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行·人间路长
风吹雾卷,松涛阵阵。
李长生沿着野涧溪水漫步而行,一身素朴道袍,背上背着一卷画轴和一把残缺古剑。
山风拂来,烟笼雾罩的寂寥深山里偶有两声不知名的鸟雀鸣啼。
头顶黑云如沉铁,林间雾锁四野。
李长生望着天象,心知晚间将雨,四面环顾,想寻一容身之所,却只有荒冢古坟,野草横生。
无奈只得加紧步伐。
一路跋涉,山路重重复复,转过一道弯儿,忽见一破败不堪的茅草棚下有人执伞而立。
他喜出望外,赶紧过去,临到近前才发现哪是什么山间旅人,而是一尊石雕的菩萨。却不知是何人不忍心山间石佛在此风吹雨淋,放了把撑开的油纸伞在它头顶。
李长生见状,也不顾自己是道家弟子,朝着石佛合十一拜,口中诵念两声佛号,取了那伞。
又走了不多时,便听得,风吹雨落,大雨弥漫四野。
李长生撑起油伞,但山风却卷着雨水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
山雨靡靡,溪水沥沥。
冷冽的风裹挟着雨打在脸上,他狼狈地避着风雨跋涉,雨水自他身上淌下了来,平日素来整洁的道袍此刻满是污泥水渍。
眼见大雨磅礴无可渡,他索性收起油伞,踏歌而行,曰:“五云深处蓬山杳,寒轻雾重银蟾小。枕上挹余香,春风归路长……”
冷雨簌簌,细密的雨点铺天盖地,急风卷过无人的山野,风雨中人声清朗。
“……雁来书不到,人静重门悄。一阵落花风,云山千万重。”
…………
山雨曼妙,李长生坐在破庙屋檐下,枕着一方青石浅浅睡去。
梦里不知眠,觉后眠何在。要识三千与大千,不在微尘外。
他忽而睁眼,眸光似电,背后古剑出鞘三寸,长剑铮鸣如龙吟。
雨帘外,一白衣女子立在雨中,面容姣好,气质柔美,好似这空山新雨一般。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女子,伸手将出鞘的古剑按回,拍了拍身边青石,笑道:“施主何必站在雨中,且来一同避雨。”
女子拱手行礼:“妾身一介孤魂野鬼,不敢叨扰道长清修,只在雨下答话便可。”
倒也坦诚。
李长生随即笑道:“你可知我是承哪方道藏?”
“妾身不知。”
“贫道自巴蜀沧州而来,师承纯阳宫静虚一脉,”他将古剑横在膝上,淡淡说道:“主斋醮科仪,祭祀祈禳,以及……斩妖除魔。”
“道长可觉得妾身是魔?”
他鼻尖轻嗅,摇摇头,说道:“现在倒还没有多少鬼气,可若放任不管,时日一长……”
“妾身所思与道长相似,”女子垂手而立,语气恭敬:“方才冒险现身,但又不敢打扰道长休息,于是便在这雨中等候。”
“……你所为何事?”
“扑通”一声,只见女子忽然拜伏在地:“妾身本苏州莨山人士,自幼在青楼长大,得遇恩主,将妾身赎了出去,谁知路上遇了兵灾,客死他乡,无所托身……”
“已死之人别无所求,还望道长垂怜,将妾身尸骨就地埋了,也算一了百了。”
说罢,女子再次深深一拜。
李长生沉默不语,忽而一叹,道:“你肉身且在何处?”
“便在这破庙偏殿一隅。”女子伸手朝他身后指了指。
李长生站起身,在废墟的角落里一阵扒拉,翻出一具已经发黄的骷髅。
“这是你?”
“正是妾身……啊!”
跟在他身后的女鬼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娇嗔,李长生疑惑地转过头,却见她满脸绯红。
“这光着身子的,真是羞死人了……”
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这女鬼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脸皮薄,不过想来敢在他面前现身,气量倒是不凡,生前在青楼里想必也是个妙人。
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巾,将那骸骨托着,包裹起来,又在破庙后面挖了个坑,转身朝那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女鬼问道:“大小深浅可还合适?”
“道长且自便,多大的我都承受得住。”女子娇滴滴看着他说。
犹豫了一会儿,好歹忍住了没直接拔剑把她给就地超度,李长生将骸骨放进坑中,盖了土,立了牌,写上从女鬼那儿问到的名讳,坐在地上,低声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悠扬的吟诵声在雨中回荡,天地间雾霭蒙蒙,却又如此广阔无垠。
念诵完毕,他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女鬼仍在原地。
“妾身并非眷恋人间,只是仍有一事需禀告道长,”女鬼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表情不复之前的轻佻,认真说道:“道长切莫再往此山深处去了……”
她抬手指了指如墨染山水画般的大山:“此地有大妖哩。”
李长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云雾翻涌,一缕猩气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摇摇头,收回视线时,眼前一片烟雨朦胧,山河娟秀,哪还有什么女子的踪迹。
又在庙中歇了一会儿,等到云歇雨收,长虹贯日,再看庭中,不过残砖废瓦,枯树一枝罢了。
他背起剑,朝着云山深处而去。

很喜欢地煞,试着仿写了一章。
摸个开头,有人愿意看得话就更得勤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