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吸烟与成瘾
我不会吸烟。
初三时,和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玩了一段时间,升入高中的暑假,在伊春吸过一次烟,软包的玉溪,抽了一支,咳嗽得要命,遂不再吸烟。
大学,女友明令禁止吸烟,而我没有吸烟的习惯。
我在同江民政实习。
第一天到民政局报到,局长向我递烟,我摆摆手:“谢谢,我不吸烟。”
实习同事,接过一支,向局长微微点头道谢,点起火吸起来。他和我都是民大出身,少数民族,吸烟。
我们三个实习生上班都带个包,像国家的公务员一样。
一位背着书包,我拎着地名会时发下来的文件包,他拎着自己买的一个公文包。
公文包里装着电脑,还有盒紫云。
上班的路上,午饭的间隙,下班打车的途中,他都会点起一支烟,快速吸掉。此外,上午与下午的上班期间,他也要定刻吸一支,一天5支烟,4天抽一包。
他年龄20,不过不是烟龄7年的那种老烟民,是上了大学才开始吸烟的。大一的某个间隙,室友不吸烟,而他莫名其妙地自己开始吸烟了,大一下学期没有机会返校,他有时就与父亲在家里瘫着吸烟,定时定点的习惯就养成了。
上班的路上,问他,为什么吸烟呢?他说,我也弄不清楚,反正不是为了高兴,也不是为了尼古丁,我觉得我抽烟没啥快乐的,本来鼻炎就严重,现在更严重了。
我说,抽点好的,哪天请你包玉溪。他说,烟民的礼貌,得给单位同事散烟,不能带太好的,要不然别人都来抽你的了。
他顿了一下,说,愁啊!吐出一个烟圈,接着是猛烈的咳嗽。
愁愁愁。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个“愁”,引起了我的极大共鸣。我说,嗯,对,愁。
愁,拆字就是秋天的心绪。
想起了户籍地的秋天了。

那年八月,也差不多是这么一个时候,我终于高三了。
人们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劝自己,放下感情,放下对学校的不满,放下对数学和思想政治的偏见,放下对班主任的国仇家恨,放下宿管的侮辱,放下电脑放下手机,放下一切可以放下的,尽管干活儿。雪片般的试卷散落下来先把独木桥埋上,每天做完一堆就相当于清理了一块雪,还有下一堆。
我第一次考试考的极惨烈。数学考了27分。晚上愁的睡不着。
我爬下床,听到的是宿管的呵斥:“滚上去!”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向我。
我以虚假的微笑应付过去,在床下面喝光了一瓶矿泉水。
宿管走了。
时间已经到了22:30,现在不睡觉,明天早晨5:30就得起床,根本不够我睡。
想起了室友高一某日闲聊时的一句话:“我感冒了。但是我不敢吃感康,感康一吃就犯困。”想到这,我蹑手蹑脚打开自己的柜子,在黑暗里摸出装了各种药品的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感冒药与抗生素。有几盒感康,也就是氨酚烷胺,数量不如各种抗生素多。
感康,我当时还没仔细读过说明书。
我从它的包装里揪下来一个锡纸包,里面是两个药片。我凭借着吃抗生素的经验,先用牙咬住,避免舌尖接触到极苦的药片,再开一瓶矿泉水,然后把两个药片一起吞下去。一片药不遂我愿,卡在了喉咙里,没有任何层次的,单色的苦味弥漫在口腔里。
接着爬上床睡觉。
这一夜是无梦的一夜,比从任何地方获得的睡眠都充实。
第二天5:30,昏昏沉沉的我被电铃叫醒。为了驱散氨酚烷胺的药力,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咖啡一顿猛灌。室友不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我十分奇怪。
感康为解热镇痛抗病毒感冒药。
2.本品处方中金刚烷胺能特异地抑制甲型流感病毒,干扰RNA病毒穿入宿主细胞,它还能抑制病毒脱壳及核酸的释放,可用于甲型流感的防治,对乙酰氨基酚能抑制机体的前列腺素合成酶,使前列腺素合成减少而产生良好的解热镇痛作用,可治疗头痛发热、四肢疼痛、肌肉痛、全身不适等感冒症状。
3.人工牛黄具有清心解毒,解热抗炎作用,用于治疗头痛发热,咽喉肿痛等感冒症状。
4.咖啡因对大脑皮层有兴奋作用,主要用于对抗中枢抑制状态,口服后可缓解嗜睡;另外,由于咖啡因具有收缩脑血管,减少脑血管搏动幅度的作用,与上述解热镇痛药配伍治疗一般性头痛,能加强止痛效果。
此后我终于获得了在物理上与忧愁对抗的机会。
每两周有一个家长探望的机会,每七周放一次假。我在电话里说,下次来可以多带些感康,还要速溶咖啡,要雀巢的玻璃罐,颗粒的!
家长来了,隔着墙把东西递给我。
“你快脱相了!”
我这个时候才把要这么多感康的目的告诉我的家长,家长说:“你这不感康上瘾了吗?”
“你能想办法让我睡觉,我立即不吃。”我扭头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室友看我白天浓咖啡浓茶不离手,晚上吃两片感康再睡,才发现我的不对劲,我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我滥用感冒药的事实,我说:“你们睡不着也可以试试!”
到后来,忧愁的加重,两片药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求了,便擅自加量到4片。
药很快吃完了,家里不再送药来。
我再次睡不着了。上课昏昏沉沉,喝了咖啡只能保证不睡觉,但是一整天听不进去一句课。
实在是走投无路,去医务室,张口对大夫说:“我睡不着,卖我点安眠药。”
大夫以为我是要自杀,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说:“你别想不开......”
我昏昏沉沉地对大夫说:“卖我点感冒药也行......”
大夫说:“要哪一种?”
“感康......”
我给她钱,拿了药走。
室友不再劝我了,而是说:
“我们寝室有一个瘾君子!”
“哪天你别毒瘾发作!”
苦涩的日子里,吃感康都他妈是甜的。
既然意志已经无法与压力对抗了,把意志与肉体暂时地断开,清零一下,第二天早晨无论如何都得变成一个在教室里玩命的自己。
就这样,我靠着这种恶劣的调节,摸爬滚打,度过了整个高三。高考,我这个瘾君子居然还能被幸运之神眷顾,不过也耗尽了我一辈子的运气吧?
运气一生用一次就够了。
我在上高中之前也是极嗜好咖啡的,上大学以后,有很多接触到咖啡的机会。但我的嘴边一搭到苦涩的杯沿,便实在不能不想起高三的绝望。
高考结束,感康时不时还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有了戒断反应,折磨着我难以入眠。按照高三的惯例,一杯水,两片氨酚烷胺,任由它的毒性攻击我的器官。
如今有时候咖啡因的戒断反应还是会找回我的头上。
愁。
我无数次地想张开嘴,对我的同事说:“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我又想起了药片卡在喉咙里激起的苦涩与恶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