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天光将倾 作者：弥园

主题：赛博仙侠 注：此文为代发

第一卷·故事一 茫茫夜雨长，问何处是心乡①

早上好啊——，卡隆坡的小耗子们！   又活过了一天，让我们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晒晒太阳吧，哦，卡隆坡从没见过太阳呢。没关系，起码我们还有那些大修士们送我们的酸雨免费淋呢。   免费的这可是！   不过经过昨夜的一整场大洗牌，各位破产了吗？一定很多人破产了吧，哈哈哈！ 你看斯卡文就不担心这些。   为什么呢？因为斯卡文是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是人，我就匍匐湿漉漉的泥潭里，躲在角落里盯着路过的，那些穿着得体的“人们”。   你们，最好，不要，被我，遇到哦。   那么回到正题，新的一天，新的穷困。 让我们看看卡隆坡今天又有哪些大乐子即将发生呢？   我看看…哦！「龙」即将登陆卡隆坡，这可是大新闻啊伙计们，这可是「龙」诶，是仙人？咱们平时可见不到这种大人物，要去要去见识见识这位仙人大人呢？顺便还能回来的话，给我讲讲被仙人烧死是什么感觉呗。   欢迎投稿寄到…   百无聊赖的郁垒，伸了个懒腰顺手关闭了旁边一直聒噪不停的收音机。 抬出一根缝缝补补，物理补丁不计甚数的藤椅，施施然地躺了上去欣赏他每周都会抽空来看上几次的保留节目。   这里是「第七十九区」卡隆坡，一座被各家资本企业们环伺，同时又抛弃了的地方。 作为整个南亚大陆的核心地段，卡隆坡的地理区位优势无疑保证了其在往来交通物流上的巨大价值，同时又因当地习俗的缘故，此地除却自然资源十分丰富以外，人口资源也同样相当富裕。   是的，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资本老爷们眼里，人口也是被划分成资源中的一类。 劳动力，生物质，算力等等…   所以他们更愿意把那些巨大的工厂设立在卡隆坡，一是成品与原材料的便捷运输，二来是当地廉价又源源不断的劳动力补充。 久而久之，就造成了对卡隆坡当地生态和社会结构的严重性破坏。 尽管和五百年前的大爆炸相比来说，只是从特别坏变成了，好像更坏了一些？   不打紧，卡隆坡的市民们都是愚笨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长期生活在这里该做好什么防护。   三面环海的半岛地形，结合上北边半岛上那一片连绵不尽的工厂，和他们高耸着的烟囱。二者结合能得出什么？   当然是咱们卡隆坡的“地标”式风景——酸雨。后时代的雨中包裹着严重过量的硫酸、硼酸和其余腐蚀性物质，要说卡隆坡的酸雨和其余地方有何不同。那当然是卡隆坡的酸雨足够能检测出上百种颜色构成，大部分甚至没办法被人以肉眼观测到，因此会有一些当地摊贩会售卖一些专门用来观测这场五光十色酸雨的特殊眼具。至于这场酸雨能不能够蚀透自然人脆弱的体表皮肤，包括一些义体改造程度一般的居民们身体？无人在意。   倘若没能涂上益民民生出售的防腐蚀性涂层，这场五光十色，透着琉璃色彩的雨水落在体表。说不定真能见到一个人大活人被雨活活淋死。 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特殊风景线呢。   卡隆坡的雨是常态，熟练躲雨和慌乱逃窜割裂的两面性也是常态，你能指望这群生下来就活在泥泞里的人学会什么呢。 卡隆坡的市民们从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忘记昨天，然后再在今天活下去。 至于没活下去的，应该都化做腐殖质堆积在卡隆坡阴暗的下水道里之中，又或许是在城内某处的阳关收购处，见到昨天还在打招呼的邻居的脑袋。   至于躲雨，除却涂刷防腐蚀涂层这种一看就很昂贵的方式以外，也有买一把「益民民生」出品的雨伞勉强算得上小资的解决方法。 当然最便宜，也最适用的还是“躲”。   一声“雨来了，兄弟们开躲。”一时之间忙碌不堪的各小贩展示出各显神通打包压缩技术，裹着自己的货物就缩在了就近建筑物的屋檐下。 好在卡隆坡的每栋建筑的屋檐延展都格外严重，究其根本原因是在卡隆坡最初重建的时候，当地的地主们为了保全自己占得面积更多，就拼了命往外伸展屋檐，最后算下来自己的占地面积平白无故地也多了个几十百把平米。 至于你说为什么一开始不把房子修的更大一些？是请「八十八重楼」的修士们修受各大企业认同的私人房屋便宜一些，还是单纯就延展个屋檐便宜一些呢？ 我想在卡隆坡这是一笔谁都算得清的账，可唯独郁垒老板算不清。   他那坐落在街道最末尾处的铺子和其他门面都显得格格不入，近乎没有没有额外延展的屋檐，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结构，能够顺利排泄屋顶雨水的长度便足够。 滴落的雨水此刻，正砸落在郁垒躺靠的藤椅前不远处，丝毫不担心过短的屋檐导致外面的雨水侵蚀屋内。   反而郁垒会喜欢这种，更接近市民的感觉。   毕竟屋檐这么短的房子，可没几个人愿意来躲雨，更别提这里的家伙还会抄鞭子来赶走路人。   此时的郁垒则端坐在他的藤椅上，怡然自得地笑看街上一些无处可躲的路人，一边惨叫着打翻各种瓶瓶罐罐，跌跌撞撞地想要挤进附近的屋檐下，却被早已站满了的人群伸手又推回了雨中。   本就被腐蚀得褪去皮肤的嫩肉，二次淋上这些粉色的可爱雨水，那带来的痛苦可比一直淋在雨中来得还要格外痛楚。 以至于这样的闹剧，更加博得郁垒的欢心。 看到兴起，这最末尾处的老板学着荒腔走板的架势唱了一段几百年前或许有人听过的戏曲。   “我有心宋营中前去探看，怎奈我无令箭焉能出关？”   周围躲雨的人，此刻只觉眼前这扯高气扬看他们笑话的“有钱人”更加可恶了。对于现如今的卡隆坡人来说，复合的电子合成音频，再加点有致幻性的噪点，才能带给他们足够冲击的感官冲击，才能够叫做音乐。   这人唱的啥？ 不过是换了一个奇怪的腔调说着奇怪的话。   “哆哆。”   打断郁垒先生唱着那无人问津戏曲的，是一柄重伞敲击门框的声音。 两声，不多也不少。   少一声，郁垒未尝会搭理。 多一声，郁垒可能就有借口胡搅蛮缠起来。 来者虽未必会怵这个在街道上开店的富家翁老板。 可秉承着有事解决事，然后再考虑是否需要进一步解决人的他，觉得还是把这事全部解决好比较重要，所以他决定尊重眼前这人的怪癖。   郁垒一时无缘由发作，只得暗啐一口，挑了挑眉眼打量眼前这人。 眼前来者，倒也算的上相熟了，但郁垒每次都要装作陌生人一般好奇地多打量几眼，生怕对方看不出他是故意装不认识的模样。   身形高大，近乎三米高的身高配着合身的劲道黑装，兀地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味，加上部分细节上确实能看到的机械改造的痕迹，确实算得上真真切切的“冷冰冰”。 也因为过高的身高导致他未能迈进郁垒的店内。只得遥遥在郁垒街对面的电器店门口，重重敲击着人店主的门槛，向郁垒传递他来到了的信息。 店主也是一个敢怒不敢言，只因那人胸口上夹着的一张名片。   “益民民生下层街区次级代理人——Dwi”   益民民生作为近乎垄断了整个世界99%的民生用品之外，再加上其董事长钱大富先生在初代仙人之中绝对的霸主地位，也让该企业成为了许多地方的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无人敢沾惹。 可今天，这家庞然大物的地方中层管理人员似乎遇到了一些问题，来到这里请一位他们在本地“豢养”的白手套出马，替他们解决一点小小的麻烦。   写着dwi名牌的人，举着看起来就觉厚重无比的雨伞走了过来。一时之间，周围所有躲雨的人眼神羡煞不已，甚至不少刚来卡隆坡谋生的半荒野人，开始打起了一些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也难过这些人会眼红，这个时代的雨伞可不再是平民们用得起的玩意儿了。或者说，这个世界一切的工业日用品都化作了宛如旧时代奢侈品一样的高档玩意儿了，垄断了这一切的「益民民生」规定了所有日用品的定价，同时甚至垄断了制造这些物品的制造权。 是吧，一把雨伞一块肥皂，如此简单的造物，稍微看一眼就能随手造出的普通玩意儿，被他们垄断了。 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人私自制造一切被他们登记在册的日用品售卖或者自用，除非是在他们的公司内部进行了付费考取了“制作师资格证”，也才有了制作来自用的权利，当然仍然不得私自售卖。   你说，这么普通的东西既然没有技术壁垒，并且如此重要且常用的日用品，为什么没人会私自制作呢？ 是的，是有的。但是在这个世界，比规矩更重要的是拳头。钱大富连同他麾下的「益民民生」可早就让整个世界整整记住了他们的拳头之硬五百年，至今无人敢明面上逾越他们。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任何地方都不缺没有见识，和愚蠢两种特质。 更凑巧的是，有的人总能把这两项都凑齐。   就在Dwi缓缓走向郁垒门店的这段距离内，有人动了。 有人因利益迈前了步伐，有人则因恐惧往外退去。   数位只身裹着各种杂色塑制品的年轻人，握着各种类型的金属制工具，狞笑着向前压进。 脸上的肤色透露出一种与周围人不一样的红色，这是长期在荒野上生存的特征，长年累月的辐射所引起的肤色改变，想来在被遮蔽的身躯或多或少也生有各种丑陋的肉瘤。 他们相比于更加异化严重的荒野人来说，只是一群常年在各大都市区城墙外依附生存的人类而已，按现有的基因图谱来说，「达尔文生态园」是承认他们还是人类中的一类，同样也能作为常规劳工使用和生产出算力，所以各大都市区也会周期性地吸纳一部分半荒野人进入都市区内，成为更加廉价的劳动力。   在他们眼里，或许还没分得清什么是「益民民生」，什么是普通店面。 但他们分得清Dwi手上拿的玩意儿，叫“雨伞”，他们在商店里见过，很值钱。   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们决定动手，旁边围观的人有在叹息的，但更多是按捺着一副激动的心情准备看热闹。   几人的决议也是片刻间就商量好的，他们尚未掌握修法的能力，所以一切交流都靠眼神来完成。 手上握持的各类金属工具上都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倒也能说明几人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他们显然还没能适应城内的生活…   声音好像突然之间，在这里失去了介质，就连各人义体剧烈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几人的势头仍旧向着Dwi冲去，可Dwi却丝毫不在意，如同不曾看见身周几个打算袭击他的人一般，依旧保持着同样的频率走向郁垒的门前。   刹那间的寂静，瞬间便被打破。 Dwi只是单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一台宛如没有实体的高大怪物在街道之中显化出来，它拥有着人的躯体，但是浑身都烙印着有灼痕的白色布带，甚至一只手出现残缺，从上半部手掌处就被斩断，剩下部分不知去向。另一只手也严重萎缩，宛如一支干枯的木柴。 但是它的头颅却让人望之生惧，完全不似人类，巨大的开合的巨嘴之间，不断咀嚼着自己的舌头，血液混着唾液不停滴落在地面之上，混着酸性腐蚀还溅射出不小的火星。   只见几人的身躯还在奔袭之中，可是他们的头颅已经在怪物显化出来的一瞬间便搬了家。 怪物只是简单一甩尾，便迅速屠戮掉几名进城打工的半荒野人。 等到无头的尸体再往前跑了几步之后，才后知后觉一般无力瘫倒在地，血液四射喷溅。   雨声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但巨大的压迫力仍旧环视着周围的人群。 将头颅丢进嘴里，咬碎咀嚼，让怪物的情绪状态变得更加亢奋了些许。 此时，Dwi已经走到了郁垒门店前。微微点头示意的同时，再次在空中虚划了什么字符，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重归于虚无。   此时，周围的人群才如释重负一般，开始大口喘气。 巨大的血腥味仍旧环绕在这里，但是那台巨大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郁垒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人，“嚯？那台可是「阳关」豢养的「幸鬼」吧？虽然好像是台战损度接近80%的报废机体，但是你们「益民民生」还能搞来这种好玩意儿？”   Dwi立正，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对他而言，其实他本人出手远比刻意下载出「幸鬼」更加节约，但是他需要的就是这些效果。 「益民民生」好像快让一些人忘记了这四个字带来的尊严了。 同时，也是想敲打敲打眼前这位虽有合作但是来历不明的野修士—郁垒。   只见Dwi不急不忙，缓缓说道:“郁先生…” “诶，打住。”郁垒摇了摇手指，顺带用着眼神的余光打量Dwi身后的人群，自从Dwi收回「幸鬼」之后，并且对他们毫无关心之后。人群就如同饥渴的秃鹫一般，着急扑向了地上的尸体。 郁垒:“我可不姓郁，你的前任长官没告诉你这点？郁垒就是我的名字，当然你要是觉得这整个都·是姓氏也可以。”     Dwi的目光不由得向着郁垒身下躺着藤椅瞄去，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尝试解读起这把藤椅的电子二维码，和出厂认证，但一无所获，甚至制作人本身都没在上面打上电子烙印一般。   “其次啊。”郁垒继续说道，顺带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藤椅，后者顿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崩塌一般，“这玩意儿可是个古董，古董你懂这个概念不啦？就是「高天上」搞出的那些玩意儿。前时代的古人捣鼓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你们生产，噢——我意思是说，你们发明出来的那些日用品样板。”   “所以啊，可轮不到你们来管了哟。”说完重新躺了回去，倒下同时的震动也顺理成章让墨镜刚好耷拉在了郁垒眼睛上，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噢。墨镜也是。” 躺下的郁垒再看过去时，此外门口的乱象早已散去了，几具尸体早已消失不见，似乎就连地上染血的泥土也被人挖了几铲子带走。 一时之间，郁垒也略微感叹了几下，就因为一把区区雨伞，几名小伙子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可是这跟他郁垒有什么关系呢，血别溅到他门上就行。   “嗯…您说的对，郁垒先生。我这次拜访是想委托您一个任务。”高大的Dwi，此刻心中虽有怨言也不敢暴露出来。眼前这人据说来历极为敏感，疑似是和企业里某个经理沾亲带故的，尽管现在他是甲方，也压不住郁垒的嚣张气焰。   “嗯？啥事。”横归横，但是郁垒明面上还是和「益民民生」签订了短期的雇佣合同了，他有理由也有义务解决来自大企业的任务。   更何况，他还是做这个行业的呢。   所以，基于各种原因，郁垒都不会选择拒绝，他只是…性格有点奇怪？ “嗯…说说看什么生意呢，要埋几个人啊，打几口棺材啊？土葬？火葬？海葬？天葬？哦，天葬这业务我几年前就停了，大陆北方那边的玩意儿太狠了？当然，真要去也未必不行，得加钱。”   “我要下葬一个人。” “埋得分毫不剩。” Dwi的声音透着一股很符合他外形的沉闷感。   而郁垒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像众所周知，在如常街187号一直开着一家棺材铺一般。 这就是郁垒的工作。   替人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