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pletely Safe in the Reference Section

参　考　书　不　外　借

原文地址：http://www.fimfiction.net/story/326496/completely-safe-in-the-reference-section

作者：Cold in Gardez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31127

译者：SharkDrop

简介：在一次痛苦而危险的任务之后，暮光闪闪和她的朋友们成功地从一个妄图灭世的斑马邪教蹄中夺回了《益进的狂喜法典》。这是一本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魔法书，里面记载了无穷无尽的邪恶而扭曲的魔咒，全都是为翻开书页的小马们准备的。

你要拿一本黑魔法书怎么办？如果你是暮光闪闪，那你就会把它放进图书馆里。因为书就该保存在那里不是吗？毕竟，大家都有读书的权利。

《益进的狂喜法典》

　　传送门魔法让暮光闪闪一时间又聋又瞎，而且还黏糊糊的。

　　前两个问题几秒钟之后就消失了，声音首先回归，以持续不断的高音形式闯入了她耳中，就好像有谁在她的脑海里奏起了交响乐。随着时间推移，喧嚣声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小马们发出的呻吟声、咳嗽声和喃喃的抱怨声。

　　所以，至少她并不孤单，那很好，传送门魔法肯定是把大家全都送过来了。

　　“大家都没事吧？”她问道。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遥远又模糊，就好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然后，她的视觉也回来了——舞蹈的紫色斑点，边缘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取代了之前那完全的黑暗。模糊的轮廓在她周围缓慢移动着冒了出来。

　　“咱……估摸着是。”苹果杰克的声音，几步之外，一个橙色的影子翻身坐起，头上戴了一顶皱巴巴的牛仔帽。“这什么玩意儿啊？”

　　“这是灵质，在跨维度隧道里到处都是。”暮暮抬起了一只前腿，只见黏黏糊糊的东西正顺着她的四蹄往下流，流得满地都是。那些黏糊糊覆盖了她的全身上下，粘稠得像鼻涕，发散着微弱的绿光，还一股氨水味儿。随着她猛然展开翅膀，洒出去的粘液糊了一墙。

　　墙？她顿住了，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那似乎是……黑色的固体水晶，就好像她蹄下的地板。房间更远处的地方，还摆满了放满旧书和纸板箱的书架，其中一部分在侧面上还有她的可爱标记。

　　她们到了她的地下室里。几个小时以来，暮光闪闪头一次露出了微笑。

　　“它不会伤害我们，对吗？” 瑞瑞问道。她刮下胸口的粘液，露出一大片白色毛皮。

　　“它是无害的，灵质在真实宇宙中处于亚稳态。它现在应该随时都会蒸发掉。”暮暮把顺着鼻子流进嘴里的那一小滴啐了出去。“随时都会，请稍等就行了。”

　　“那……我们拿到了吗？”云宝黛茜问道，她站起身来，使劲摇着身体，把粘液甩到了四面八方，然后快步走过去把小蝶扶了起来。“爆炸开始之后我就有点搞不清情况发展了。”

　　暮暮的微笑咧得更宽了，她的角一亮，塞进马鞍包的那本沉重的书本就飘到了她们面前。接触到书皮的灵质冒着泡，轻声地嘶嘶作响，在细长的烟雾卷须中消失于无形。

　　“我们成功了，姑娘们！”她把那本大部头抱在了胸前。感觉很温暖，仿佛在随着她的心跳一同脉动。“《益进的狂喜法典》！据我们所知，这是唯一在露娜的叛乱中幸存下来的副本！”她用脸颊宠溺地磨蹭着书皮。“没事儿啦，你现在安全啦。”

　　“嗯，我猜，放在我们这里总比放在那个邪教那里要好。”瑞瑞闻了闻依然赖在她身上不走的灵质，不由得苦着脸。“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烧了它？”

　　“或许埋了它。”苹果杰克说道。

　　“把它扔大海里去！”云宝黛茜提议，“趁着刮台风的时候！”

　　“嗯……把它锁到安全的地方？”小蝶也说道。

　　“哦！哦！”用肚皮在地上滑行的萍琪闯进了她们的讨论圈里，把黏糊糊在地上拖了老长的一道子。“把它切成五彩纸屑！”

　　“不，姑娘们，这些都不行。”暮暮表示，“对于像这样的书，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妥善处理……”

　　* * *

　　瑞瑞来的时候，暮光闪闪正在她最喜欢的靠垫上看书。

　　距离他们的超维度大逃亡已经过去了一周。现在已是傍晚时分，阳光透过她城堡图书馆的巨大水晶窗倾泻而下，在地板上投下一汪温暖，与太阳同步移动。每隔一刻钟，她就会停下来，把垫子移回阳光的中心，继续阅读。

　　“敲敲门！” 瑞瑞在图书馆门口喊道。“暮暮，你有空吗？”

　　“当然，瑞瑞。”暮暮在自己的阅读进度上夹上了书签，然后快步赶到她的朋友那里和她抱了抱。“你需要什么？”

　　“只是在为甜贝儿找一本歌集。也许一些演出用的歌曲？她正在考虑明年加入学校的剧团。”

　　“喏。”暮暮领着她来到了图书馆的艺术区。“我们所有和音乐相关的书籍都在这儿，看到喜欢的就拿到前台去吧。”

　　“谢谢你，亲爱的。” 于是瑞瑞开始细读书名，暮暮也回到了她阳光普照的读书点去了。

　　又挪了几次垫子之后，瑞瑞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暮暮的阅读。抬起头来，她看到瑞瑞正站在参考书区，身后飘着几本书，但注意力却集中在参考书的书架上，而且她正皱着眉头。

　　“嗯？”暮暮问道。

　　“我说，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嗯。暮暮再次合上了书本，快步朝她的朋友走去，后者已经退开了几步。在书架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哦！那是《益进的狂喜法典》。记得吗？我们上周大冒险行动的时候把它从-”

　　“对，我记得。”瑞瑞轻轻哼了一声。她蹙眉的模样真是极为微妙而精致。不管在镜子前面尝试了多少次，暮暮都学不来。“我的意思是说，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暮暮环顾了四周。“在图书馆里吗？”

　　“对。”

　　“这是……”暮暮顿了一下，这是什么暗藏玄机的提问吗？不，瑞瑞才不喜欢那一套。“这是一本书。”

　　“它很危险。你说过它很危险的！你说这东西充满了黑魔法，我们必须趁着那些斑马还没用它之前就把它给抢出来。我引用你的原话啊：‘末日将会释放，掀起饥饿阴影，席卷整片大地，它的苏醒只会留下冤魂与混乱’！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暮暮点着头，“而现在，它已经安全了。顺带一提，再次感谢你热心相助。我知道灵质得几个钟头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安全的？暮暮，它在你的图书馆里。任何小马都可以进来拿走它！”

　　“哦，哦！”暮暮开始捧腹大笑，直到她意识到瑞瑞没开玩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哦，你是认真的啊？放松，瑞瑞。它在参考书区，参考书是不外借的。”

　　瑞瑞瞪着她。

　　最后她终于又开口了，“暮暮，亲爱的，你知道我爱你，所以，请别觉得我是在批评你。可你不觉得，这实在是很……草率……吗？任何小马都可以进来阅读那本书！”

　　“这里是图书馆，瑞瑞，不然他们进来还能干什么？”

　　瑞瑞恼火地咬着牙叹了口气，“图书馆，是为了文学和知识，暮暮。应该是孩子们的童话书，烹饪书，诗歌集什么的！而不是黑魔法！相信我，我在黑魔法书上已经犯了够多的错误，它们根本就不该就这么被放在图书馆里！”

　　“嗯～哼～”暮暮不紧不慢地往后一坐。“那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那本‘灵感显化’魔法书的？”

　　“好吧，是斯派克拿给我的。”

　　“那他又是哪儿找到的？”

　　“在无尽之森的古堡里。”

　　“古堡的哪个地方？”

　　瑞瑞卡壳了。“在……呃……好吧，图书馆里。可是，它是被放在隐藏的区域里！”

　　“正是。”暮暮自得地一笑，她大获全胜了。“而且我已经严厉批评过斯派克这种未经许可擅自拿书的行为了。参考书禁止外借出图书馆。”

　　瑞瑞一跺蹄子，“你认真的吗，你认真的吗？！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让任何小马走进图书馆里，抽出这本书来-”她边说边做，抽出了那本黑魔法书，飘在她面前翻开阅读。“-而且想读就读？”

　　“只要他们不外借，没错。图书馆就是这样的规定了。”

　　“那要是有谁想把它带出去呢？”

　　“我在书脊上放了一颗追踪宝石，它会触发警报。等等！这是个秘密！”暮暮的心跳都乱了一拍。“我是说……呃……可别告诉别的小马。”

　　瑞瑞又翻了一页，眯起眼睛扫视着这本书。“我不喜欢这样，一点儿都不喜欢，亲爱的。要我说，你还是该把这肮脏的东西给毁了。”她啪地把书合上，古老的书页上扬起了一大团灰尘。然后它被放回了书架上。

　　这种粗暴的动作害得暮暮一哆嗦，“我很感激你能这么关心，瑞瑞。但我不会去毁掉它，也不会把它藏起来的。小马镇的镇民们都是非常正直而有责任感的小马，我相信他们的智慧和判断力。这书放在那里安全得很。”

　　* * *

　　“然后她就拒绝再提这个话题了！她就只是坐在那里朝我露出那种沾沾自喜的表情……你懂的，亲爱的。就是那种她一边笑着，脑袋翘得要多高有多高，摆出低头俯视你的姿势，好像你是个没她帮忙就解不开算术题的小孩子！还问我有没有其他想要看的书。嗷！你知道，我爱她，当然了。可她有时候真是让你火大！就好像这房间里就只有她最聪明似的！当然了，她永远都不会错！这个图书馆也是，那些书也是！书书书！就只知道书！怎么就不想想这本书对碰巧翻开它的小马们有多危险呢？！”

　　“哦，嗯。”小蝶乖巧地静坐着，旁听瑞瑞的最新演讲。小茶杯像盾牌一样举在身前。“嗯……暮暮非常聪明。”

　　“对！她可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蠢丫头了！”瑞瑞的茶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力度足以让银餐具都咔咔直响。巨响惹得干草市场咖啡厅的其他顾客们纷纷投来了视线，然后在瑞瑞的怒容之下乖乖地缩了回去。

　　“她并不蠢，瑞瑞。”小蝶盯着她的茶杯皱起了眉头。“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有点……怪癖。你知道她对她的图书馆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过了好一阵子，瑞瑞才回答。时间长到足以让她重新放松下来。“你说得对，当然了。拜托，永远都别告诉她我这么说过，我只希望她有时候能更通情达理一点就就好了。”

　　“嗯，也许她是对的？”

　　“也许？也许？哎哟喂，小蝶哟！”瑞瑞长叹，“我可是犯过这种错的，小蝶！我太明白黑魔法书有多简单就能引诱你上钩了。那感觉根本不会有什么不对……不，正相反，那感觉就是有史以来最对的了！你都会觉得为什么自己就没早点儿这么做！然后，不知不觉，半个镇子就被你给搞得一团糟了！都是因为你翻开了那本白痴书，却没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抵抗！”

　　小蝶盯着自己的茶，身体似乎比平时缩得还要小，眼睛左顾右盼，也不知在低声嘟囔些什么。声音实在太小，要不是看到她的嘴唇在嗫嚅，瑞瑞甚至都不知道她在说话。

　　瑞瑞皱起了眉头。“抱歉，亲爱的？”

　　“我说……我已经读过了。”她的声音在又尖又细的尖叫声中戛然而止，就像是老鼠叫。

　　瑞瑞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什……小蝶？！为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哦，不，真的。那就只是本书。我去了图书馆帮暮暮解决骚扰城堡的土豚。在等待陷阱冷却的时候，我在书架上看到了它。上周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斑马对它这么狂热，所以，嗯……我就自己读了那么几页。”小蝶放下了茶，边说边搓着蹄子。“那上面……甚至还有些怎么照顾特殊动物的点子，但是没什么邪恶的东西啊。”

　　“唉……”瑞瑞无力地把头靠在了交叉的前蹄上。“开始了，就是这么开始的，亲爱的。看起来好像什么害处也没有。答应我，亲爱的，答应我不管那本可怕的书给了你什么暗示，都不要照着去做！”

　　“哦，嗯……”小蝶的视线又四处漂移了。“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些的话……我保证，它里面甚至根本没有什么魔法，真的，只有……点子，很有趣的点子。”

　　瑞瑞狠狠地瞪着小蝶，瞪了好久好久，足以让天马浑身不自在。但最后，她叹了口气。毕竟，某些时候，朋友必须互相信任才行。

　　“非常好。现在，让我们聊些更愉快的事情，好吗？”

　　* * *

　　“喂——有谁在吗？暮暮？”云宝黛茜的声音回响在图书馆里。“你在哪儿啊？”

　　“马上！”暮暮高声回应道。她在对效力过于持久的灵质的论文上记下了最后的笔记，然后快步走出书房，进了图书馆的主厅，云宝黛茜就站在那里。“嘿，黛茜！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嗯……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关于天气的书。”

　　“我们有一整个关于天气的书架！” 暮暮快步走到了自然科学区。“有什么特别想要看的吗？”

　　“差不多吧，天气飞行团队的展会下周就要召开了。我负责演示。我们得搞出点儿比去年更酷的东西来，还得更加的……呃……帅气，对了，帅气，越帅越好。”

　　暮暮开始皱眉头了，“你去年的龙卷风呢？那让大家全都很兴奋啊。”

　　“镇长说我们不能再造龙卷风了。”云宝黛茜大翻白眼，“因为什么得负责之类的。所以我需要点儿新主意。”

　　“好吧，那《冷锋的极端天气现象语文学》如何？”暮暮从书架上取下了第四版。“提醒一下，这里面的内容主要是关于怎么叙述风暴的，但是也详细地介绍了怎么制造风暴。”

　　“嗯，也许吧。”云宝翻了几页，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我看看其他的，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了，云宝。这里可是图书馆。如果你找到什么有用的，只管告诉我一声就行。” 

　　让暮暮大为吃惊的是，云宝黛茜居然真的没走，还在附近徘徊，又多翻阅了几本书。于是暮暮又回到她的论文那里去埋头苦干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之后，云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嘿，暮暮！暮暮！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暮暮跟着云宝的声音走去，来到了参考书区。“哦，那是《益进的狂喜法典》，还记得吗，我们上周那个任务就是-”

　　“对，对。”云宝一边搪塞着，一边把书本放在腿上，慢慢地翻着。“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上面还有关于天气的东西？”

　　“其实它上面什么都有！不管是谁翻开了这本书，《益进的狂喜法典》都会提供给读者最想要的主题，不过都是黑暗和禁忌的知识。我们当时是从一群斑马那里把这书抢来的，那些斑马最感兴趣的是怎么复活无眼邪神克图布雷克，所以法典为他们提供了魔咒和秘仪，好让他们能-”

　　“对，好的，知道了。”云宝黛茜又翻了一页。“所以你是说……要是换成苹果杰克读这个，里面就会是苹果什么的魔法东东咯？”

　　这话让暮暮皱起了眉头。“苹果杰克可没那么简单，她的兴趣和特点多着呢，云宝。诚实不仅仅是她的元素和核心价值观，她更是一只满怀爱心、勤勤恳恳，意志坚强的小马。你不能就把她用‘苹果’一个词儿给概括了。”

　　“但是，这书给她的可能就会是苹果，对吧？”

　　“呃……我是说……可能就是，总的来说吧。但她可不光是苹果，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呢。”

　　“嗯哼。”云宝黛茜用蹄子掂量着那本书。“我能借这本书吗？”

　　“不行，那是参考书，参考书是不外借的。”

　　“哦，那我能在这儿做些笔记吗？”

　　“当然！我来帮你找纸和笔。”

　　* * *

　　当小蝶来访时，瑞瑞几乎都把法典啦，灵质啦，还有潜藏在暮暮图书馆里的黑暗魔法大麻烦的事儿全都忘光了。

　　她正在缝纫机前忙碌，把布料拼接在一起，制作成一件透风的夏装，这本来应该是学徒的工作，不过她没有学徒。轻松，平静，她闭着眼睛都能搞定。

　　门上的迎客铃发出了悦耳的鸣响，片刻后，她听到小蝶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是我，瑞瑞。我只想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布料可以送给我的朋友来做他们的床具。”

　　“当然，亲爱的。”这请求也没什么异常，她知道镇上专门有一笔小额津贴来支付小蝶的小动物护理开销，但这还不足以支付她的动物园所需要的一切。因此，就像镇上大多数商家一样，瑞瑞尽可能地进行了少量的实物捐赠。天知道她给了多少布料。“有什么特别需要吗？我有棉布和一点亚麻布。”

　　大厅里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小蝶正在打开装着布料的箱子。“你有没有石棉？”

　　“倒数第三个架子，拿它的时候记住一定要戴口罩。”瑞瑞完成了一条长长的接缝，微笑地端详着自己的成果。

　　等等。她关掉了缝纫机，走进了大厅里。

　　“抱歉，亲爱的。你刚刚说……石棉？”

　　小蝶点了点头，她的嘴上戴着白色的纸质外科口罩，蹄子上抱着一匹蓝白色的细布。“哦，是的。它很漂亮，而且柔软，特别是还防火。”

　　“是的，可你为什么需要石棉？你知道它有多危险。……你不会是又找了一只凤凰，对吧？”

　　“哦，不。菲洛米娜的事情已经让我学到教训了。”小蝶说道，“可是无尽之森里有那么多会喷火的动物，不管是哪一个，我都得做好帮助他们的准备。”

　　“嗯……好吧。我可不喜欢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亲爱的。”更别提石棉可要比棉布贵多了。但是瑞瑞把这个想法明智地保留在了脑海里。“千万小心使用它，好吗？还有千万小心你得用上它们来帮助的那些动物。”

　　“哦，你是了解我的，瑞瑞，我一直都很小心！”小蝶的口罩后面出现了酒窝，看来她笑了。她展开两支翅膀托着一大堆石棉快步走出了精品店。

　　嗯，真有意思。瑞瑞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后，她耸耸肩，回工作室里去了。

　　毕竟，在照顾动物方面，小蝶可是无马能及的专家。如果她说需要石棉，那理由肯定充分得很。

　　* * *

　　“这真是不可思议，斯派克。你知道吗？如果在转移到真实宇宙的过程中受到高强度魔法场的影响，灵质有时候能持续存在好几周？”

　　“嗯，我想我在什么地方读过。”斯派克说道，他站在厨房柜台旁边的小凳子上，正在起劲儿地搅和着一个大碗，不时还往碗里搅动的面糊里加一把红宝石屑。

　　“我很吃惊很多独角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暮暮继续大说特说，她在正在阅读的书页空白处做了一个小笔记。“如果我们能以某种方式减轻这种影响，那么穿越维度的旅行就可以变得不那么乱糟糟的。”

　　“你真觉得其他独角兽会做很多跨维度旅行吗？”

　　“好吧，”沉默了片刻之后，暮暮又说道。“这个宇宙里可能没有，但也许其他宇宙里的独角兽会？”

　　“可能其他宇宙里的独角兽反倒喜欢灵质呢，那样他们就不会想让旅行变得不那么乱糟糟的了。”

　　暮暮大皱眉头，“你在耍嘴皮子是吧。”

　　“不，你提出了一个无法验证的假设，而我只是通过提出一个更愚蠢的假设来嘲笑你对它的痴迷。”斯派克把搅拌碗拿出来，放进冰箱里去让面团自然发酵。

　　暮暮皱眉的表情融化成了小小的微笑。她走到小龙宝宝身后，溺宠地偎依着他的头顶。“我把你教的很好，斯派克。”

　　“哦，谢谢。”他红着脸低下了头，但随后伸出小胳膊搂住了她的胸口。“我有个好老师。那，苹果杰克什么时候过来？”

　　“只要她和大麦克在市场一完事儿就-”正说着，远处传来了城堡正门开启的吱吱声，紧接着是马蹄铁敲击着水晶地面的悦耳声响。“实际上，我敢说她这就来了。等完事之后，你可以把茶带进图书馆里吗？”

　　“当然，姐。”

　　当暮暮走进图书馆的时候，苹果杰克正在浏览书架上的家谱。她依然背着马鞍包，毛皮上挂着一天工作的辛勤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看着暮暮走近，她挥着蹄子打招呼。

　　“好呀，公主。瞅见你那么些陷阱了。又是土豚？”

　　暮暮点头，“它们一直都没完没了地回来。小蝶觉得是水晶的原因。怎么都好，苹果杰克，今天还好吗？”

　　“挺好，挺好，卖苹果，赚辛苦钱，老样子啦。你呢？”

　　“哦，听听投诉，解决点儿小纠纷，研究点儿灵质，干些公主该干的活儿。”

　　“比咱强了。”苹果杰克一屁股坐在暮暮为访客准备的坐垫上。“总之你肯定纳闷咱咋会来这儿。这么说吧，前两天咱碰见瑞瑞了，瞅着她挺担心的。”

　　“哦，”暮暮叹了口气，“别说，我猜猜看，是因为一本书？”

　　“对，那本特别的书，咱们从斑马邪教那地方抢过来的书。”

　　“我宁可说‘救回来’，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本。”暮暮集中精神，把《益进的狂喜法典》从书架上飘过来，落在她们之间。“她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不高兴？”

　　“其实她说了一大堆呢，咱估摸着她说的啥你明白得很，就不再重复了。”苹果杰克用蹄子轻轻推了推那本书，“所以，真的吗？”

　　“嗯，其中一部分她可能很正确，”暮暮说道，“《益进的狂喜法典》确实包含了大部分小马所认为的黑魔法。对，而我也确实把它放在了图书馆的参考书区以便研究。我想，我们有异议的部分只是这样是否合适。鉴于瑞瑞和黑魔法书籍的往事，我能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担心。”

　　“嗯哼。”苹果杰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封面，眯着眼睛盯着第一页看。确定它不会突然扑上来咬马之后，她又翻阅了目录和第一章。“这里面……好多苹果相关的东西啊。不管怎样，咱估摸着小蝶也在看这本书？”

　　“其实是小蝶和云宝都在看。而你也该留意到了吧，她们俩都没有被黑魔法所蒙蔽，也没有开始把小马镇扭曲成她们心中理想国度的可怕堕落版本。”

　　“这是常有的事儿吗？”

　　“嗯……”暮暮来回晃着蹄子，“有时候吧。”

　　苹果杰克慢慢地把书合上。

　　“那，”她说道，“恐怕咱担心的就是这书就这么放着，谁来谁拿走。”

　　“其实它放在参考书区，所以不可能-”

　　“对对，不外借。瑞瑞说了。”苹果杰克把书推得离暮暮近了几寸。“但要是有谁来偷它呢？”

　　暮暮笑容满面，“哦，苹果杰克。我可不是昨天才当上图书馆管理员的，我们有的是办法来防止书籍失窃。”

　　* * *

　　“小蝶，亲爱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刺探隐私。”

　　“哦，嗯，当然了，瑞瑞。”

　　“而在不适当考虑隐私的前提下，我绝不会干涉我朋友的私生活。”

　　“嗯，瑞瑞，你有时候-”

　　“我是说……我挺担心的，你最近的行为有些怪。”

　　“哦？”

　　“是，是，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会怀疑别的小马会不会留意到。可他们能像我们这么亲密无间吗，嗯？我也喜欢当我自己是那种目光很敏锐的小马，你知道吗？时尚也好，设计也好，最重要的就是细节了。比如纽扣该缝在什么地方合适，某处针脚怎么样才能好看，或者两种不同色调在阳光和阴暗之下相比是否搭配得当。比如说吧，前几天我正在使用一种很可爱的长春花面料，要搭配一条我保存了几个月的蓝宝石缎带可真是太难了。哦……在我店里面看起来还不错，可每当我把套装带到外面阳光下的时候，那颜色冲突简直都……嗷！最后我没办法了，只能用更柔和的祖母绿来代替蓝宝石，外观和统一感都不一样，但最终很合适。幸亏，我已经受够了……哦，抱歉啊，听我说，我们现在在聊的应该是你的事。”

　　“是吗？”

　　“是的，现在，就像我所说的，其他小马可能还没留意到，但别以为我没有！你宅在屋子里的时间比平时还要长的多，好吧，宅在家里也没什么错，但是，你现在简直都变成一个彻底的隐士了。我知道你正在读暮光闪闪藏在她图书馆里的那本可怕的书，前几天你还把我店里所有的石棉都给要走了，还有，嗯……”

　　“什么？”

　　“嗯，啊。怎么说呢。你看起来……好像有几处烧伤。”

　　实际上，可不止几处。小蝶本身似乎没受什么伤，但她左边的鬃毛几乎都没有了，连她前腿到膝盖的绒毛都没了。小小的黑色斑点和烟灰几乎都把她给染成了灰色。哪怕隔着几步之外，哪怕她们此刻都懒洋洋地躺在豪华水疗中心的热浴缸里，哪怕弥漫着浓浓的蒸汽和熏香，瑞瑞都能闻到那股烟熏火燎的味儿。

　　“哦，这些啊。”小蝶笑了笑，“你能这么关心我真是太好了，瑞瑞，但我好得很。”

　　“好得很？这还好得很？都烧焦了还好得很？”

　　“就只是毛发而已，瑞瑞，对，只是毛发而已。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啦。它会长回来的。但所有那些在无尽之森受伤的可怜动物呢？要是我不去尽心尽力帮助他们，他们可能会死的！你不想让可怜的动物死去，对吧瑞瑞？”

　　“嗯，不，当然不会了。”瑞瑞回答道，她往后一靠，倚在浴缸内壁上，给小蝶让出了一些空间。“但是亲爱的，你是不是也得更小心点儿才对啊？”

　　“我非常非常小心了，瑞瑞。石棉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如果不是有了它们，熏熏可能会把我的小木屋都给烧了，那样他可就无家可归了。”

　　“……熏熏？小蝶，你这是在照顾什么动物呢？不会是龙吧？”

　　“哦，不，熏熏只是一只小小的火蜥蜴。”

　　瑞瑞眉头紧皱，深思良久，“你说的这个火蜥蜴……是指那种小小的两栖动物，还是住在火里的特大号的有毒怪物？”

　　“哦，熏熏才不是怪物，他非常非常温柔。”她顿了一下，用蹄子轻轻拍着水面。“……不过其他的，没错。”

　　瑞瑞长叹一声，“小蝶，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做，还有谁会做？”小蝶的身体挺得更直了。“艾奎斯陲亚有很多兽医，瑞瑞，还有很多可以照料普通野生动物的小马。但他们呢？当他们受伤的时候，谁能帮忙照顾他们呢？除非我能胜任这个职务，否则谁也做不到。书上说，火蜥蜴是很平静的，只要-”

　　“等等，书？”瑞瑞眯起了眼睛，“你是说那本法典，对吧？所以你才开始照顾那些怪物的？”

　　“他们不是怪物。”小蝶再次强调。“他们不比小马更像是怪物，只不过我们多了些魔法而已。而受伤的火蜥蜴就和受伤的海狸或者熊一样，都需要帮助。”

　　瑞瑞大摇其头，“我实在不敢赞同你的做法，小蝶，看起来实在是太危险了。那本书……唉，不管你在里面读到了什么，都不能相信。答应我，如果有需要，最起码要第一时间向我们求助。”

　　“当然了，瑞瑞。”小蝶安慰地抬起蹄子搭在了瑞瑞肩上。“我没有那么愚蠢，也没那么固执。如果我需要帮助，那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 * *

　　实际上，第一个知道小蝶需要帮助的小马不是瑞瑞，而是消防员。

　　暮光闪闪是第二个。当小蝶来的时候，她正忙着清理城堡后面的土豚陷阱。

　　“哦，你好呀小蝶！”她招呼道，把空的陷阱放进一桶水里去冷却，然后快步走过去拥抱她的朋友。“你还好吗？……还有，你怎么一身烟味儿？”

　　“哦，嗯……那个啊。”小蝶咳嗽着，身上腾起了一团烟灰。“我们进去说话好吗？我需要一些建议。”

　　建议！有谁正来征求她的建议！大家现在是真的把她当成年小马看待了！暮暮简直欣喜若狂，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狂喜中舒舒服服地陶醉了片刻，然后又重新打起精神。小蝶正需要她呢，回头再重温这一刻吧。

　　“当然，快进来吧，我给你来些茶。斯派克！斯派克——快快备茶！”

　　“哦，谢谢你，我真有点渴了。”小蝶跟着暮暮走进了图书馆，但是没有坐在提供的垫子上，而是卧在了地板上。“免得弄脏了。”她解释道。

　　“你真的很体贴。”暮暮很感激，她端起斯派克带进图书馆的水壶，给她们俩沏上了冰茶。“好啦，现在，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嗯……你还记得法典吗？你说能提供任何小马感兴趣的魔法和窍门的那个？”

　　“对，好吧，黑魔法相关的东西。不过没错。”

　　“所以，如果有谁对于如何寻找逃跑的火蜥蜴很感兴趣，那法典里也会有他们想要的信息啦？”

　　暮暮歪着头，“这……还挺具体的，不过试试看也无妨。”她点亮了角，把那本黑魔法书从参考书区飘到她们面前，翻开之后推到小蝶前面。“有什么吗？”

　　小蝶仔细浏览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上面只说要联系消防局，是黑暗消防局。我都已经这么做了。”

　　“我们还有黑暗消防局？”

　　“不，只是普通的消防局，但可能差不多。”她又叹了口气。

　　“好吧。”暮暮把书收回，轻轻合上了书本。“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关于熏熏吗？”

　　“是的。”小蝶抽着鼻子，“他今天早上烧掉了他的石棉小窝，然后就逃走了。”

　　“嗯……要找到他应该也不难吧，你就不能追踪灰烬和浓烟的踪迹吗？”

　　小蝶摇了摇头，“太多了。他闯进了一家肥料商店，里面卖的都是以丙烷和挥发性硝酸盐*（注：两种化学物质都极度易燃易爆）为主要成分的化肥。”

　　“哦，哦……”暮暮安慰地伸出一只翅膀搂住了小蝶的背。“没关系的，我相信他最终会在什么地方又冒出来的。早晚会的。”

　　小蝶又开始抽鼻子了，眼睛里的泪水泫然欲滴。“但要是没有呢？要是他被爆炸给卷了进去，炸到了无尽之森中间呢？我觉得……瑞瑞可能一直都是对的。”

　　“瑞瑞？”暮暮的脸色开始晴转阴了。“瑞瑞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这本书是邪恶的，要是我们读了它，早晚会自食其果。”

　　暮暮叹了口气。“小蝶，听我说。瑞瑞的本意很好，但你知道她和黑魔法书有什么往事，我觉得她的观点未免太偏激了。你不能因为出了问题就把责任都推到一本书上，谁又能预料到熏熏会逃跑呢。”

　　“但是……也许在一座到处都是民宅和商店的小镇上饲养火蜥蜴真的是个坏主意？”

　　“嗯……”暮暮顿了一下，“总的来说，可能是个好主意。但是，你不能因此而怪罪这本书！有时候常识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吧，云宝黛茜也用了这本书来策划明天的天气飞行团队的展会表演，我知道她就用了自己的常识和判断力。这法典只是一本参考书，要如何使用它，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

　　* * *

　　当暮暮找到瑞瑞的时候，她正在浏览小马镇天气飞行团队的洪水预警站。

　　“你好啊，瑞瑞。”暮暮说道，“有时间吗？”

　　“当然了，亲爱的。”瑞瑞把关于沙漠干涸河道的小册子放回原味，冲着展柜后面的小天马笑了笑，“到目前为止，你喜欢这个展会吗？”

　　“挺喜欢的。来点儿象耳朵？”暮暮把一大碟子油炸面点飘到瑞瑞面前，上面点缀着蜂蜜、肉桂苹果和糖粉。第二盘飘在暮暮头边上，已经被消灭了一半了。

　　“嗯。”通常，瑞瑞对这种狂欢节性质的食物是不屑一顾的，但是小马镇的天气博览会一年也就一次。于是她用自己的魔法接过漂浮的餐碟，咬了一口。“嗯，十分感谢。不过如果我吃不完的话，也请不要生气。”

　　“我懂，实在是太大了。”暮暮一边说一边大快朵颐，两只小马边走边聊，在展会上闲逛，沿途路过各种天气现象的展位，每一个展位上都有一只认真的天马和他们的孩子在守着。“对了，你最近和小蝶聊过吗？”

　　“昨天起就没有过了。顺带一提，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听说了，是关于她的火蜥蜴的。”

　　“对，幸亏没有谁受伤。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跟你谈谈。看来你也跟小蝶聊过那本书的事了？”

　　“也算是吧。”瑞瑞在自己的象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大口，搞得满嘴都是肉桂苹果。她用舌头舔了舔，成功地舔下去大半。“鉴于她过去几天的状况，我问她是否还好。很显然，那本法典给了她饲养火蜥蜴的点子。你觉得这安全吗？”

　　“小蝶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瑞瑞。她能自己决定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那书只不过给了她一个点子而已，又没有硬逼着她去找了一只火蜥蜴并且试着去照顾它。”

　　“哼，亲爱的。请不要把我这话当做幸灾乐祸哦。对于小蝶的小屋，还有那些爆炸的化肥，我心里非常难过。但我确实对证实的结果很满意。现在我觉得我的看法才是最正确的，趁着还没有别的小马犯下更大的错误之前，你该赶快把那本书给处理掉。”

　　暮暮笑容满面。“我会让你明白的，小蝶可不是唯一读过那本书的小马。实际上，今天在这里就有一只为了寻求灵感而阅读过它的小马，而她的作品马上就要展现在我们眼前了。”

　　瑞瑞顿时僵住了，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努力想象着任何可能向她吹嘘自己所创下壮举的小马。理所当然，最终只有一个答案脱颖而出：“云宝黛茜？！”

　　“正是！她专门读了那本书，来为今年的演示寻找灵感。”

　　“哦……”瑞瑞又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边咀嚼边琢磨。“我还以为她又在搞龙卷风？”

　　暮暮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她领着路，带着瑞瑞来到了为大型展示而准备的大观景台，并且在远离拥挤观众的地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显然，镇长把龙卷风给否决了。但是瑞瑞，你没抓住重点！云宝黛茜真的认真看书学习了！而那本法典帮了她大忙！你怎么能因此而不高兴呢？”

　　“那你不担心它到底教了她什么东西吗？”瑞瑞扭头瞅了一眼，又抬头望着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她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

　　暮暮耸耸肩，“她说了这是个大惊喜。而且，说老实话，还有什么能比龙卷风还糟糕呢？”

　　“你也未免太乐观了吧。”瑞瑞咽下了最后一块象耳朵，只在她蹄子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糖粉。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确保除了暮暮没有谁在看她之外，她才把蹄子在自己的肚子上抹了抹。“我已经仔细思考过这件事了，暮暮。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我们俩在这件事上的意见有这么大的分歧了。”

　　“哦？”

　　“对。你对小马的天性一直都抱着乐观和阳光的看法。你很乐意让每一只小马都能自由地来浏览这本书。只因为你相信，最后，大家总是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对于你这个观点，我表示完全接受。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非常好。而另一方面，我呢，对小马的天性的看法，可就没那么阳光了。我认为，把那本黑魔法书放在一座公开的图书馆非常的危险，任何想翻阅它的小马都可能会在里面找到一些很危险的技术或者魔法。大多数小马——真的，大多数，可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是，那一小部分没有做出正确选择的小马呢？那些小马可能造成的危险，难道不是远远超出了向所有小马无私开放这些危险知识所带来的无形利益吗？”

　　“你把自由而免费的知识称作‘无形利益’，这个我可不赞同，瑞瑞。我相信学无止境，知识可以让小马的心灵获得升华。爱学习的小马越多越好，能学到的知识越多越好，这才是我们这个开明社会的一个鲜明标志。身为一位图书馆管理员，我有责任去维护这种价值观。对，小马的确会犯错误——所以我们才是普通的小马啊。但是，小马也会从错误中吸取教训，让自己变得更好。小蝶不就是这样吗？她在照顾那只火蜥蜴的时候获得了糟糕的经历，就因为这样，她才变得更加优秀，更加智慧了，不是吗？”

　　“嗯……”一时间，瑞瑞沉默了，仔细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在她们周围，小马们已经纷纷坐到了看台的位置上，准备欣赏云宝黛茜的精彩表演了。观众们热情而期待的交谈声此起彼伏。“那代价又是什么呢，暮暮？我想，希望能照顾受伤的动物，这很好，没害处。但是，你有想过这本书可能引发的其他那些可怕的事情吗？”

　　“我相信我们会没事的啦，”暮暮说道，“邪不能胜正，不管小马搞出什么邪恶来，善良和光明都能化解它。”

　　“嗯哼。”瑞瑞没再说下去，她转向了地平线方向。远方，一片阴云翻腾而来。“哦，看来云宝黛茜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乌云在逼近，但是……有点不太对劲。哪怕远隔着好几里地，瑞瑞也能看出来，它太小了，不可能是真正的云。乌云在树梢上翻滚，像有生命一样膨胀，收缩，还有一种奇怪的嗡嗡声，低沉而刺耳，让瑞瑞觉得骨头里都在发颤。

　　暮暮费解地歪着头。“也许是沙尘暴？”

　　“她哪儿来的那么些沙子？不，我猜……可能是某种脏兮兮的雪吧。”

　　“我想答案马上就有了。看，她来了！”随着暮暮抬起蹄子直指天空，云宝黛茜从她们头顶一飞而过。在她身后，乌黑的移动阴云越来越近了，那不祥的嗡嗡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从一群蜜蜂变成了电锯的嘶鸣声，刺得瑞瑞浑身毛发直竖。

　　好大的一只蝗虫落在了她们身边的长凳上，个头足有瑞瑞的半个蹄子那么大。它摇晃了一下，展开亮闪闪的虫翼支起了身体。虫子坐在她们俩之间休息了一下，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然后它又跳回了空中。

　　又有两只蝗虫取代了它的位置。紧接着是第三只。

　　第四只毫不客气地直接落上了瑞瑞的膝盖，惹得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哦，哦……”暮暮瞟了一眼那虫子，又抬头望着开始笼罩整个小镇的巨大阴云。更多的虫子落在了她的鬃毛上。“是蝗灾，这可不是真正的天气。”

　　“不，才不是。”瑞瑞说道，她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盖过数十亿虫翼无休止的狂啸，更不用说那些扯着嗓子尖叫着逃离街道的小马们了。“但这又回到我的看法上了，暮暮。那本书很危险！”

　　“那本书才不危-啊咳咳！呸呸！”暮暮把飞进嘴里的蝗虫给吐了出去，继续抗议。她不得不靠得离瑞瑞更近，因为嗡嗡的振翅声现在已经响亮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以至于它们开始呈现出近乎音乐的曲调，是那种大树倒下的时候会不断发出的音乐。“嗷！那本书才不危险，瑞瑞！只不过是小马有时候会做出糟糕的选择而已！”

　　“我到底该怎么说服你？”瑞瑞用蹄子掩着嘴，免得蝗虫飞进来。现在，还留在看台上的就只有她们俩了。至少看起来是如此，因为透过蝗灾的风暴，四面八方的能见度只剩下了几步远。

　　“这是原则问题，瑞瑞！原则问题不容谈判！”

　　瑞瑞无力地叹着气，她本来想继续这么争吵下去，但噪音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几步之外，暮暮的声音也听不清了。于是她只能站起来摸索着，步履蹒跚地闯过这场黑暗的风暴，走向她的精品屋。

　　该是制定点儿计划的时候了。

　　* * *

　　瑞瑞赶到时，暮光闪闪正在将死掉的蝗虫扫出城堡门厅。

　　她从小马镇公园服务处借了一把特大号扫帚，用它把蝗虫扫成大堆，然后又用她的魔法把大堆的死虫子飘起来，扔到街上去。专门的马车每天来这里两次，收集这些几丁质垃圾，再送到镇上新开设的蝗虫焚化炉。一阵油腻的烟雾从小镇向西飘去，飘得老远老远。

　　从好的方面来说，暮暮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土豚了。

　　“你好啊，暮暮。”瑞瑞说着走了进去。“抱歉，你在这儿正打扫卫生，我还把新的虫子踩得到处都是。”

　　“不要紧，在地垫上蹭蹭蹄子就行了。”暮暮把扫帚抖了抖，靠在门口，然后迎上来偎依着她的朋友。“最近还好吗？蝗灾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你了。”

　　“哦，忙着呢，就像我们所有小马一样。”瑞瑞笑着回应了她，“但是精品店现在几乎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差几个房间而已。”

　　“好，很好。那，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亲爱的，我就非得有事才能来吗？光是来拜访自己的朋友不行吗？”瑞瑞噘着嘴，又叹了口气。“唉，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去图书馆吗？”

　　于是暮暮带路，越往里走，死虫子越少。等到她们到达图书馆的时候，这里面似乎已经完全没有虫子了。

　　“你熟悉‘矛盾激化’这个词儿吗？”瑞瑞问道，把她的鞍包放在了图书馆的桌子上，然后朝参考书区走去。果然，她带着那本《益进的狂喜法典》回来了，把它放在了她们之间的桌子上。

　　“嗯，我想是的。”暮暮闭上眼睛，先组织好语言才开口。“通常来说，这意味着你会采用自己不赞成但符合对方立场的行动，来让情况变得越来越难以接受，由此来表示这样最终会对他们的立场造成损害。”

　　“对，而且，我们都已经达成共识：我，就我自己而言，绝对不赞成研究黑魔法。”瑞瑞取出草稿纸，开始绘制草图，视线不时在她的绘图和法典的书页之间来回移动。“但是如你所见，我正在这里，而且正在研究它。”

　　“啊。”暮暮心神领会地一笑，“我懂了，你是打算使用法典的黑暗技巧来创造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以至于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你的论点，那就是：把这本黑魔法书留在图书馆的公共收藏中非常危险。”

　　“完全正确。”瑞瑞说道，她在纸上划下了一道锐利的黑色线条，然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画。

　　“尽管对你而言，你认为这样使用法典是错误的，这对你来说肯定很痛苦。”

　　瑞瑞再次颤抖起来。她的铅笔在纸上哆嗦着往来奔驰，划在纸上发出尖锐难听的摩擦声。随着笔尖断裂的刺耳声音，她慢慢地吁了好几口气，又从包里拿出一支新铅笔。

　　“我的痛苦远超出你的想象，暮暮！来吧！我现在就把你缺乏谨慎的恶果呈现给你！这是你死板原则的憎恶产物！”说到这里，她举起她的画板，硬是把它塞到暮暮的脸上。“看吧，暮暮！领教吧！这就是黑暗时尚！”

　　暮暮瞠目结舌，不由得踉跄着往后退去。但是，她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那张纸。她根本无法眨眼，瑞瑞可怕的设计以一种战栗的魅力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被硬拽到了画板上。

　　满是大窟窿小眼儿的漆黑衬衫。

　　渔网蕾丝打底裤。

　　足有电话本那么厚的马蹄铁。

　　缀满了尖锐金属钉刺的项圈。

　　而且，全都是黑的。

　　“不……不不不……”她喃喃着，“瑞瑞，你不能创造这些东西！这……这太可怕了！这……这简直是无法言喻的恐怖！”

　　“这就是你的原则所导致的结果，暮暮！不！看仔细了！别移开视线！”她硬是把纸片塞回暮暮的脸上。“你看仔细了，暮暮！”

　　“我……不，不！那是……睫毛膏吗？！”

　　“对！几磅重的睫毛膏，暮暮！全镇子都是睫毛膏！甚至全世界！中二少女们会爱死它的！而你知道我要怎么命名这个系列吗，暮暮？”

　　暮暮摇了摇头，一切都那么麻木，遥远，都那么模糊，但是，当她还没等瑞瑞开口就知道了她的答案时，真正的恐惧开始涌入了她的胸口。

　　“我会称之为……‘暮光闪闪的骄傲’！你就要名扬天下了，暮暮！”

　　“不……不——！”

　　“对！”瑞瑞狂喊着，泪水顺着她们的面容滚滚而落，“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暮暮！说句话啊！毁了那本书吧，烧了它吧，放逐它吧，埋葬它吧，我不在乎你怎么做，反正赶紧把这该死的东西从你图书馆里弄走！我会把这些设计烧成灰烬的！”

　　所以，就是这样了，瑞瑞的最后通牒。确实让矛盾激化了！暮暮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未来的冲击之中。

　　她现在都能看得见了。小雄驹，小雌驹，渴望着知识的孩子们，正在参观她的图书馆。但是她根本没有什么知识了！因为《益进的狂喜法典》被放逐了，被删除了，被禁止了。而法典之后，还有什么书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呢？她的图书馆还有什么能不被禁的书吗？图书馆的书架看起来会如何呢？空空如也吗？

　　暮光长长地吐了口气。 “对不起，瑞瑞。我不能禁止一本书。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瑞瑞盯着她。亵渎神明的设计在她魔法的握持中颤抖。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是她耳中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蝗虫焚化炉微弱而遥远的轰鸣声。

　　终于，瑞瑞的目光垂落下来。她盯着地板，胸口在疲惫地起伏。那一沓设计图在她的魔法力场中碎裂，在蓝色的火光中消失，化为灰烬袅袅飘落在水晶地砖上。

　　“对不起，暮暮，”她低声说。 “我从没想过要威胁你。我……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它有多危险——呃！”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因为暮暮紧紧地抱住了她。两只小马像石头一样沉默地站立着。最后，瑞瑞四蹄一软，瘫倒在地，这对挚友就这样紧紧相拥。

　　吸，呼。她能闻到瑞瑞外套里的恐惧、汗水和蝗虫的味道，但她不在乎。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没关系。”暮光把脸贴在瑞瑞的肩膀上。 “你只是想做正确的事。我们都一样。但是，但是……我认为这里真正重要的是友谊，瑞瑞。你-”

　　“对不起，”一只雄驹深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们俩的交谈。“我看你们俩正忙着呢，可是，我可以借这本书吗？”

　　暮暮眨了眨朦胧的泪眼，抬头望去。那是一只身穿斗篷的斑马，正站在桌旁，蹄子里拿着那本狂喜法典。

　　“哦，很抱歉。”暮暮吸溜着鼻子。“那是一本参考书，参考书是不外借的。”

　　“啊，我知道了，抱歉打扰你们了。”他朝她们微微鞠了一躬就走开了。

　　暮暮清了清嗓子，“那么，就像我说的那样，瑞瑞，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我们都陷入了对自己原则的坚持而不可自拔，但却忘了最重要的——我们的友谊！这本来会让我们分崩离析，但是，当你看到我们俩各不相让的时候，你醒悟到了我们的关系，我们身为朋友对彼此的爱，这些价值远胜过一本愚蠢的书。……如果我是你的话，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暮暮？”瑞瑞扭开了她泪痕交错的脸。

　　“是？”

　　“为什么图书馆的门在闪？”

　　咦？暮暮顺着瑞瑞的视线朝门口望去，在它的上面和两侧，巨大的红色防盗水晶正在闪烁着报警。

　　“哦。”暮暮用蹄子抹了抹鼻子，“这表示有谁进来顺走了他们不该拿的书。”

　　“哦。”

　　再次，她们沉默了片刻。

　　“瑞瑞？”

　　“是，暮暮？”

　　“你觉得那只斑马-”

　　“对，暮暮。我觉得就是。”

　　“哦。”暮暮叹了口气，“我去把姑娘们都找来，你能把云宝黛茜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吗？我觉得我们也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