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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禧丸子】《助攻新娘》

2023-03-05 02:26 作者:niktym  | 我要投稿

助攻新娘

 

Ⅰ 八百里恋爱告急

 

月光的丝线从天穹垂下,群星被风摇落,沉入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中。蝉翼般轻薄的云弥漫半片天空,丝丝缕缕的雾气笼罩着江边小城。

大桥上路灯次第点亮,一束束光似巨人迈步的足迹,最终停步在岸边的一座小楼前。

小楼漆着朱红的外墙,墙壁上雕刻着中式的立柱,微雕的飞龙和鸾凤栩栩如生。飞檐斗拱,干净的青瓦覆盖了楼顶。楼外用半人高的竹篱隔开步道和花圃,牵牛花翠色欲滴,稍高一点的地方,青白色的苹果花肆意盛放,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朵几乎坠到地面,空气中漂浮着好闻的青苹果香气。门柱两侧的檐下挑着红灯笼,一块古色古香的门额居中:

“禧运楼”。

春、江、花、月、夜,很远的地方有人稀稀落落的弹着古琴,琴音如流水,载着古城月色东奔入海。

昂扬的电吉他声突然响起,似一把暴躁的钢刀一刀将老琴拦腰斩断!半城的鸡犬神经一颤,喔喔汪汪的嚎叫起来。

禧运楼二楼,金色双马尾的女孩正高举右手,涂红的指甲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各位来宾!各位亲友!各位only丸!”女孩伸直手臂和食指,在身前划过半圈。“今夜,又一次为你们怦然心动!”

“又一!又一!又一!又一!”

台下黑压压一片,狂热的粉丝们手舞荧光棒大声呼喊。

“不错!正是我!禧运楼的超重低音炮!今夜的最后一首歌,我将用如拖拉机引擎的低吼般沉重的电音,带来我最新的至高杰作!”

又一快速的拨弹怀中的电吉他,刺耳的噪音犹如用指甲刮擦黑板,肉眼可见噪音化成带巨大毛刺的“刺啦刺啦”字体撞击着观众的耳膜。

幕布后是三张额角挂满黑线的脸,

“又一最新力作!用钢铁,爱,辛酸和血泪捶打而成的摇滚帝王----”又一深吸口气瞪大双眼,气运丹田沉声低吼:

“《黑暗中独自旋转的洗衣机》!”

但是伴奏的声音突然减小了,又一正在震惊,耳返中开始播放出团曲《耀》的前奏,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响起。

“大家今晚过得开心吗?”

“开心!”人们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朝舞台招手。

亚麻色单马尾的女孩打头从舞台另一端昂首登台,蓝发插鸡毛和白长直的少女们紧随其后。

“好好好!只是相聚总是太短暂,又到了时间讲拜拜。今晚的最后一只舞蹈《耀》,带给大家!”

三人浅笑吟吟,围绕着又一载歌载舞。

身处包围中的又一仍旧石化般怀抱吉他,气势渐渐地萎了下来,犹如虎牢关前被刘关张斗败了的吕布。

“沐霂队长,你为何miu我的麦?”

“我不光要miu你的麦,演出结束后还要你给我写检讨啊!你知道最近你收尾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多少次邻居的投诉呐?啊?!”这个啊字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才发出来的,又一直冒冷汗。

沐霂开始优雅的旋转,每一圈面朝观众时巧笑嫣然,但面朝又一时便金刚怒目。

“六十二人次啊六十二!你歌颂的那台洗衣机在哪,我要把你装进去狠狠的旋转啊!把你脑袋里的乱东西洗洗干净啊!”

“诶呦唱嗨了嘛,这首歌在酥酥又们之间的传唱度可是upup的”又一把脸扭向一边哼哼。

“哦是吗但是我的怒槽也在upup啊又一!”沐霂的眉角上已经青筋暴跳,印堂黑如锅底。

“又一这次就听沐霂的吧,再被投诉禧运楼就要关张了,豆豆只能推餐车出去卖茶叶蛋了。”恬豆一边走位到又一身旁,一边不露声色轻轻地说。

同时梨安也趁和沐霂交换位置的空档劝:“臣附议!”

又一轻叹口气,感觉有类似灵魂或之类的东西正生生的从自己体内被剥离,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长大的瞬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铁打的好汉也得哭成泪人。

她把电吉他背到背后,像一只悲伤的,驼背的黄鼠狼一样,随着队友的节奏起舞。

一曲舞毕,女孩们微微喘息着,向台下的观众鞠躬致意。

“大家,晚安喽!”

台下是一片灯光的湖泊,闪烁着各色的应援色,观众们大声呼喊的喜欢的成员的名字,掌声和呼声中,红幕落下,演出结束了。

 

女孩们缓步进入后台休息室,打开更衣柜取出各自的毛巾擦脸。

约30平米的房间,墙壁上贴着米色的墙纸,真空贴下挂满了成员们各自的海报。绿金蓝粉四个梳妆台并排贴着墙壁摆放,桌贴是四个人自己画的简笔头像。

房间正中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堆着小山一样的零食饮料,像开了个小卖部。只有一小块边角的地方摆着一台工作用的电脑和打印机。办公桌外侧,一块白板上写着演出时间表和随手涂鸦的猫猫狗狗。

又一拧开一瓶雪碧咚咚咚的灌下一瓶。

“呼啊--”她大口吐着气,咣一声拍在桌上,转头面对着沐霂:

“我仍然对今晚四禧队长打断我的即兴演奏耿耿于怀!我势必要讨个说法!”

“哦?你说。”沐霂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注意力完全不在跟又一的对话上。

“我有预感!《黑暗中独自旋转的》洗衣机绝对会一炮而红的,仅仅需要一个闪耀全场的亮相,它会如龙卷风横扫华语乐坛!而就在刚刚,你制止了我精心准备的燃炸风暴!禧运楼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又一痛心疾首,抓住恬豆的双手:“豆豆,这是赤裸裸的越界行为!在舞台上的一切行动应该以舞台总监的意志为基准!我们不能再任由这个狂徒无法无天了!”

“啊......”恬豆左右转换着目光,错开了又一炽热的眼神。“好热......”

“现在可不是嫌热的时候啊陛下!请听老臣的肺腑之言吧!”又一的目光灼灼,几乎像两颗大排档里烤鱼的炭火,烤的恬豆满头大汗。

“梨安你也来讲两句!”

但是懒洋洋的声音没有传来。

“梨安?”

又一疑惑的回头看,梨安刚才把毛巾包在头上擦汗,现在却两手垂落,软软的靠在椅背上静悄悄的,只有呼吸的气流微微吹动着毛巾的下摆。

又一猫过去,蹑手蹑脚的掀开了梨安脸上的毛巾。

毛巾下是安恬的睡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她睡着了。”又一放下毛巾,双手张开在嘴边呈喇叭状。

“她卸妆了没?”沐霂压低了声音问。

“稍等我再看一眼,”又一又伸头进毛巾里看,“白白嫩嫩没有腮红和眼线,卸了卸了。”

“好,我等下把她送回房间。她最近忙编舞的事情一直到很晚的”

“哦哦”又一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是准备半月后禧运楼的营业周年庆节目吧。”

“对呀,最近四禧丸子的偶像活动有起色了,禧运楼的客流量在慢慢涨哦。”恬豆也小声的说。

沐霂双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调出一幅统计图,代表客流量的曲线随时间艰难的升高。

“不错不错,此时要趁热打铁,一举推出我的超重金属摇滚序曲!四禧丸子的热度会飞上天的!”

沐霂哼了一声,指着几个客流量严重下降的拐点问:

“你还记得这几个人数骤减日的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啊......”又一拧着眉:“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吧,不然我应该有印象。”

“no。”沐霂摇摇头:“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忘记这几天,但我绝不能容忍你忘记!全都是你脑袋一热临时增加的独唱环节,听听这些曲目名吧:《今天队友不在家》、《侠骨柔肠煎饼果子》、《热水澡是不容辜负之物》、《你还会爱咀嚼榴莲的我吗》......”沐霂每报出一个歌名,语气就加重一份,眼神就冷厉一分,煞气就凝重一分,如山一般的压力缓缓压来,仿佛一座高山正从天而降压在又一的头顶。“难道我的好队友又一真正的身份不是少女偶像,而是弹着三弦的喜剧演员吗?所有当晚的观众在你的即兴表演之后都经受了时长不等的耳鸣,头痛或者呕吐。严重的人甚至声称丧失了关于演出的部分记忆。有位粉丝拥有专业的外科医生执照,《今天队友不在家》的那晚他正好在,事后他缠着满头绷带,十分严肃的向我科普了长期置身巨大噪音环境会对人体产生怎样的损害,以及对应的初期症状和急救措施。”沐霂盯着又一,指了指自己:

“现在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沐霂。”

“错!我是偶像!我是四禧队长!”沐霂面露凶光。

“哦对哦对。”又一一叠声的应,背后的冷汗刷刷流。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好队友又一。身为职业偶像的我为什么只能陪着笑脸被一个外行人指指点点我的舞台内容!为什么我的彩排往往和现场截然不同甚至像完全不同的两场演出呢又一?”

“我倡导演绎自由!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演出节目应以现场观众的情绪做出适当改变!”又一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

“你敲着手鼓沿街卖唱的流浪歌手生涯早就结束了,你应该尽快完成身份的转变,我需要你尽快提升你的偶像素养,而不是兴致一来就乱弹一气。”沐霂摇摇头,“每一场演出都应该提前调查,精心设计,演出时按部就班。观众的喜好各不相同,所以舞台上呈现的必须是久经考验,最受肯定的节目。应该引导观众,而不是随波逐流。我们四个合在一起,就像一部互相咬合的机器,运转起来应该丝滑无声,而不是嘈嘈杂杂。”

“时间会证明我创意的伟大之处!我看你是自视甚高,你这个暴君!为了满足自己的强迫症要置万民于水火!”又一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但是事实证明你的即兴表演带来的只有副作用,”沐霂冷冰冰的用手指敲着屏幕,“在我置万民于水火之前,禧运楼就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在解决营收赤字问题之前,我绝不会放任你胡作非为了又一!你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现在就说出来!省的下一场演出又犯!”

又一一时语塞,可她就是不低头,噘着嘴昂着头,歪看着头顶的灯管,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委屈学生。

“说吧又一,”沐霂的脸完全黑了,只能看到两个矿灯般的眼睛和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吐出的雾气,仿佛《山海经》里吞云吐雾生吃小孩的妖怪,“说吧嘎啊啊啊!”

被沐霂的威严吓醒了的梨安和恬豆瑟瑟发抖地互相抱在一起,看着面前渐渐隆起的魁梧身影,紧张地声音都在打颤“三、三藏法师你快点念紧箍咒啊!沐霂的獠牙已经从嘴边探出来了!”

“悟、悟净你还不快快把上宝沁金耙拿出来保护为师!沐霂的指甲已经长到镰刀那样长了!”

巨大的黑影渐渐高过了天花板,盖住了梨安和恬豆,两人泫然欲泣,但身体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沼泽中无法动弹。

化妆间里突然响起了电铃声。

沐霂一锤桌子,一道劲力震动着电话座机,听筒飞起落入她手中。

“这么晚了干什么啊!我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员工培训啊!”

“实在抱歉!实在对不起沐掌柜!可是有位客人坚持要见您一面,他守在从化妆间到餐厅的楼梯,我怎么劝说他也不挪地儿!”对面的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德国腔普通话,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对沐霂点头哈腰的谄媚模样。

“嗯?是粉丝吗?”沐霂一挑眉,凶神恶煞般的威仪又恢复到十七八岁柔弱少女的样子,狂魔般的气场也烟消云散。梨安和又一大口喘息着,梨安用眼神问恬豆难道不是你当老板而沐霂是你的员工吗?禧运楼到底是谁的祖产?

恬豆回了一个寒冷的眼神。老板也是人,是人就没有不怕老虎的。

电话中的交流还在继续,沐霂应了几声。

“嗯......没错,这个人我有印象,我们出道到现在的所有演出他都买过票对吧?”

“诶诶,您有印象那就太好了,这人在演出完毕人员散场后就直奔门房守株待兔,我一进门他就自我介绍说是您的铁杆老沐标,十分需要在今晚与您见上一面,沐掌柜您意下如何?”

沐霂眯着眼睛思索,伸出一左一右两根食指在键盘上慢慢的戳,又一看不过去这个电脑笨蛋的龟速操作,叹了口气然后挤开沐霂,迅速地打开了监控界面。“教了这么多次你也该学会了吧,你也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啊。”

沐霂脸一热:“我忘记了嘛。”

“队长不正队员歪喽。”梨安抱着两个人嘿嘿的笑。

门房外侧的灯柱上架设了户外摄像头,此刻的画面正清晰的在电脑屏幕上展示出来。

透过窗玻璃,门房内一个身着门卫服装,浓眉大眼的金发男人正襟危坐,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似乎是看到摄像头微微转动,立即起身向摄像头鞠躬,神情肃穆仿佛接受沐长官检阅的童子军。

门卫王守卫指了一个方向,又一远程操纵云台相机转向。

一个人垂头丧气的站在灯柱下,扶着路灯,嘴唇紧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烦躁的碾着脚下的杂草。他穿着年轻人群中常见的休闲外套,内衬是写着粉色“我爱mumu”字样的白体恤,高高瘦瘦,简单剪短的头发,戴一幅厚重的黑框眼镜,好像把两个啤酒瓶底挂在眼前。

晚上十一点整,行人渐稀,只有酒吧或KTV的霓虹灯牌在闪烁,江畔吹来的冷风在初春时节还有些寒意,画面中的年轻人耸着肩膀,搓着手呵气。

“我不私下跟粉丝接触,告诉他我不去,有什么事等到四禧丸子的粉丝活动日再来。”沐霂说。

王守卫向摄像头再鞠躬,像得了皇帝的尚方宝剑似的挺胸抬头出门跟那位兄弟交流。

两人在摄像头画面里又晃了两下,年轻男人一开始还有犹犹豫豫的意思,但看看王守卫衣服下满满当当像塞了炸药包一般的壮实肌肉,只得明白事已落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王守卫回到门房。

“报告掌柜,我已如实传达您的命令!只是他临走前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您。”

“哦?讲。”

“他说自己被爱您的心情冲昏了头脑,而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给您添了麻烦,十分抱歉!”

“啊?”恬豆如遭雷击,用手捂住嘴看着沐霂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梨安惊的浑身一震,眼睛瞪得溜圆。

“啊哈!”又一捂着嘴嘻嘻笑着,拿胳膊肘顶顶沐霂的腰,然后飞速掏出手机给沐霂的老妈打电话:“阿姨!阿姨!您听到了吗!沐霂她,沐霂她,呜呜呜老沐家这颗好白菜终于有人惦记了诶呦!”

沐霂黑着脸一边说着不准给我妈打电话,一边把报纸卷成纸筒咚咚咚敲在又一头顶,像是要把她当做钉子钉进地板里。

“他还说,您看看等会儿重播的午间综艺节目《帮帮我吧灯神》就明白了,他还留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地址给您,喏,在这儿呢。”王守卫挥舞着一张小纸条。

“啊,这档节目我有听说过,是真人秀。”恬豆右拳砸左掌,表情豁然。“节目组会在街上随机挑选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路人,帮助他们实现靠自己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对对对,那个我也看过。”从奈何桥快船加鞭划回来的又一也点头,“我记得最扯的一个愿望是帮助一个小男孩圆了他的火星太空梦,节目组帮他预定了一张国际航空公司一百七十年后飞往火星的单程票,只要他能坚持坚持再活差不多三辈子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沐霂满头黑线:“真是任性的灯神啊,这种事不借助真人秀靠自己的努力活到科技爆速发展的年代也可以完成吧,小孩子可不能这么宠。”

“哎呀真人秀要是没有噱头就不好看了嘛,”又一打开她的平板电脑,找到今天播出的那一期开始播放。

四个颜色各异的脑袋挤在屏幕前,精神集中的好似想靠彩票翻身的中年失败大叔看大奖开号。

“hello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新一期的《帮帮我吧灯神》跟大家如约见面啦!我是贯彻爱与正义的点梦巧手小豪!”一个大嗓门,穿着黑外套,头顶上梳着小辫的大胖子朝观众们打招呼,然后伸手请出他的搭档。

“大家好!我是践行诚实与友善的寻梦慧眼小陆!”一个锅盖头脸颊细长的瘦高个儿从镜头外一蹦到了小豪的旁边。

“手眼通天,梦想无边!“两人搞了一段舞蹈动作,念出了意义莫名的节目口号。

“绝对不会对夭折之梦作势不管的梦之天使!小豪与小陆,前来觐见!”

“这什么意思,致敬基纽特战队登场吗?”又一摸摸下巴,“我给6分。”

“啊--”这是沐霂发觉一件事槽点太多无法吐槽时的长音。

“啊--”这是梨安捂着嘴打哈欠的声音。

“啊--”这是恬豆发出的迷之声音,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随波逐流。

“啊!”这又是又一的惨叫,恬豆的下巴碰到了又一头上刚被沐霂敲出来的大包。

“啊,我看不到节目画面啊掌柜。”这是电话里王守卫的声音,沐霂切断了通话。

小豪和小陆走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街道口立着巨大的电子屏,屏上是大红的字体写着“好玩好吃的嘉年华庆典!”,旁边一个剩余7天时间的倒计时跳动着。两个人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两旁行人的表情。正是午餐时间,小吃街上旌旗猎猎,叫卖声热闹。

身靠“梁山烤肉串”大旗的大黑胖子,给面前的羊肉串鸡翅串刷油翻面撒上花红柳绿的调味料,动作娴熟行云流水,灰白红火的炭块烤的鸡皮金黄肥油满滴。敞开胸怀露出两三肋排的白净小伙站在“天池牛肉汤”的招牌下用大勺搅动着汤锅,牛肉和葱花的清香荡漾在微风中勾魂夺魄。更有那腰细腿长的卷饼西施,新出炉的卷饼方方正正撒着芝麻粒儿,美人手持铁夹夹起面前小盆中的土豆丝、猪肉片、烤香肠、生菜叶然后卷入饼中,一颦一笑眼波流转,小豪直呼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各色各样的小吃前聚拢着坐办公室的小白领,搬家送货的卡车司机,下课了的学生和送餐的外卖小哥,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诶,这条街我有印象!”恬豆举手,“长兴街,和它交叉的福安街有菜市场的入口,禧运楼的青椒,萝卜,油麦菜都是让司机从那里进货的。”

“所以这一期是美食主题?目的是帮助某家经营不善的餐馆铺平亏损和平关张?”沐霂发言。

“这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我们禧运楼。”又一若有所思。

沐霂吐了吐舌头。

“诶,镜头锁定一个人了。”梨安指着画面中央的男人。

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人正站在“珍好吃快捷中餐”的餐车前忙碌,按照顾客的要求将提前煮好的大锅菜装进不同的盒饭中。

“啊!是沐霂的如意郎--!”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沐霂使劲往两边扯着又一的腮帮子,拧完之后又一的两腮像被电熨斗熨了一样通红。

正是刚刚在监控镜头里出现过的年轻人。他的手法利落,连汤汁也未洒落一滴。但眉头紧锁,仿佛用熨斗把纠结的鞋带烫在了额头上。一个怀抱鲜花的顾客刚刚离开,年轻人对她的背影微微鞠躬。

一双宽如小船的皮鞋突然出现在屏幕左侧,这是小豪的鞋。

一双露脚踝的板鞋紧接着出现在屏幕右侧,这是小陆的鞋。

风悄悄的吹,空中送来飞舞的紫色风信子的花瓣。在这个瞬间,仿佛无形的气墙将这辆餐车从烟火气中隔开,连阳光也无法穿透。花朵下坠,下坠,年轻人凝视着那些紫色的小仙灵。坠地的瞬间,年轻人的目光被汤锅沸腾飘起的热气挡住了。

“我闻到了爱情死去的味道,有一点孤独,一点无可奈何,还有如大海般广阔的悲伤,你明白么点梦巧手。”

“呵呵,是适合失恋者自斟自饮的苦酒啊,寻梦慧眼。”小豪伸手捡起满是灰尘的花朵。“以紫色的风信子为对手么?我热血沸腾了哦。”

两人来到餐车前。年轻人挤出了笑容:“二位吃点什么?我们这里菜色齐全,价格实惠----”

小豪平伸五指在脸庞打断了年轻人,“我们是为你而来,年轻人。心碎的厨师可是做不出好菜来的哟。你好,我是《帮帮我吧灯神》的主持人小豪。”

“我是他的助手小陆。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哦哦,大家好”年轻人这才发现一旁的摄像大哥,腼腆的笑了笑。“我看过你们俩很多期节目。”

“哦,原来是老粉丝,这下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小豪拿出了他的道具青花茶壶,按童话来说应该是一个油灯,可能是印度灯神入乡随俗转租了景德镇的茶壶。

“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年,然后搓一搓这个宝贝,召唤灯神实现你的愿望吧。”

“我叫莫铮仁,我的愿望不会实现啦,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录节目吧。”莫铮仁摇了摇头,继续去搅他的汤锅,好像他和汤锅是绑定一起的小玩具,上好了发条他就搅到世界末日。

“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恋爱之花的凋零。敢问那位姑娘可已婚嫁?”小陆紧盯着莫铮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确实不负寻梦慧眼的名头。

莫铮仁握着汤锅的手颤抖了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们这里是快餐店,能够说给客人听的只有菜谱。”

“啊,懂得懂得。”小豪一挥手,露出道上的规矩自己了然于胸的自信微笑。

小陆一个健步上前奉上自己的付款码。

“来一个地三鲜、一个酸辣里脊、一个清炒豆芽还有一个回锅肉,两盆米饭。”

“......明白了,请稍等。”

莫铮仁取出分割成不同区块的塑料饭盒,一勺一勺把菜品舀起,倒入饭盒内。

“小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还是学生?”小豪走到莫铮仁旁边。

“大四了。”

“啊呀,美好的校园时光!我也曾是风度翩翩白衣如玉的少年俊杰,春天的午后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吸溜酸奶,假装读一本书名晦涩的世界名著。实则一边享受阳光,一边看着发如泼墨白裙长腿的女生们从我的窗下结伴经过,连阳光里都带着清新香气。那时候的日子总感觉快乐的没有尽头,总有一天能找到我爱的人长相厮守。”

小豪的话仿佛带着魔力,让人愿意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么一种结局,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少年少女在一栋灰色的建筑内外隔着窗户相望,少年站在爬满葡萄藤的窗内,少女站在风信子盛开的草地上。

莫铮仁品味着小豪的话,目光迷离了一瞬,仿佛他看到了那花那树,但转眼就把投向远方的目光收回。

小豪心里一笑,蔚然感慨道:“那么我的好兄弟,你介不介意对好哥哥我敞开心扉呢?我在主持这档真人秀之前也曾担纲过深夜情感节目的主持人,夜夜都有深陷恋爱苦恼的善男信女向我倾诉。关于怎么破镜重圆重归于好,我是有两把刷子的。”

小陆已经端着盒饭夹起了菜,吃的满嘴大米饭:“豪哥拿过业余婚介大奖赛的冠军!家里还有当年的奖杯!”

莫铮仁还是摇摇头,坐在折叠凳上望着幽蓝的天空,眼神空空,仿佛一个木偶。

“嘶,情深至此,内伤很重啊。”小豪悄悄对小陆说。

“啧啧,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渴望,但更多感情是无奈和自卑。他太癞蛤蟆,也太清楚自己太癞蛤蟆了。”小陆也悄咪咪的回答。

“真不知道是何等的尤物,竟能把我好兄弟掏的干干净净。我有预感,这期节目如果做成了,一定会火到上天的。”

小豪见莫铮仁不再开口,低头打量这辆餐车。

餐柜下是打开的两扇柜门,里面有一罐液化气,两大桶纯净水,一些洗净的蔬菜,瓶瓶罐罐,水管和气管纠缠在一起。

还有一本娱乐杂志。

“老弟,我能翻翻你这书吗?”

莫铮仁翻了翻眼睛,点点头,两秒钟后突然像拨浪鼓一样猛摇头。

但是小豪已经打开了杂志,一张写真掉了下来,小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啊呀!”小豪眉毛一挑。

“哦呦!”小陆心神一颤。

所有第一次面对这张写真的人都会不禁出声赞叹,被那幅画的美震撼。

画中是一位少女乖巧的蹲在林荫小路上,看向画面外。从树冠中漏下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少女的毛衣,百褶裙,方口小皮鞋上。马尾在混合着阳光和草木味道的空气中浮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出尘的像是仙灵。绿色如波斯猫般的眼眸微微上挑,像最无瑕的绿宝石,全宇宙的光都被那双眼睛俘虏,在她的眼底流转。那到底是猫一样的女孩,还是女孩一样的猫已不重要了,看过那双眼睛的人,会惊讶于自己好似从未与他人四目相对过。

女孩的皮肤晶莹的与阳光不分彼此,几缕淘气的发丝从发圈里钻出,趴在光滑圆润的肩膀上,她伸出食指笑嘻嘻的指着你。

“阿弥陀佛!饶是老僧我深山中苦修十年,也差点抵不住这女妖的引诱!如果不是P图,那的的确确能把我兄弟掏的一干二净!”小豪面沉似水。

“天底下果真有如此摄人心魄的脸吗!我再也不笑历史上那些祸国殃民女子的美貌只是史学家们夸大其词了!”看着此女,小陆顿觉嘴里的饭不香了。

“此人是?”小豪指着写真问。莫铮仁伸手要抢回写真,但人高马大的小豪还举起了手,莫铮仁像个跳高去摘葡萄的瘦狐狸。

“有了豪哥!”小陆快速翻阅杂志,找到一页报道,这页的边缘都因反复翻阅而摸得漆黑,想找不到都难。

“快念!”小豪这边已经失守,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他假装防了两下,写真就被莫铮仁夺回了。

“是!本报讯,面临被龙厨餐饮公司收购和自身赤字不断上涨的压力,本市一间名为“禧运楼”的餐厅却出了一招险棋,推出由其老板娘,看板娘,和两位社会人员组成“四禧丸子”偶像团体正式出道,意图用传统餐饮和偶像产业结合的方式为禧运楼的生存再续一命。出道当天,四禧队长沐霂是mumu呀的写真集也在线下线上同步贩售!就是她豪哥!就是这个沐霂是mumu呀!”

小豪看向小陆手指的地方,同样的绿瞳,同样的亚麻色马尾,果真是这个人!

“把杂志还我!”莫铮仁气愤的喊。

小豪的脑海中惊涛骇浪,为何莫铮仁说自己的愿望不会实现,为何这个人这么癞蛤蟆,为什么这本一年前的杂志至今还保留着,为什么那一页被反复浏览甚至摸得发黑,为什么这张写真也一起夹在里面......

无数细白的丝线编织成网,咯噔一声,一个灯泡在小豪的脑中点亮了。

他一把把摄像大哥拉到身边,镜头对焦到莫铮仁脸上。同时用手指着杂志上沐霂的特写画面。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观众朋友!节目组的努力最终没有付诸东流!男嘉宾终于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扉!啊!真情流露的瞬间是如此耀眼!见证这些美好瞬间,正是激励我们媒体人的第一动力啊!”

“这是误会!太荒谬了!”莫铮仁举拳反对,脸色涨红。

“哦是吗!”小豪向摄像机出示了杂志上沐霂的特写,然后转身指着特写上沐霂的眼睛。

“来!看看你最亲爱的人的眼睛!告诉她,也告诉所有此刻正在观看《帮帮我吧灯神》节目的朋友们,你难道讨厌她吗?!”

“这......”面对摄像机的莫铮仁明显慌了:“我当然不讨厌......”

“很好,你终于变得坦诚一些了!那么她是不是就是让你魂牵梦萦的梦中情人!做梦都想跟她领证!”

“不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误会了!赶紧关掉直播吧!”

“住口!我不想听到任何伪装和敷衍的谎言!你是愿意跟她海枯石烂还是等六十年后依然对着这本杂志黯然神伤!”

“大哥你只给两个选项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莫铮仁哭笑不得又气又急。“你们真搞错了!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NO!爱情就是要么生要么死的二选一!正如阵前相遇互拼刺刀!白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就是落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就能称王!我明白世俗总是在意门当户对,可是霸王和虞姬门当户对落得个乌江自刎,刘邦出身寒微只会问如之奈何却笑到了最后!现在你就是一个爱情刘邦!心里念着某个名字忒长的姑娘,手里握着钢刀,你很垃圾,但你站在这不是为了自嘲你是一个乐色,而是要攻城夺寨,要爬上这姑娘的心墙插上你的大旗!向全世界宣布乐色也是会遇到一个爱它的拾荒人的!从此以后摇身一变摆脱衰仔身份,迎娶美人相伴江湖沧海一笑留下美名!你的心中怎能还有犹豫,怎能还想着从长计议!”

小豪说的自己都热泪盈眶,觉得自己为节目赋予了新的意义,自己仿佛醍醐灌顶又打破一道桎梏!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莫铮仁的手,大声道:

“汉高祖!兵贵神速啊!快快告诉各位观众朋友,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到爆了,是不是想要说I DO?”

“这.......”

莫铮仁觉得这一切都太扯了,自己只是一个卖快餐的路人,默默的打零工,默默的想自己的心事,有那么点很普通的忧伤,但不至于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对沐霂有一点点想法,可是那么一个活泼元气的女孩,是个人都会喜欢吧。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胖子,就这么目光炯炯的问你喜不喜欢她,我靠兄弟你是神吗?我说OK天边就会飞来三百架飞机抛落玫瑰,一列豪华婚车在花雨中从城中大道驶来,其中最昂贵最奢侈的一辆上坐着我心爱的女孩,白沙素裙,手捧鲜花?

莫铮仁苦笑着想。兄弟你那个灯还是景德镇造的呢,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肯定没什么法力。

可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暗暗的问:为什么不呢?反正是个虚无缥缈没可能的愿望,说一说又怎么样呢?许愿不就是要说这样的愿望吗,有人会许愿说我想要一盒纸巾或者一罐臭豆腐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吗?

“那......如果是喜欢和讨厌中选一个的话,那确实是喜欢的......”

“OK兄弟们!”小豪大手一挥欢天喜地。“看来我们的男嘉宾终于坦诚面对他自己的内心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小陆向莫铮仁连连拱手。

“长满荆棘的恋爱之路总是崎岖难行,但是不用怕,有绝对不会对夭折之梦坐视不管的梦之天使小豪!”

“还有小陆!”

“由我们二人作为您的旅伴,一起去见证隐藏在人迹罕至处的旷世奇景!”

小豪用手指了指杂志上沐霂的眼睛,又指指自己的眼睛,再指指镜头。

“这位沐霂是mumu呀小姐,如果您正在观看本期节目的话,面对如此火热直率的表白,是否已经把您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了呢?请随时准备好登上爱情的高铁,因为您的丘比特已经在路上了!”

节目最后在小豪和小陆熊熊燃烧的目光中淡出了。骤然放空的屏幕上映出四人的倒影。

又一、恬豆、梨安面面相觑。

沐霂神色冷酷,双手环抱胸前。休息室里静的可怕,只有沐霂用右手食指嗒嗒的敲着左臂的声音。

“谢谢你的表白,这个...呃,莫同学,但你只是在发癔症而已。”

沐霂终于做出了评价,起身准备招呼队友们回宿舍。

“不要怕,我的好队长!真正的队友就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从幕后走到台前来!你尽管去赴你的约会吧,只是你离开后群龙无首恐天下大乱,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又一毛遂自荐担纲二代队长,为四禧丸子的事业开疆拓土!你安心的去吧!”

又一握拳高呼,慷慨激昂。仿佛当下就已黄袍加身加冕为王。

“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本宫一日不走,尔等终将是臣。”沐霂揪住又一的后脖颈,像揪小猫一样把她提溜上楼。

四人的宿舍在禧运楼的顶层,一人一个房间。

梨安追上来担心的问:“可是沐霂,你一点也不担心吗?这档节目的热度很不错......也许有人会误以为真,传播一些对你不好的话。”

“没事啦不用想那么多。人不疯魔枉少年嘛,只要这个莫铮仁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会把今天做的事丢到脑后,然后对一个刚刚擦肩而过的妹子一见钟情。”沐霂摆摆手,“说不定多年以后他已结婚生子,偶然再看到这期节目,还会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对老婆解释说说我当年好没眼光竟然会喜欢沐霂之类的话。安啦安啦。”

又一扭动着还要说些什么,沐霂打开她的房门把又一丢到床上,然后像卷春卷一样把她卷在被子里。

“安心睡觉,别瞎想。”

说完放任只有头和脚露在外面的又一在床上蠕动,沐霂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过床头柜上的小老虎闹钟上好第二天闹铃。在日历上检查明天的安排,然后取出打印好的周年庆节目单,还有许多空缺,沐霂一边敲着铅笔,一边对应市场调查表写下演出的节目的备选。

星星在窗外缓缓的移动,淡绿色的窗纱轻舞,偶尔有一辆亮着红色尾灯的汽车刺溜的窜过街道,仿佛也赶着回去睡觉。

月亮西斜的时候,沐霂终于揉着眼睛关了灯,倒在床上深深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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