儿，双眸凌厉：“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卷儿，你知道我的想法的。”
卷儿咽了咽口水，他深知立风的性格，生怕会再次发生那些不堪的事，只是依然惊愕于立风会如此冷漠，卷儿说：“你从小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你就一点也不想她吗？”
立风走到矮柜前，上面摆放着一只金色三脚香炉，他掀开盖子，在旁边的盒子里取了一小块上好的檀木点燃丢了进去，他盖上盖子漠然道：“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才不会去想。”
立风扣着盖子默了许久，垂下的黑眸晦暗不明，想起那张旧相框里那张温润大气的脸，弯起的明眸中是朱门豪户的金枝气质，是会被千万人追求的美人，他作为那位美丽女人的儿子，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立风拿起香炉，转身走到茶桌前，脸上的阴郁已经消失不见，微微笑着对一直站在那里的卷儿说：“来陪我下象棋吧。”
卷儿见立风在那里摆放着象棋位置，便走了过去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对立风的仇恨好像随着这抹淡淡的熏香消散了些，寂静无声的房间，只有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的“笃笃”声。
房间里很暖和，熏香混着信香交杂而散，其中的安神作用让心弦紧绷了一天的卷儿乏意来袭，昏昏欲睡。
立风见卷儿反应迟缓，下棋也失去了章法，便出声问：“困了吗？”
长久的沉默中，突然响起的询问声拉回了卷儿的意识，他抬头看了一眼立风，混混沌沌的双眸愣了许久，再朝窗子那边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立风起来说：“困了就休息吧。”
卷儿也站了起来说：“我先告辞了，明早我再过来。”
立风却说：“我想让你在我这里休息。”
立风走到卷儿面前，盯着卷儿的眼睛看了看，察觉到卷儿有后退之意，便揽住了卷儿的腰，箍住卷儿的后脑勺吻住卷儿的双唇。
芬芳的花香四溢，立风的动作本还有着犹豫，他一直分不清两个卷儿是何种关系，这段时间一直怅然若失，心绪杂乱，当他品尝到卷儿唇上的香气时，惊觉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信香味道，坤泽本就稀少，杏花也是万里挑一，无论两种同类信香再怎么相同，也会有区别之差，可他抱着的卷儿和他一直思念的人相似无异。
卷儿咬伤了立风的舌尖，立风退出来后捧着卷儿的脸看，弯着眼睛笑了笑，卷儿更是盛怒，大骂立风无耻，又说：“我说过我不会背叛飒的。”
立风挑眉道：“你要他死吗？”等卷儿睁大双眼气愤地怒瞪他时，他再次吻住卷儿，卷儿口中灼热的气息几乎吞噬了他的冷静。
卷儿怒红了眼，渺小的力量在立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在立风松开他的口舌辗转在他的锁骨上时，哀恸道：“华立风，你杀了我吧。”
立风抬起头来，望见卷儿绯红的脸颊上布满泪痕，眼里的泪珠碎了一样滚落。
立风给卷儿拢好领子说：“我不动你，但你要给我讲讲，我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卷儿的记忆有限，在和飒生活的十几年里的日子，他记起的事情不多，不过他说得慢，说一句顿好久，立风也不会催促，坐在床边垂着眸，仿佛在脑海中构画他说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