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与炼星术士之门

津天学堂最出名的是炼星术专业。 所谓炼星术，就是将星空复刻到星布上的技术。具体做法是将星布裸置于星空下一段时间，而后立即涂上显星液，就算完成了。一名好炼星术士应当对裸置时间、显星液浓度、星布尺寸有严格的把控，才能保证星空的完美复刻。 西西在这里学习炼星术快半年了，他知道学堂东边有个巨大的炼星场，外观酷似古罗马斗兽场。那里有许多优秀的炼星术士，他们或擅长缜密的数理逻辑运算，或擅长通过艺术感知星空的律动，这些能力保证了他们高超的炼星技艺。 炼星场其实是大家都能进的，只是西西每次经过都会绕开些，缘因从外面看来，这森严的气象实在教人亲近不起来-尤其是那巨大的炼星术士之门，上面刻着“你来了”三个字的门。 六月一天，万里无云，天气实在是好。西西晚上走出教室，看到一轮圆月遥遥挂在天边，心想：今天不如胆大点去“斗兽场”逛一圈，说不定能把期末的炼星作品交了！走之前西西遇上慧芝可学长，学长说： “进了里面，留意下脚下的小灯。” 当西西跨过炼星术士之门时，倒也没那么恐惧了，只是从前看到的是门后的景象，如今炼星场的内场完全呈现在自己眼前，有些惊奇罢了。西西抬头看，看得清三颗稍微亮些的星星，这是西西第一次实际操作，难免有些紧张。只见他铺开星布，调整了下角度，把星布膜撕开，经过大概三十秒，依次在星布四角滴上显星液，蓝紫色便在布上晕染开了。西西定睛一瞧，嘿，亮的星星还蛮多，好像还连成一片了。一二…七，像把小勺子。西西没有多想，开始准备下一次流程，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神话是人们世世代代的梦，它们往往很美好，美好到让人门忘记，神话里的事物也是真实存在的。” 西西循着声音看去，看到声音尽头的一座人物雕像。西西知道这个人物的来历：淮轩声，学堂第一任一把手，也是位传奇般的炼星术士。 但是雕像并没有动，是雕像背后有人在说话。嘿，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同学在走过来！来者自报家门：“我叫余星诚，今天星空很美，你炼星成果咋样？” 西西随手把第一张星布给对方，余星诚接过，看了一眼：“运气不错嘛！北斗七星给你拍到了。” 西西仿佛被吓到了，忙抢过星布仔细比对了下，哎呀，教科书学的全给忘了，要不是经人提醒，西西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杰作”嗷！

西西似乎有些羞愧，于是坦白说：“怪我太大意了，你随口一句我才发现已经能交代作业了。” 余星诚端了端身：“你抬头，看星空一秒钟，一分钟，看得见，看不见，星星总在那里。” 西西愣了下，回复说：“我本来只看到三颗星，炼星完了发现其实有七颗，也没想到就是北斗七星，原来自己运气蛮好嘿嘿！” 余星诚笑笑：“一开始只看到三颗，只是因为你的肉眼还没有适应星空的亮度；至于后来复刻了的北斗七星，也别高兴太早，这不过是浩渺星空的一隅。宇宙有很多秘密，世代的人们穷尽一生也没能发掘这些秘密。” 西西不禁听得入了神：“你似乎很深刻。” 余星诚偏过头：“而你恰好听懂了，不是嘛？不过你听到我的话，无论是什么反应，我也会一直在这里，我会和星空同在。至于你的感受，大概率只会影响到你自己的人生。” 西西无言，余星诚继续喃喃道：“其实每个人都会想追求一些答案，或许从星空中，或许从大地上，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但追寻得越久，越发现很多事物遥不可及，甚至无法触碰。” 西西望着星布上的图案，又望向眼前这神秘的高人，似乎有些启发：“所以重要的是经历，对吗？” 余星诚答：“嗯，我想是这样的。很重要的一件事，是你在经历这一切，今天你在经历惊奇，明天你又经历沮丧，然后会有很多渴望与失望，当然，也会有很多幸福。” 西西正襟危坐起来了：“你很高明，我受到了很大启发。” 余星诚没有停下：“但或许这才是事实：你所做的每个决定，永远只具备当下的意义，我是说知识能够帮助你看得远些，但在时间的纵深、空间的延续下，你永远微不足道…或者说，人们并不能看清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多年看的一本小说，当时觉得平平无奇，多年后才发现非同凡响，你刚刚或许也有类似的体会吧？” 西西点点头：“我事先绝对没想到北斗七星其实就在我头顶，我一直以为它们只存在于新闻，哦不，应该说是梦里吧。” 西西仿佛很兴奋：“你是说，意义的彰显，往往是延后的吗？” 余星诚很释然笑了：“是，这正是我想说的。或许五分钟前我们还素不相识，但现在我们已经互相欣赏。” 西西补充说：“我发现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譬如缘分的开始、缘分的终结。说起来，还是古人概括得好-无常。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教我感到亲切，却又捉摸不透。” 余星诚转过身，挥挥手：“不如就此别过了。我是什么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改变已经在你身上发生了。顺便说下，去五楼看看，地上的小灯构成了十二星座哦。” 于是我跑到五楼。 当我贴近星空，我看清天上的星星。 当我和地面保持距离，我看到地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