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黎明》外篇·落雪葬心·6·线索中断
迪诺的脸色很差劲，他盘腿坐在木屋中央的毯子上，周围则坐着角鹿村里很有话语权的几位家长，身后的墙上挂着各式彩绘与兽角作装饰，老人的木屋是角鹿村最宽敞，也是地位最重要的一间。它位于村子中央，周围所有的木屋众星捧月般地把这座双层住宅簇拥在这里，只有历代的长老才能居住在这样豪华的地方。
然而这时，这座豪华宽敞的客厅正蔓延着紧张的氛围：各家长一脸严肃地围成一圈；路易坐立不安地呆在老人身边；露西丝用紧张和略含期待的目光望着迪诺；唯独卡戎和北星，他俩第一次来就被那些古朴多彩的奇特装饰吸引住了，木屋中央盯着两人的迪诺明显被有意无意地忽略在一旁。
“咳······你们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许久，迪诺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觉得再让卡戎北星这俩人问来答去地讨论北地特色地毯的五十种加工方法，今天这场会面就会演变为一场文物展览了。
卡戎放下手中地毯的一角，但也没抬头看迪诺：“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明白么？”她点了点自己的肩膀，众人看到哪怕经过露西丝处理，上面被温迪戈抓出的外伤依旧留有残余，几道淡红色的巨大抓痕十分醒目，犹如石块投进静水，迪诺周围很快就激起讨论的涟漪。
“就在昨晚，温迪戈又来了，虽然赶走了它们，但足以说明角鹿村已经处于危险中。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比如5年前，露塔和另一个村民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卡戎穿上外套，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迪诺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它们？”
“没错，两只温迪戈，”北星代而答之，“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各位来到这里正好，还有16日的惨案，你们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你们应该都明白温迪戈的恐怖，那天既然有人听到了诡异的叫声，为什么没人试图前去调查，或者保护村民？”
北星的话没有带来任何反响，令人不安的沉默萦绕在木屋中，卡戎的伤口所激起的讨论似乎也止步于此，许久，一个中年家长才冷冷地说道：“诸位似乎搞错了什么，迪诺召集所有人，是为了在今天彻底结束这件事，而不是给你们提供新的线索，留两个外地人在这里闹事。”
“是啊，”另一个体型健硕的家长轻蔑地笑着：“不过如果你们害怕了，可以求我增援哦，省的被温迪戈弄伤。看看这位美丽女士身上的伤，你的队长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
卡戎看向那家长的眼神极度凶狠，周边的空气被热流扭曲，一旁的露西丝赫然发现她的手正摁在枪袋的位置，不知所措中她看到了路易，后者显然也注意到卡戎，正紧张地朝着迪诺使眼色。
还没等卡戎有下一步举动，北星的一句话让木屋内的气氛直跌至冰点：“我们有能力消除温迪戈的恐惧，自然也就有能力制造这种恐惧，希望各位拎得清轻重。”
无人回应他，紧张、恐惧、恼火、敌意不断在屋中碰撞，交织。即便身旁就是温暖的火炉，体型健硕的家长仍感到一阵寒意涌入脊背——他隐约看到了那个普苏特的獠牙。
但就在这种危险氛围即将凝聚成实体的冲突时，一个年轻的佩科拉突然闯入了木屋。剑拔弩张的众人的视线一下都被他吸引过去。
“露西丝！你没事吧？！”有些冒失的年轻人瞪大眼睛看着露西丝。这是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男孩，看起来只比露西丝大两岁的模样，他身材瘦削，跌跌撞撞冲进来时右手一直捂着胸口，身上满是纱布和药贴，似乎重伤刚愈。男孩眼里满是血丝，头顶的鹿角也断了几根分支，虽然狼狈不堪，却一直维持着直直站立的姿势。
露西丝立刻站起来，也愕然地看着这个男孩：“莱伊？等等，你这是怎么了？！”
“莱伊？”卡戎顾不上周围人，把枪往口袋里一插，也是满脸震惊，“这就是你的那个男······你的那个朋友？”
家长们的讨论声同样激烈：“这不是莱伊那小子吗？”“怎么在这？”“仪式不是要持续三天吗······”
贸然闯入的莱伊搅乱了现场的全部气氛，不安的气息烟消云散，而莱伊本人只觉得一阵寒冷从他进入木屋起就烟消云散，加上对露西丝的担忧，他压根没意识到现场的紧迫。
北星看到气氛逐渐转好，也收起了威慑架势，开始打量起那个叫莱伊的家伙；路易看所有人都从刚才的事情中转移了注意力，这才算松了口气；迪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他和路易一样都没对莱伊的出现多么上心。
一个中年女性家长率先训斥：“莱伊，现在是角鹿村的家族会议，会场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一石激起浪，其他的家长也开始议论纷纷，甚至直接指责莱伊违反村子规矩的行为。
“大家冷静！”莱伊捂着胸口，“我是为了帮助路易与两位外乡的警员，以彻底查清楚温迪戈的事情！这既是为了露西丝的安全，也是为了我们角鹿村的安全！”
“帮助外地人？”体型健硕的家长丝毫不掩嫌恶，“那只狼差点要杀了我们！他还说会搞出比温迪戈更大的恐惧，你想要帮助一个扬言要杀光我们的异化者？！”
中年女性家长也跟着添油加醋：“普苏特就算了，那个伊诺森才是威胁！你们没听过外界的传闻吗？‘伊诺森是原罪！如果她想的话，只需要一把火就能烧掉我们的房子！这在北地意味着什么？！”
“大家长们！不要恐慌！”莱伊撑着身体，努力做着抗争，“外乡人的习俗我们并不得知，但昨晚他们确实击退了温迪戈，还是两只！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今天就会失去露西丝，也是她们家最后的成员，家庭在北地的重要性举足轻重，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之间获取最初步的信任！”
“她们曾举家搬到南方又擅自回到北地，一群懦夫而已，和外地人有什么区别？”中年家长不屑地说。
一听这话，露西丝讶异地看向他，卡戎瞪了中年家长一眼，伸手把女孩护在怀里。
“露西丝的家族也是角鹿村的一员！我不允许有人诋毁他们，更不允许有人怀揣恶意去议论露西丝！我宣布我以继承人的名义，全力与外乡人交涉并共享温迪戈的情报，我在这几天的调查中已经······”
“够了！”先前一直沉默的迪诺突然喝道，木屋里的争执瞬间止息，莱伊也被迫安静下来，朝着迪诺的方向微微低头。
迪诺脸上的皱纹与从鹿角垂下的各种饰品混杂在一起，将他打扮成一幅古老的图腾，此刻这幅图腾缓缓开口：“莱伊是我指定的长老继承人，所有人都不许妄自侮辱他；而莱伊，你身为继承人，是代表角鹿村作为北地一员从而生存于雪原上的人，结果你与外地人轻易合作，又与你的家人争执不下，这样的你，还有资格以家族的名义保护露西丝吗？”
“对不起，迪诺爷爷。”莱伊抿着嘴唇。
“你没有父母，又如此年轻，成为长老继承人是我对你的万般仁慈，而非你的能力有多么出众，不要觉得你是继承人就能在年长者面前随意发言。仪式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不希望全角鹿村都拒绝承认你的实力。”
“我不会让您失望。”
迪诺看了看露西丝，后者与老人四目相对，又快速地低下头：“我和路易会尽力照顾这个孩子，但你，如此失态而随意的行为以后不许再有！现在回到仪式准备地，不要再管外面的事了。”
“是······”莱伊不敢违抗迪诺的命令，答应几声后就离开了木屋。临走时，他深深望了眼露西丝，眼里满是无奈与痛苦的神情。
“莱伊······”被卡戎护着的露西丝也万般不舍地看着对方，但短暂的会面后两人还是被迫分开了。
赶走了莱伊，迪诺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些许：“现在我们来谈谈外地人的事，”他抬起头，身上的饰品随之一起晃动，“我就直说了：离开角鹿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说什么？”卡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你们对待‘家人’的方式也好意思说要保护露西丝？如果不是老娘她早就没命了！”
话音未落，体型健硕的家长就吼道：“北地人的生活方式轮不到你来评价，不信你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个普苏特，他好像也是北地人吧？”
卡戎瞟了眼北星，后者却沉默地看向前方。
“路易也是火系共鸣，保护露西丝足够了。你也不用把自己抬得太高。”迪诺冷冷地回答，“你们闹的事已经够多了，离开这里，否则在村民的怒火下，你们的调查也无以为继。”
“······老头，”卡戎的尾巴轻微颤抖，衣领处的红色涂装已经由火红色变为血红色，把露西丝推到北星身边后，她身上产生的热量瞬间就盖过了炉火，双手按在枪袋上，“你最好搞清楚你在和谁讲话。”
“我不管你们是谁，来了北地就要听北地的规矩。”迪诺毫不退让，他抬高声音朝着所有大家长说道，“外地人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再次遭遇了温迪戈袭击，你们不觉得这之间存在什么蹊跷吗？”
“什么？！”卡戎顿时发作，手枪正要拔出，却被北星迅速按住肩：“形势对我们不利，不要轻举妄动。”
迪诺话音刚落，周围的家长马上跟着附和：“没错！既然想解决温迪戈，应该先让外地人滚出去！”
“看看那条伊诺森手里的家伙，率先解决眼前的威胁吧！”
“外敌无所谓，内鬼才最难防，把这群东西留在这里，再杀了人怎么办？！”
质问与谩骂此起彼伏，两人一时处于大家长敌意的漩涡中心，卡戎充满怒意地瞪着路易，后者无助地低下头，企图回避她的眼神。
“路易！特娘的说话啊！”卡戎恨铁不成钢。
“卡戎，北星，”等到骂声稍作停歇，路易这才开口，“谢谢你们帮忙。”
“我喊你是想让你说这个？劝劝那些冻瓷实的脑子！”最后几个字卡戎是南密西西比方言说的，她知道路易这个上过学的能听懂。
“你们先告退吧，不要让整个角鹿村和你们为敌，我会想办法照顾露西丝，实在不行，我连夜带她去南方。”路易说的也是南密西西比方言，“很抱歉把你们搅入这里，现在请先回吧。”
卡戎的嘴唇翕动着，黑色的蛇信飞快地吐出吐进，换做南方的城镇，她早就把不顺眼的家伙摁在地板上搓了。可现在别说环境，她自己也清楚身在别人包围下就不可能随心所欲。可露西丝······
“卡戎姐姐······”露西丝害怕地拽住她的外套，“你们要走了吗？”
卡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温迪戈，角鹿村，甚至是北地的寒风，如此多危险面前，自己真的能放任露西丝一个人在这吗？
总算填完志愿了，今日起恢复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