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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翻译)绝灭

2021-12-07 12:38 作者:机兵苍熊式  | 我要投稿

“军团们死于背叛,他们在火焰和徒劳无为中死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在耻辱中死掉的。”


卡兰•盖拉克斯,盖拉克斯战术小队的军士,隶属于荷鲁斯之子军团第59连队。他的动力甲残破不堪,甲面被烧得焦黑,炮铜灰和海洋绿颜色的涂装成为了记忆。头盔左侧的图像增强仪发出一阵柔和的嗡声,重新进行了聚焦,这个设备奇迹般地未因他摔倒而受损。

小队中军团战士们的尸块散落在他四周。梅德斯成了一具被肢解的残骸,躯体各部分散落在碎石上。弗拉达克被刺穿胸膛,一块金属碎片砍下了他的头,尸体倒在一片血迹斑斑的沙地上抽搐着。当他们的城墙在炮艇的扫射下爆炸时,代昂和弗拉克离防御炮塔的发电机最近,卡兰清晰得记得两名战士被烧成一团化学火球的场景,他们熊熊燃烧着,同时冲击波把他们炸得四散开来。两名战士被烧焦的残骸几乎看不出人形,卡兰怀疑他们坠地时是否还活着。

硝烟从他身边四处升起,尽管风已经吹走了最浓重的烟雾。他动弹不得,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腿。炮塔参差不齐的残片向着各个方向散落,其中一大块极其锋利的碎片刺进了他的大腿,把他钉在了焦黑的地面上。卡兰回头看着燃烧中的据点:其上残存的炮塔正在向那些扫射战场的敌军炮艇开火,还有一整面墙被攻破了,整座建筑向敌人洞开着。敌群穿过沙漠向他们扑来,身后卷起烟尘;机车轮胎带起沙尘,与引擎废气混成了肮脏的烟雾,半是遮掩了敌人的形貌。来者暗淡被亵渎的蓝色动力甲上带着肮脏的银色装饰——午夜领主们在一种野蛮的团结中骑行而来。

卡兰让自己保持镇定,他通过通讯器呼叫着泰坦支援——尽管机长做出过承诺,但卡兰知道泰坦支援是不会来了。荷鲁斯之子们遭到了背叛,他们被丢在第八军团的枪口下等死。

卡兰看了看那根穿透他腿部肌肉的塑钢长棒,他试着将这块碎片用力拔出来。尽管动力甲将止痛剂注满了他的血液,但金属从骨头上磨过的剧痛还是令他张开了(原本紧闭着的)苍白嘴唇,呲牙发出低声咆哮。

“Tagh gorugaaj kerez,”他用克苏尼亚语呼叫到,“Tagh gorugaaj kerez。”

一种带有机械质感的响亮啸鸣声接近了卡兰——有使用喷射背包的人在接近他。

“Veliasha  shar  sheh  meressal  mah?”有人在通讯器中以卡兰不使用的语言发问道。卡兰知道这是诺斯特拉莫语,来自无阳世界的方言,但说话的并非是自己人。

一道影子降下,遮住了这个世界有毒的天空,但来人并非卡兰的兄弟。他并未伸手搀扶卡拉站起身来,相反,他压低爆弹枪对准了卡兰的脸。

卡兰凝视着枪管,枪口黑暗得如同两个世界之间的虚无一物的空间。

他瞥了一眼左侧,看了看自己落在碎石上的爆弹枪,可惜够不到。在他的腿部被刺穿的情况下,这段距离可能就像半个世界那么遥远。

卡兰解开了头盔的密封圈并将之摘下,感受着沙漠中的风拂过他流着血的脸颊。他想让杀死自己的人看到他的微笑。


索文 凯拉尔,配属到荷鲁斯之子第101连队的技术军士。

他身边的舰桥在燃烧,油腻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这烟雾太过浓重,通风机也无望将其净化为可供呼吸的空气。看了看清事物,他的目镜循环开启了图像过滤器:热成像只能显示出令人偏头痛的大片高温影像;动作感应系统追踪到船员们在甲板上摇摇晃晃、喘不过气,或是无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

这艘奄奄一息的舰船是赫维留斯号,荷鲁斯之子军团舰队中一艘小有名气的驱逐舰,就像军团中的许多战舰一样,当王座世界熊熊燃烧时,她也位于泰拉上空。凯拉尔从鸟卜仪显示器上看到的最后图景表明:代表死亡守卫军团舰队的闪烁符文进入了击杀射程,迫使数量和武器都处于劣势的荷鲁斯之子舰队露出他们的船腹。死亡守卫们本想近距离亲手了结这一切,他们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

火焰吞噬了凯拉尔身边的所有生命,而他动力甲上致密的陶钢层充当了隔热护盾。头盔视网膜投影表明现在的温度接近了能把肌肉从骨骼上融化掉的地步。警报器不停地鸣叫——毕竟机器从不需要在令人窒息的烟雾中停下来呼吸。

他扑向指挥王座,把赫维留斯号那即将死于窒息的船长扔到一边。他透过烟雾在在座椅扶手上的控制台中输入了一串密码。随着一阵模糊潮湿的噼啪声,全船的音频广播都被激活。整艘飞船上的电路都在融化,线路老化、腐烂并被燃烧着。

“全体都有,”他通过口部格栅讲话器说到,“全体都有,弃船。”


奈布查尔 戴什,荷鲁斯之子第30连队的连长。

他从肺里呼出一股酸臭的铜味,感觉到带血的唾沫从他的牙齿间滑落。他的一颗心脏已经停止了工作,现在只是他胸腔中一坨冷却的死肉。

另一颗心脏如同异教徒的战鼓那般(剧烈地)跳动着,出现了过度疲劳和心律不齐。他脸上有一道鞭伤,看上去就像是被虎爪撕开了皮肉,伤口的剧痛让他觉得的脸像着火了一样。最后一次抽击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而在这之前的那次抽击撕开了他的喉咙,使其露出了颈部软骨。

他举起自己的长剑,恰好迎上了抽过来的鞭子,长鞭如猛冲的长蛇一般缠住了他的手腕和剑柄,继而猛得一拽,就把武器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戴什被缴了械,他还瞎了一只眼,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倒在地。

“为了战帅。”他受损严重的喉咙里发出的话音就像低语一般有气无力。他的敌人回以一声吼叫,声音大到足以让戴什仅剩的一只眼睛在眼窝里晃动。声波如涟漪般冲击着他,在一系列共鸣的铿锵声中,他的动力甲被压得凹陷弯曲。戴什顶着这阵风站立的时间是三次不稳定心跳的间隔,直到他失去了平衡。这阵风吹得他摔倒在地,随着陶钢在生锈的铁板上摩擦出了一阵尖利的噪音,戴什滑过了(整个)降落平台。

他努力站起身来,但一只战靴踏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在钢铁甲板上碾磨着他残缺不全的脸。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在牙龈里咔哒作响,粘稠且具有腐蚀性的唾液粘在了口腔中。

“为了—”

刀锋仁慈地滑刺进入他的脊柱,戴什的祝祷词也就结束在了安静的汩汩血流声中。


扎里安·沙拉克,荷鲁斯之子第86连队的战斗兄弟。他是一名探索者、朝圣者和预言家,他找到了无生者,并将自己的肉体献给了恶魔,以此作为筋肉和骨头构成的雕像来供他们重塑身形。他追求着恶魔们,以献祭鲜血和灵魂的方式来向亚空间生物们证明自己,他永远在寻找最强大的恶魔并与之结盟,让对方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内。

他回忆不起自己置身这个世界多久,也忘记了吞世者们已经追捕了他多久。他不是来逃避吞世者们的,而是来直面他们的。第十二军团的战士们正在追逐他,他们嚎叫着、大笑着,爬上了山的一边。沙拉克听到了他们含混不清的疯言疯语,注意到了他们喷着唾沫的失智大笑。他的肌肉疼得火烧火燎;七个夜晚之前,最后一只寄居在他体内的恶魔也被驱逐出去了,这让他精疲力尽、虚弱无力地寻找着另一只恶魔。“很快就找到了。”他知道,“很快。”

他着甲的手抓住了上方的岩架。在最短暂的那么一瞬间,沙拉克对着将附近石头炸成碎片的爆矢弹微微一笑,之后他将自己拖了上去,逃出了吞世者的火线。

那座神庙在等待着他,就像他知道的那样,尽管这地方的样子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只有一尊雕像在此茕茕孑立,而且因岁月的变迁而风化,变成了某种矮小的、无形的且模糊的事物。它可能是一尊艾尔达人的塑像,当它建成时,这整片空间区域还是那个病弱异星物种的疆土。

“你已经找到我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阵寂静之声令沙拉克冒出一身冷汗。他转身望去,但目之所及的唯有那尊被形状被损坏的雕像,以及向各个方向无尽展开的玻璃荒漠。

“沙拉克,”那个声音诱惑着他,“你的敌人们逼近了。我们要干掉他们吗,你和我一起?”

沙拉克并不愚蠢。他把自己的肉体作为武器出卖给过类似的邪灵们,但他也通晓他的大多数兄弟们所不知的秘密:自律便能控制住一切。即便是最为强大的无生者也匹敌不了一具谨慎且受保护的人类灵魂中所蕴含的力量。恶魔们可以共享他的肉体,但永远都不能支配他的本质(精神)。

这是只强大的恶魔。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它向沙拉克提出了很多要求,而在这个紧要关头,它提供了沙拉克保住性命所需要的一切。但沙拉克并不愚蠢,谨慎和小心是他和这些来自非物质领域的生物们打交道时的格言。他已经见过自己的太多兄弟变为烧焦的空壳,沦为恶魔灵智的承载体,他们自己的一切痕迹都被从内部翻出并刮抹干净。

吞世者们的嘶吼从下方传来——那声音不像是狼群的长嚎,倒像是狂信徒们的呓语。这种缺乏野性(天然)成分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令人恶心,听着更像是某种威胁。野兽的怒号是自然的声音,狂信徒们的嚎叫则是某种关于愤怒和同样强烈的受折磨欢悦的声响,那是恶意和扭曲信仰的产物。沙拉克转身面对着那根低矮的石柱。

“你已经遵循我声音的指引一百个日夜了,你已经一视同仁地与自己的兄弟和堂亲们为敌,就像我要求的那样。现在你站在了这块石头面前——罪人们曾将它雕刻成我的模样。你用我要求的每一种方式证明了你自己。你配得上进行这种联合。现在可以吗,沙拉克?我们现在融合吗?”

“我准备好了。”沙拉克说到。他摘掉头盔,以一种象征性的姿态露出了喉咙。他能听到陶钢战靴踩在在岩石上所发出的碰撞声和研磨声。

吞世者们快要追上他了。

每次融合都是不一样的。曾经,那种感觉是锤子重击在了他的胸板上,仿佛恶魔是从一个不可见的小孔钻进去,蠕动着钻进了他的体内;另一次则是意识与感官的爆发——他感觉到失落灵魂的影子在眼睛边缘移动,听到了与他相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的风中的低语。这次是热量向他袭来,全身的皮肤都感到了燃烧般的刺痒感。他首先感觉到了身体上的融合,尽管他感到了流血和窒息,但他也觉得自己的肉体遭到了一种受欢迎的侵犯。疼痛深入骨骼,他的骨头变得沉重,这迫使他跪了下来。接着,他的眼睛发生了转变,眼球在眼窝中变硬,并跟后面的骨头融为一体。沙拉克敲打、抓挠和拉拽自己的双眼——它们现在是长在沙拉克颅骨上的石球,周围还有从他的脸上伸出的骨刺。

这种力量的强度就像麻醉剂,任何战斗药和兴奋剂血清都比不上被注入到他肌肉纤维中的能量。沙拉克开始用爪子扯下自己的动力甲——他再也不需要这层保护了。陶钢板成块脱落,为下面的几丁质隆脊留出空间。

沙拉克又看向了这份痛苦,他重新集中精神,试图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控制,控制,控制住。这只是痛苦,这不会杀了他,这能被克服,这…

这很疼,这次的疼痛比过去所有融合仪式的都要剧烈。它刺痛了沙拉克的核心,这份疼痛超越了他的肉体,刺痛了他的骨头,刺痛了他更深层、更真实也更脆弱的东西。

“这里有个教训,”声音说到,“并非所有痛苦都是能被控制住的。”

沙拉克转过身,从他现在满是匕首般尖牙的嘴里发出了尖叫。

他的下巴几乎不再配合他,他的声音哽住了,止住了他的尖叫声,并且变成了其他某个人的笑声。

“而且并非所有的敌人都是能被击败的。”

恐惧——沙拉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恐惧,如肾上腺素般涌入了他的器官。


埃里坎·朱里克,威森掠夺者小队的队长。激光焰火从他身边掠过,电离了他呼吸的空气,在他的动力甲上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他无视了这道偶然射来的激光束,用握在拳头中的爆弹枪向凡人们还击。他背上的涡轮喷射背包现在是一堆沉重的破烂,不能再喷出火焰让他跃上高空。两台引擎断断续续地无力工作着,冒出烟雾,泄流出钷素燃料。

他的兄弟佐伦倒在他脚边,一边感谢他的同时也一边咒骂他。朱里克拽着佐伦的背包,把他一米一米地拖上炮艇的舷梯。两人都在都在舷梯的脊状金属防滑槽上留下了蜗牛爬行般的痕迹:佐伦断腿的伤口留下了一路血迹,朱里克留下了一条润滑油和燃料滴落的痕迹,用完的弹壳落在他靴子旁的金属坡道上,发出叮当声。匆忙装载的板条箱摇摇晃晃得堆在炮艇货仓中,船舱里还塞了大量的伤兵。

“谢尔松,”他在通讯器里说到,“走吧。”

“是,连长。”飞行员确认到,音频通讯器里的(静电)噼啪声令他的声音失真。在那么一瞬间,朱里克微笑起来,尽管他们还处于敌人的炮火下。连长,某个来自军团仍旧拥有一套结构的时期的回响,那是荷鲁斯之子们像狗一样被那些遭到他们辜负的人猎杀之前的事了。

随着一阵颤抖,坡道开始吱呀作响地上升。炮艇反冲了一下,在一团发动机废气和旋转的尘埃中飞离了地面。朱里克放开了佐伦,把自己打空的爆弹枪扔进了货仓里,并开始奔跑起来。

“不要,”他倒在地上的兄弟发出痛苦的嘘声警告到,“埃里坎,别这样做。”

朱里克并未回答。他从上升中的坡道上跳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岩石地上,踩碎了战靴鞋底的石头。握在双手中的两柄武器同时因聚集能量而发出吱声:曲刃斧在颤抖,电光在银色的锋刃上跳动着,电浆手枪也在随着线圈的升温而抖动。喷出的气体减轻了枪口轮叶所承受的压力。它想要开火,朱里克懂这把枪,他也知道枪的意愿。它想要开火。

凡人们向他扑来。朱里克在燃烧中的要塞的核心区域面对着他们,同时撤离的炮艇们升空飞向绿色的天际。第一个攻击他的人是个女性,她的脸上布满了新的伤疤,召唤着她几乎不明白的诸神。两名男人跟在她身后一路奔来,他们都穿着用回收的扭曲金属残片做成的盔甲,两人的肉体都像前面的女人那样被亵渎过,区别只是他们毁伤出的伤疤形状不同而已,但意图是相同的。一群暴民在三位领袖身后嚎叫并高唱着圣歌,为了接近朱里克而互相残杀。

信仰给了他们勇气,但狂热也驱使他们不顾自保。

朱里克挥着战斧开始屠宰他们,他要留着电浆手枪来对付那些之后必会到来的敌人们。他的战斧从未停止,劈开了一波又一波冲上前来的乌合之众们。凡人的鲜血溅在他的目镜上,在充能的斧刃上燃烧时发出嘶嘶声。他们只是毫无意义的活物而已。

“卡霍泰普,”他通过头盔的扬声器说出了这个名字。“滚出来面对我。”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阵远处的灵能脉冲

+我现在会想要这么做吗?+

朱里克抬起战靴踢穿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的胸膛,尸体倒下的同时他也奔跑起来。另一道阴影遮蔽了天空,那是一艘在他头顶的天空中剧烈摇晃的炮艇,之后它的引擎们发生了震荡爆炸,整艘船都被炸成了一团火球。大雨开始倾泻而下,好像是在同情这座倒塌的堡垒,但它对于扑灭建筑中的火焰毫无作用。

朱里克屏住呼吸,通过音频通讯器问道:“还有谁待在地面上?”

姓名符文和确认脉冲在他的视网膜显示屏上闪烁着,随着而来的还有众人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这座要塞将会在一小时之内沦陷,而他的人中还有一半仍被埋在要塞四分五裂的碎墙之下。

他穿过院子,跳过弟兄们身穿绿色动力甲的尸体,奔向仅存的建筑中的某一座。防御炮塔都在战斗中被摧毁了,它们现在沉寂无声。敌军的战斗坦克们从要塞街垒上的破洞中隆隆地开进来,随之前来的是行走的死者们所组成的方阵——某只看不见的手在指挥他们。

“卡霍泰普,”朱里克再次说到,“你哪儿去了?”

+比你想得要更近哦,朱里克+

这时另一道影子遮蔽了天空,这是一艘铸造成秃鹫外形的炮艇,船身上喷涂着做旧的靛青色与金色,它并非是在耻辱地逃跑,而是在耀武扬威地冲来。朱里克扑进倒塌墙壁那一片狼藉的掩体中,他的眼睛激活了目镜上的视网膜符文。

“我需要南侧院子中有反装甲火力,我们还剩下什么武器吗?”

他得到的反应并不振奋人心。至少他的手下有更多人正在逃跑。

这才是当务之急。

千子炮艇发动机排出的灼热烟雾燃烧着空气,它在院子上盘旋着。炮艇的聚光灯穿透黑暗,掠过被摧毁的地面。

+你去哪里了呀,荷鲁斯之子?我还以为你想要面对我呢,是我搞错了嘛?+

炮艇的起落爪压进了地面,沉重的机体碾碎了爪下星际战士们的尸体。随着引擎渐渐停止,位于驾驶舱下方的坡道开始下降,就像一只张开的巨口要吐出战士们参战一般。

朱里克看见红字战士们稳步前进。他的瞄准标线在敌人间跳跃着,但却并未检测到相匹配的生命信号。检测报告说明了一切,但朱里克得不出结论。这些千子军团战士是活着还是死了?也许他们是亦死亦生,或者他们是非死非生。

“威森小队,跟着我一起上。”

作为回应,三个符文闪烁起来。这就足够了,荷鲁斯之子们将会行动。

他用意志传递给跳跃背包点火发动的信号,但涡轮机的回应是一阵颤抖,并喷出了一阵火花。朱里克的脚还踩在地面上,他需要用传统方式采取行动。

在不被对手打扰的情况下,荷鲁斯之子们只需要三秒就能拉近与敌人的距离。如果他们被击中不止一次的话,可能就需要四或五秒的时间。

塞伦从上方发动攻击,他双脚着地,跳入了行军死者的方阵中。塞伦撞得两名身穿蓝金两色动力甲的千子战士倒在尘土中,他下降的冲击力击碎了千子们满是尘埃的陶钢护甲,两名千子一声抗议未发便倒下了。

在塞伦落地的瞬间,朱里克也开始奔跑。尽管他有很多且各式各样的缺点,但他绝不是懦夫。而在朱里克闯入他们视线的瞬间,红字战士们的爆弹枪也对着他的方向轰鸣开火。无论死亡从他们身上偷走了哪些自主性,它都给红字战士们留下了瞄准的能力。每次击中朱里克身躯的爆炸都像是马的踢踹一样,从他身上炸掉陶钢碎片,使他步伐踉跄,让他咒骂着自己失去(喷射)飞行能力这件事。当他的动力甲开始燃烧起蓝色的巫火时,测温仪闪烁出了警报信号。

朱里克干掉了第一名红字战士:他砍下了对方的脑袋,劈开了他那风格鲜明的头盔。

无头红字战士的脖颈处喷出一团稀薄的尘埃云,散发着那些最好不要被触碰到墓穴中的气息。被呼出的尘埃中夹杂着一声微弱而宽慰的叹息。朱里克没有注视着无头的尸体倒下;他已经冲向了斧刃所向的下一个目标。

塞伦在和两名敌人决斗,他轻松地摆脱了敌人凶猛且精准的围攻。当轰鸣的引擎声预示着拉西克和纳拉达尔的到来时,朱里克几乎就在他兄弟身边。新来的两人都跃入了千子的编队中,挥舞起链锯剑劈砍敌人,举起爆弹手枪轰击敌人。

朱里克再次踉跄,这次他单膝跪倒,战斧也从持握武器的手中脱落。巫火蔓延包裹了他全身的动力甲,灵能火焰拒绝熄灭,还消融了陶钢,烧化了柔软的关节处。

“佐伦 !”另一个掠夺者喊道。尽管自己的关节疼痛难忍,但朱里克还是努力告诉他们这是徒劳的。他们的药剂师已经离开了,他正在撤往原体纪念堂。

朱里克尝到了自己舌头上唾液的酸性味道,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听到了千子巫师的话音。

+一个军团就这样死去了+


一艘战舰在太空中沉寂着,她的反应堆冷却了,引擎也停止了运转。

她的船脊脊上排列突出的城堡和尖塔所构成的城垛,数千门失去动力的炮塔瞄准着虚空。她孤独地漂浮在一片小行星带的核心区域,伤痕累累的装甲偶尔会遭到撞击,而每次缓慢的撞击都让她两侧的疤痕更为不对称。

曾几何时,她曾以人类帝国先锋的身份将自己的名讳铭刻在银河之中,是那片卓越沃土的嗜血先驱者。她曾经驾临过泰拉的天空,对人类的发源地降下毁灭。现在她仍然活着,但被遗弃在了地狱中,躲避着那些觊觎她的人们。

她不再运转的核心中锁闭着她的机魂——她微小而紧绷着的(精神)本质;那是这巨大飞船中仅有的些许知觉和生命。尽管是人工造物,但这具灵魂就像所有人类的生命一样真实,它现在沉眠于无尽的寒冷之中。这艘飞船等待着被再次唤醒,但她对此也不抱任何希望。她的子嗣们逃离了她的甲板,留她在这里被冰晶所覆盖,变得越来越寒冷——她离最近太阳的光芒都是如此遥远,以至于那颗恒星(看起来)就只是夜空中针尖般大小的光点而已。

她做着战士们的梦:内容是关于战火,关于痛苦,关于被鲜血浸透的钢铁,同时还有巨炮在轰鸣着。她梦到了许多曾生活在她体内的人们,已经那些人在离开时所带走的温暖。

她梦到自己向更低级的舰船广播着自己的名称,敌人们在被她击残和屠戮时尖叫着她的名字——复仇之魂。

她梦见了人类在她面前说的最后几句话,是那个前来来指挥她的人用低声咆哮出的命令。她知道那个人,就像她了解很多人一样。那个人站在安放她机魂的核心舱面前,用一只佩戴着动力爪的巨掌按在盛放她大脑的玻璃容器上。她的思绪充满了这个洞穴般的巨大舱室,密实的金属包裹着这里来保护她。培养液中冒着气泡,引擎在呻吟,活塞带着低沉的金属声在工作。这是她思想的声音。

'阿巴顿',她对那人说着话,'我们依旧能狩猎,我们仍然能杀戮,你需要我。'

但阿巴顿听不见她的话,他未与这台机器进行连接,所以他听不见机魂的声音,也做不出回应。机魂知道他是有意为之,他是在自己面前装聋作哑,好让自己更容易放弃。之后,阿巴顿说出了最后三个字,那也是机魂清晰听到的最后话语。

“关掉她。”

'阿巴—'


艾泽克尔,无兄无弟之人,地狱中的朝圣者。他站在高耸入云的悬崖边上,头顶的天空是疯狂且令人偏头痛的颜色。他俯视着下面正在交战的军队:人和物宛如蚂蚁与虫子般微小,一群如沙粒大小的远征军被成千上万的战靴和坦克履带的锤击所搅起的尘土笼罩,他们中的一半已经消失了。

他穿的是一套用捡回来的陶钢板拼接起来的动力甲,在无数次的战斗后经过了无数次的维修。他在很久之前就遗失了自己大叛乱时期披挂的动力甲——被他丢在自己流放到太空中的战舰上去腐朽。

他在那场战争中遗留下来的武器也同样消失了:他的剑在几年前的一场无名的战斗中折断了,他从父亲那里偷来的动力爪被留在了军团最后的要塞,那个被荷鲁斯之子称为“纪念堂”的地方。

他想知道:敌人们是否还把那件武器和战帅锁在静滞仓的遗体一并丢在那里展示着,或者他们是否已经屈服于狂热的贪婪,为它的所有权而自相残杀。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待在下面那个地方,向先头部队发动战争,不断地下达命令,听着一连串的定位报告,在杀戮敌人的同时,眼里带着微笑,嘴上发出笑声。

从这个距离看去,他分辨不出哪些连队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甚至看不出双方是否还保有着任何旧有的军团结构。

但即便是对那团尘埃云粗略地瞥一眼,他可能看出最为明显的事实:荷鲁斯之子们又一次败给了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敌军。个人的勇猛和英雄主义在这里毫无意义,一场战斗可以分解成无数个孤独灵魂之间的决斗,但这不是战争获胜的方式。

风——在这片区域中它通常是一个危险的伙伴,偶尔会将下方山谷里零星的喊叫声带给他。阿巴顿听着这些声音,却不感到任何内疚,他不在乎那些尖叫,就像他不在乎风吹动他披散着的长发一样。

艾泽凯尔蹲下来,从这个世界毫无价值的土地上抓起一把红色的沙子。他的目光从未离开战场,战争对他有种本能的吸引,尽管他并未下注于任何人的生死。

在他下方的远处,炮艇从战场上空呼啸而过,在尘土飞扬的狂乱中增添了煽动性。泰坦们大步穿过阻喉——从这个距离看去,那个地方比阿巴顿的指甲还小,但神之机械们武器发出的光焰依然明亮到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丝状的模糊光影,每一条光丝上都有一小片剃刀般的亮光。

他笑了,但并非是因为战争。这个世界叫什么来着?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此地的名称。他从一个星球游荡到另一个星球,尽可能避开他以前的兄弟们,而现在他站在一个世界上,看着自己的数百名兄弟死去,他甚至都不知晓这个星球的名称,不知道那些荷鲁斯之子们在拼死保护的是什么。

在下面那座山谷中嚎叫、激战和流血倒地的人中,有多少是自己知道他们姓名的呢?毫无疑问,大多数都是。这也令阿巴顿微笑起来。

他站起身来,张开了拳头。玻璃般毫无生气的灰尘受到三个昏暗太阳的照射,在风中闪闪发光,然后分散成一团稀薄的散沙,消失在视线中。

艾泽克尔转过身,背对着战场,离开了他身后的悬崖。脚印标示了他的行踪,但他相信风会在任何人发现之前把他的足迹吹得无影无踪。他看向了地平线,那里有七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阶梯状金字塔,塑造它们的不是人类,亦非外星人——是神的奇思妙想构筑了它们。

在这片空间中,在他行走过的每个世界上,欲望和仇恨塑造出的地貌比人类的智慧和自然构造所形成的都更可靠。他跨过了被遗忘的桥,穿过了悬在虚空中的岩石岛。他探索过了异形种族君王和女王们的陵墓,把无价的战利品留在黑暗中。在这片物质宇宙和非物质宇宙交融的区域里,他在数百个世界的地表上旅行过,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曾经领导过的军团已经绝灭了。

好奇心驱使着他,仇恨支撑着他——过去他只需要愤怒。然而失败冷却了那个特殊熔炉中的火焰。

艾泽克尔 阿巴顿,他不再是第一连长,不再是一名荷鲁斯之子军团战士。在这个世界三颗太阳中的第一颗落下之前,他会抵达第一座大金字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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