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Pitchfork评Caroline Polachek专辑Desire,I Want to Turn into You

Caroline Polachek’s best album of her career is a transformative pop experience, a passionate, richly melodic odyssey into the darkest corners of love.

写在前面：从2021年中 Bunny Is A Rider 释出开始，胩妈妈的 Desire,I Want to Turn into You 一直是我近期最期待的专辑。后来在发行后看到表叉大手一挥8.7，还写出了一篇和 Homogenic 同一体量的绝美乐评，忍不住翻译了过来。水平有限，如有错误敬请见谅。

欲望可以是多变的、恼人的、精彩的、残忍的——但总体来讲，是它推动着我们前行。我们不停地渴求着欲望的满足直到死去，正是这样微小的希望推动着我们穿越人生的无垠。Caroline Polachek——流行的指导者，情绪化的哲学家，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针对欲望这种混乱却又普遍作用于人生的力量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并渗透在了她艺术化的新专辑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中。她太明白那种陷入爱河时的未知的可能性，能让无聊的世界短暂地拥有美丽的颜色。因此，为了表现出欲望这种转换性的力量，专辑封面里的她四肢撑在污迹斑斑的地铁上，匍匐着身体前倾，眼里闪烁着极度渴望的光芒。地铁的一端是人世的激烈纷争，另一端则落满金黄的砂砾——它代表着天堂般的幻景。

Polachek职业生涯中的许多时间都花在令人发狂、格式化人性的纽约城中，作为独立流行乐队Chairlift的一员。最近以来，她则是选择在洛杉矶与伦敦度过时光。在2020年，她从摩登世界撤营，去往地中海享受了一段令人愉悦的乡村生活。她和在罗马的男友坐在一辆破旧的四轮马车里大声唱着七八十年代的意大利流行歌，住在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脚下，惊叹于“那股无形的、构造性的、混乱的能量自下而上地涌出”。受启发于这次旅程，这张专辑带着我们去往那些令人惊叹的胜地，随处可见棕榈树和清澈的水流，赭红色的黄昏和烟雾缭绕的火山。在带着炽烈热情的“Welcome to My Island”中，Polachek是《奥德赛》里的海中女神Calypso，向着遭遇海难的Odysseus献上问候（《奥德赛》中的女神Calypso用施过魔法的歌声诱惑了希腊英雄Odysseus来到她的奥吉吉亚岛上七年，试图让他成为自己的丈夫），挥手指引着我们去往她的神秘海域。她传递着像海洋一样深蓝色的渴望，在满月之夜像狼一样对着月亮嗥叫。

在她2019年的专辑Pang中，Polachek一直在路途中奔波——她乘着降落伞下坠，从一扇门穿梭到另一扇门——这时的欲望扎根于一个更真实具象的情境下。（而在这张专辑中）即使歌曲鲜少有位置上的细节，你仍能感受到这样的氛围：“Bunny Is a Rider”中一位难以捉摸的女性生活在逃避现实的幻想中，不会查阅她的邮件因为她“在一个星期四擅离职守（AWOL on a Thursday）”。卫星也不能找到她，因为她隐藏在丛林中的某处：听着闷热潮湿的热带风bassline，微弱的鸟鸣，还有如同蕨类叶片摩梭时沙沙作响的静电声。“Crude Drawing of an Angel”则在地表以下水滴型钟乳石的环绕中上演，伴随着参差的呼吸声潜伏在更深处。Polachek的声音如同刀片般划破阴沉湿黏的周遭：“Forsake me/Here on the ground/All or nothing”她恳求着，向终会消散的爱人乞求怜悯。

也许“crude angel”是画家保罗·克利笔下的作品《新天使》，这幅以“历史的天使”著称的画中人物。他以恐惧的眼光看着文明所累积的残骸，那些以荣耀和美丽为名义造成的破坏。Polachek不止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爱人，还是个适应当代极端的唯美主义者和哲学家，她在这个极不稳定的时期定义着欲望。在疫情期间她的父亲死于新冠并发症，她与疾病的周期、供应链的脆弱、来自社交媒体道德标准的仇恨作着斗争，这样的经历让她看到了周遭的残忍。“我开始思索如何让我和我的音乐重新和谐，在任何事物都具有破坏性的一面的现实基础上。”她说。在受到弗朗明哥启发的歌曲“Sunset”中，Polachek戏剧化地描写了在贫困的社会背景下新生的爱恋所面临的压力，“我们听过很多关于安全网的传说，但当我去寻找它，它只不过是一只牵着我的手。”

这场欲望之旅中探索的爱情不是耐心和持久关系结出的果实，而是一场剧烈的、孤注一掷的沉浸。专辑标题里I Want to Turn into You的殷切期盼中，隐藏着一种失去自我的可能。在整张专辑里，Polachek沉溺于被抹去和举手投降的快乐中。“你正在融化我的一切。”Polachek在“Smoke”中张开双臂吟唱。在“Blood and Butter”中，她的描述变得怪诞：她喘着气咕哝，关于她想要透过她爱人的脸，从他的纹身下探出头来，除了去感受“我们眼中的阳光”之外，别无渴望。

有时Polachek似乎会因为渴望而透不过气来，以至于她每次只能浮出水面，仅仅吐出几句可供理解的台词。她对于我们文化对艺术采取直译主义态度的痴迷感到愤怒，她说：“我对于词藻背后隐藏的力量深信不疑。”因此，像“Pretty in Possible”这样的歌曲便涉及了Cocteau Twins的抽象风格，模糊地讲述了一场以蜉蝣与流血的鼻子为主角开展的叙事。在声音上，这首歌是Frou Frou与“Tom’s Diner”之间的相遇，它有着钥匙链叮当作响的节拍，一段无声的阿卡贝拉，以及螺旋式的旋律。Polachek和制作人Danny L Harle起初将其作为一次纯粹的flow试验，没有明确的主歌与副歌。尽管如此，源源不断的音符流动中还是跃出了那一句甜言蜜语 :“我为带你回家而生。”

专辑狂躁的主题在歌曲扭曲而不规则的结构中得到了重复。“Blood and Butter”脱下外套，只是为了再穿上它，在白天和黑夜之间上演了一场变幻无常的转化，最后用“The Sensual World”（Kate Bush于1989年发行的专辑）中的风笛掀起的史诗般的高潮盛大结束。“I Believe”是一次打破节奏的流行音乐实验，适合Lizzie McGuire的罗马之行（中文译名《新成长的烦恼》，是一部以青春期少年生活和学习为主题的电视剧）。歌曲被断断续续的肾上腺呼吸声有节奏地戳刺着，听起来就像一个接受休克疗法的半机械人。这张专辑的制作从trip-hop到新浪潮，从Trance（电子舞曲风格的一种）到弗拉门戈，展示了对流行音乐历史直觉的理解，对全新的个人风格的追求。每一种创作似乎都不可思议地属于她自己：还有谁会用暴躁的白人女孩说唱和廉价感的的stadium-rock吉他向他们无常善变的父亲进行致敬，或用20世纪70年代关于不死家庭的青年小说来创作散发着光芒的的Enya式民谣。

这些累积的效果让听这张专辑如同凝视着一幅巨大的壁画，它细节如此精致，以至于你不知道先放眼于哪里。精彩之处出现在一个地方，随后在另一个地方重复——翅膀扇动，口哨呼唤，刀片切割，钟声齐鸣。她以父亲的警告“小心你的头，女孩”作为这场欲望之旅的开篇，最后以一个被斩首的天使的形象作为结束。但真正让这张专辑如此迷人的是Polachek声音中的活力，这是她多年美声歌剧训练后的集中成就，也是她对正确唱法的不断追求。在她的演唱中，有如此强大的信念，以至于把唱词让给其他人，甚至是Grimes和Dido这样的客座嘉宾，都感觉像是一种对歌曲的伤害:在一首歌的跨度内，Polachek的声音会像油漆一样涂抹，像鹤鸟一样俯冲，像熔岩一样沸腾。

这场欲望之旅的所有最好的特性都集中体现在它的尾声“Billions”上，这是一首听感粘稠的手鼓流行歌曲，有着中世纪的音效和夸张的嗡嗡波形声。Polachek把我们带入了一段不稳定的爱情所产生的剧痛中，用充满活力的一个个小节来细致描绘。“咸咸的味道/像水手一样的谎言/但他的爱一如画家，”她唱道，唤起了浓烈的皮肤味道，水手的粗俗方言，艺术家柔软多情的触摸。这首歌有许多巧妙之处，如她在诗句之间降低一个八度，从夜晚的狂喜到第二天早晨的清醒，以及她让普通的词句有了奇特的发音——“zay-zay-zay-something to me”和“bill- leigh -yaaans!”在经历了那些带着诱惑而又充斥痛苦的场景后，这首歌似乎用快乐的音符作为收束:“我从未感觉与你如此亲近。”Polachek坦白道，Trinity儿童唱诗班天使一般的声音与之呼应。但这种与欲望的亲近仍然不等同于被纳入、已然变成了欲望。于是我们拨开身边的人群一路推搡，一路靠近，从来没能达到完全的满足，不断渴望着直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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