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蚌成珠】无主题自白
去年考场上新编了一篇“狂人日记”小说,只这一道题,不经大脑只经手筋就拿了个140,实在滑稽,然而本狂人每思及此,就想振作,就想苏醒,就渴望不复癫狂。
本狂人又怕苏醒。
本狂人往往醉卧在白发苍苍将死者的居住地,世人管这叫疗养院,我欲名之废青冢。
本狂人从美女护士裙裾间顺了一支没有墨水的笔芯,没办法,给它输点自己的血。
婴儿第一次吃肉,年轻夫妇喂了他一顿“竹笋炖肉”,第二次、第三次如是。婴儿终于长大成人,一个只识吃素的人,一个只捡难听话、扛难受活的老好人。
婴儿第一次吃肉,年轻夫妇举家给了他第二块、第三块……婴儿终于长大成——肉猪。他们再怎么鞭笞与禁绝,它都听不懂,也不叫痛,直管往嘴里塞肉,它被养猪人打死了,最后一块肉刚落肚,连同才吃的、连同二十多年来积累的荤油全呕了出来。
婴儿第一次吃肉。年轻夫妇早不年轻了,只是扮相年轻,学新世代血气方刚的样子:这口回锅肉啊,他一个夺来她一个抢去,婴儿左右顾盼这出滑稽戏,满足的表情如同饱腹。一刹那,肉跌倒了尘土地,滚来又滚去,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灰色的面包屑,富于弹性地滚到了婴儿的嘴边。夫妇俩不禁罢战,那块灰肉反成了公敌。那么,婴儿到底吃没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了一个好人。“好人”的前史有两种可能:庸人和坏人。
我不止一次犯瘾,儿童恶性暴露无遗,到处偷过东西,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从家到家,从学校到学校,好吧,归根结底,受害者还是那些人——可怜这一秒,我才意识到还有我自己——哪怕就算后来在棍棒的强拳教育下,我改悔不偷了,甚至积极贡献了——我也被人偷走了一些东西,比如时间,我亏大了,还不是一般的时间。当然,无人能幸免。好吧,我承认这是我一直以来为自己的不幸感到宽慰的借口,虽说“死去元知万事空”,可成王败寇都如此。
然后,我在极其狭窄的一方天地里,成为了“好人”,其实还是“庸人”,为一些庸俗的价值观而苟活,要么我活不下去,要么庸俗的价值观死亡,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好吧,这在逻辑上看来无解,还是我亡好了。嗐,谈什么逻辑,为什么连好好发个牢骚都要这么节制,我恨我自己的节制,我恨那陷我于温柔敦厚的泥潭,简直应该追问:我有在什么时候狂放过吗? 当然有啊,不然我早在“第一个十年”就身首异处了,我的孩儿脾气都宣泄在了家中长辈,尽管我日渐不是孩儿,但我无法不这样,唯有这样,因为除了这方天地,偌大世界、茫茫人海,我在“第二个十年”完全没有直面的勇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了一个烂人,烂透了的好人做过一阵,慢慢就信奉起那主流的一套,把好心往深里藏,看人要用冷眼而不用青眼。目前,有些矫枉过正吧,我活成了一只表皮微微黑黄、核心深深虫蠹的糟老苹果,相当有慧眼的同龄人,只需一见着我就知道这是可以亵渎而远之的物种,真正的好心人大概会这么劝我:用84消毒水漂漂再出来丢人现眼吧!原本我深以为然,那么多年偶像剧岂能白看?可后来我究竟懒于行动,继续盯着荧屏上面的男一、男二,言语他们的言语,伴侣他们的伴侣,结局他们的结局……如果足够幸运,没有一场戏码在梦境中落下,没有一回梦醒来不曾感动流泪。
堕落者追问堕落者:你为什么而活着?
就这里吧,暂告一段落,有人喊我回家吃饭,有人喊我回家摔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