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世界现象学问题出在哪?
现象学的问题在于,它太过依赖于一个生活世界或现象世界,并且毫无保留和不假思索地把它认为是“直接的被给定的”,认为是原初的、第一位的东西。在这一前提下,零阶的语言被认为是直接嵌入了这一生活世界或现象世界的、确切有其所指的能指,而非纯粹空洞的、自我反射性的能指。例如,现象学家们会声称,在原初的经验或最开始的生活世界里面,在一个儿童世界里,小孩子的真诚和纯粹还不允许他们把握到世界的虚伪,因为,当这些小孩说“谢谢”“很喜欢你的礼物”时,他们的确表达了他们自己的真情实感,而不是像成年人那样,有时候这样的话语只是表达一种礼貌的回应,而他们实际上对这些馈赠和帮助毫无波澜。因此,孩童世界标识了现象学家所认为的一个原初的、本真的世界,在那里,一切语言、陈述都有其实际的指涉内容,两者之间彼此统一、协调。而成人世界则是异化的世界,从形式与内容的原初统一当中脱离了的世界,因而也是派生自孩童世界的世界:在那里,形式逐渐脱离了内容而获得了自治,成了纯粹礼貌性的用语。在这里,成问题之处在于,这种原初的、能指与所指的统一本身就已经是回溯性建构的产物了——不存在一个生活世界能够直接囊括从这一生活世界当中诞生出来的语言,两者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构成性的断裂;也就是说,语言有一种最低限度的脱节,一种最低程度的异化,它不可能直接与生活世界短路。
而辩证法不同于现象学之处在于:现象学将生活世界视为第一位的,在那里,语言和其意义原初地统一在一起,只是在后来的发展进程当中异化了(近似于早期谢林的同一哲学的结构形式)。而辩证法恰恰相反,语言从一开始就与其意义分离了;因此,第一个能指是纯粹空洞的自我反射性的姿态,是一个以能指本身为其所指的悖论性的能指。用具体的、图式化的语言来加以表达就是:这个悖论性能指好像一头无休止地吞吃着自己尾巴的蛇,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悖论循环当中;它展现的是纯粹驱力的结构,围绕着一个中心的缺席(意义的缺席)运转。这一悖论性能指,在拉康的精神分析里面,当然就是菲勒斯能指:菲勒斯能指是纯粹空洞的、自我指涉的不可能的能指;也正是谢林所谓的“盲目地存在着的本质”,这一本质之所以是盲目的,是因为它不得不存在,不得不陷于它自身存在,它不得不是一个主语存在者,在那里,尚未有任何对象化了的、被陈述出来的谓语存在。也就是说,辩证法是从异化开始的:一开始就不存在一个饱含意义的生活世界,只有纯粹能指、自我意识的循环运作,它承诺将要给出意义。因此,辩证法给现象学的最终教益便在于:原初的直接统一的生活世界恰恰不是直接的,这种原初的直接性只是不断地回溯性建构的结果;这种直接性已经是经过了象征系统中介的直接性,这一可以称为“意识形态”的中介却消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具有欺骗性的直接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