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分哀乐
是关于8月27和28日这两日无趣生活的一点记录。不写下来就会忘记,但记得也没什么意义。换言之,我好想谈恋爱。
第一幕应该从何处开始?是拖着箱子走在市区街头的我?还是在某院门口拦下我的尽责保安大哥?若不从起点讲起难免显得混乱,可叙述来龙去脉又实在冗长,我也嫌麻烦。罢了,我毕竟没有把事情讲清楚的义务,只是在消磨时间。
27日下午两点,阳光好到让人头疼。按时退房的我带着一身行李穿过城西毫无特色的嘈杂街巷,耳机里循环酸欠的歌单,我喜欢她的失恋曲——有微妙的代入感。昨日学生处老师通知说我家乡的防控解除,不必接着住酒店,要我去院里宿舍入住,我没多想就一口答应。在吉他的扫弦声里我走过肮脏的人行道与斑马线,长势不佳的行道树叶子积了一层烟尘,我看着面目可憎的行人、前脸凶恶的车辆与凹凸不平的地砖上散布的烟头,努力让自己相信,只要用心观察,总能从这风景里看到点滴美好。共享单车与花坛的夹缝中,一对年轻男女牵着手走来,我只好后退给他们让路。
某院主楼雄壮院门威武,我实在没勇气擅闯,门外小公园倒有大量大爷大妈聚集,如同放牧中的家畜,使我倍感亲切。在门外伫立良久终于得到老师回复,要我直奔宿舍即可。门口的安保系统识别不出我的身份——新生信息还未录入,不过当时那位保安大哥倒是听我解释一番便放我进去。我很感激他的通情达理,但说他是悲剧的导火索,或至少是导火索其中一段,总不至于有错——他若是当时把我拒之门外,我现在至少可用笔记本电脑来写这些感想。
宿舍有两栋,一栋四层一栋三层,像是从某个十三线小城里挪来的展品,一度唤起我的思乡之情。我跟着宿管爬上三楼,一个走出房间的学生,辈分上想必是我的学长,上身一件深绿色T恤下身着酒红色内裤,用看珍稀动物的目光望着我,身后半开的房门里光线昏暗,模糊地能看到一地杂物。
拿到钥匙放下行李,打电话和父母聊了聊这个一无所有的房间。没有床上用品,超市不开门,饭卡周一才发给我。我一边思念几个月前还属于我的阳台和中厅,一边决定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再考虑这些琐事。于是我带上手机钱包自信离场,背包和箱子就这么被无助地留在身后。无助,形容的也正是半小时后的我。
那位无助的我酒足饭饱回到院门,这次的保安说什么也不放我进去。我讲我是新生,保安问你们周一报到你为何要提前进?我想让学生处老师电话和他解释,他表示自己没有决定权要我联系队长or主管。好吧,那联系方式呢?保安摊手:我没有。老师试图联系保卫处,我则像个白痴一样在院门口站了二十分钟。行人从我肩旁穿过,保安接了个电话似乎是约他下班后出去喝酒,又和送快递的小哥亲切地打招呼。一个大妈越过我,质问究竟解不解决老员工的住房问题?受到冷处理后悻悻地又退了出去。热闹是他们的,我盯着测体温的深色帐篷和旁边草坪上的洒水器,只是一个劲发呆。等吧,等待戈多,戈多也许明天就来,也许永远都不来。
戈多毕竟是等不到。我终于表示自己一人也活得下去,等周一再回来报到罢!顿开金锁,和老师说不用麻烦了,留下我关在宿舍北楼的行李,握着手机开始到处找店家买充电器,一边用所剩无几的电量和父母老师说点毫无意义的话题。毫无意义,指的大概是老师问我「怎么不带被褥过来呢?」之后大笑「没想到我们院买东西这么不方便吧哈哈哈」之类诡异的发言。理所当然地,我现在能坐在酒店里写这些文字垃圾就说明我得救了:我买到了充电器,也订到了酒店,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成功生存了两天。在这酒店里我头一次见识到只有床头灯照明的神奇房间(我来回确认自己是否漏掉了某些开关),大约是设计师没考虑到这房间有让小情侣进来干一炮就走之外的其他用途。如同是印证我的想法般,隔壁有年轻人正进行有益身心的活动,听着杀猪般的叫声我意识模糊地觉得他们和柚子社的配音导演说不定聊得来。
身边只有手机,实在是无所事事,就浪费时间理了理自己骑共享单车时的嘈杂思绪,写出了篇关于我自行车的短文投到专栏,后来又把它发给余姓老同学看。他带着远超猫科动物的好奇心顺便看了我写的其他垃圾,随后向我抗议为什么Z和L都写拉丁字母,他却写汉字。又敏锐地问,我怎么前女友代号写的也是字母L?我搪塞道,我当年写C城暑期实习时的记事,坐我邻桌的同学姓氏首字母也是Z,重复很正常的。其实哪有什么前女友。独对孤灯,一时间突然很想和这位L先生说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最后还是去骚扰Z君,我打字说,枕函闻马嘶是不是类似现代人被货车声吵到睡不着觉?良久得到他的回复:确实。也不知Z是不是在我毕业后产生了某种同学情分,终于愿意姑且敷衍一下我。或许他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第二日起得很晚,下午出门,打算买个包,用于装我的充电器并充门面,顺便做一下核酸,这才瑟瑟发抖地知道北京降温并有阵雨——我可没带外套出来。在看起来无比萧条的购物广场里我如失去地图的一周目玩家一般扮演没头苍蝇,最终一无所获,只好折返去光鲜亮丽的另一家。那条窄小而车流众多的两车道破路我实在不想再走一次。云里雾里地我花重金买下一个单肩背包,接着走进一家必胜客门店,点餐时才知道联动活动是明天开始,又没法直接转头离开。装出熟客的样子去优衣库买衬衣御寒,只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像遛弯大爷,又去旁边的西西弗书店,混乱不堪的书架让我无比思念大学的图书馆。曾经沧海啊,妈的。出门雨停了,不必再买雨伞,算是这两日唯一顺利的事。
书店里购入两本推理,店员倒亲切,我很希望某院保安也学学这种精神。回酒店先看那本告白,越看越眼熟,想是在隔壁虚掷光阴时看过它的影视改编。忍着被泄底的痛苦看完,觉得小说比电影好上许多,回味无穷,恨不得回过去掐死那个蹭Z先生电影看的自己。之后读前男友的遗书,故事的中盘展开气势雄浑,结尾平淡无奇,令人遗憾。
和唯一有雅趣读推理的前舍友F君聊了下感想。于是提到我最近几日的生活,我说我走投无路之时,途经酒店旁某中学,见一不知名女子高中生,其胸甚大,很是感动,并因此觉得那是所好学校,F君只是发贴图,估计不知作何回复。和他说到本日的降温,又谈一点往事,觉出些许「如今我们深夜饮酒」的凄凉况味。老同学说等允许出校可以找地方聚一聚,我寻思他出不来而我进不去,这亦是一种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