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灯
我是一个医学专业的规培生。为了方便工作,我在医院旁边租了一个不到50㎡的小房子,由于工作地点是一个二线的小城市,所以租金不太离谱,这个价钱到大学那个地段,只能租到一张双人床大小的劏房。
该房座落于一座老小区,房东只是嘱咐了一下房间的陈设不要乱动,就离开了。不过一厅一室一厨一卫一阳台的房子有什么陈设呢?我想都没想就住了进去。
我在房子之中溜达了一圈。整个房间成1字形。突出来的那一点是厕所和厨房,阳台客厅和卧室成为了1字形的主体处于同一条直线上,这对我一个单身汉来足够用了,甚至还有点盈余。
当天晚上我就请了当初医学院的四个好友来家里聚会,三五串烧烤下肚,从肚子里传来的饱腹感顶开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渐渐的他们就开始畅所欲言。
首先发话的是弃医从文的A同学:“你们有看过青崎有吾的《十个硬币太少》吗?”我们纷纷摇头,大家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蓝色生死恋”这种专业书上死记硬背,也就他这种家里有钱的公子哥,才有时间看专业书以外的书籍,也是不然他怎么有底气弃医从文呢?
就在我们以为他要冷场的时候,一个我看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总是迟到的B同学,因为总是不守时错过手术时间,于是他从医生转职为了法医,毕竟尸体不会因为不守时而复活。
这次他也是迟到了,B同学气喘吁吁着把手,抱怨着楼为什么那么高?我无奈的笑了笑说“毕竟是顶楼嘛,不然租金也不会这么便宜。快进来,我们都快开始吃了。”
A同学立马凑到B同学身旁“那你做法医的?你没发现这屋子不对劲。”A同学指了指天花板
“什么不对劲?”我们三人茫然的看向天花板,两盏日光灯分布在长方形客厅长和宽两条线,一盏巨大的吊灯座落在客厅中间。
“一个客厅有三盏灯,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些客厅还安装的一排一排的LED灯。那都不止三盏灯了”我们异口同声的问,A同学贱兮兮的说道“一看你们就是见识短,也罢快天黑了,等一下你们把三盏灯一起打开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月兔就探出了它的头,我们也放下手中的麻辣兔头,打开了三盏灯,顿时房间的黑暗被明亮的灯光一扫而空,正当我们疑惑这除了浪费电费外一无是处的行为有什么意义时。A同学说“看脚下!”我们惊奇的发现,影子!本来应该出现在大家脚下的影子消失不见了。
A同学满面春光的说道“就说你们见识短吧,一般人客厅怎么用到这样排列的三盏灯?说吧,租给你的房东是不是对小夫妻?”
我仿佛被看穿了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是。”A同学的脸上春光更盛,用那无所不知的神情说到“那这俩小夫妻玩的真花。这种光线普通人用到的只能有一个场景,就是拍视频补光用。”
弃医从商的C同学补充到“确实,这三个方向的光源我在与MCN拍视频的时候也经常用到。”
说起这位C同学,他家里父母是会计,他自己的从业意愿也是会计,可在父母的软磨硬泡下选择了医学,虽是不情愿的选择但C同学对待自己的专业课很认真,次次以良好的成绩结束期末。虽然进不了三甲医院,但进入公办的乡镇医院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就是刚刚报名三支一扶,他父母就双双爆出被指控违法犯罪行为,政审也就与之失之交臂,空留他一身好成绩只能去私立小诊所,人事还经常拿他父母的事压他工资,这些他都忍了下来。可诊所漠视手术指证的一次又一次的在医疗事故间游走,击溃了这位正常人的心理防线,于是他离开了小诊所,在新媒体时代加入了出卖自己知识为生的一员。
“但是,如果只是拍讲座类的视频,我们一般用补光灯,这么大费周章的改造整个客厅太不值当了”C同学补充道
“所以说你们还不知道吗?”A同学眼中的绿光更甚“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视频,具有激烈动作的,还是夫妻男女拍摄的,除了民间小黄片还能是啥”A同学终于放弃了与我们的猜谜游戏,高调的宣布了答案。
他站着桌子上高高的摆出胜利者的姿势,可这时,突然!他重心不稳,直挺挺的从桌子摔到了地面上。
“看来要药起效果了,这半衰期挺长的。”我和B同学一起围了上去,这个药是B同学经过多次解剖肝脏得来的,是一类可以产生安眠效果的前药。平时没有活性,通过肝脏代谢后才有活性。
看着头破血流的A同学,我赶紧招呼在一旁不愿看到这个情况的C同学道“你快点和B同学将他转移到卧室去!你不想从MCN机构离开吗?还要这家伙的钱赎身呢,快点!”
“快点!过来一起,早点拿到钱,我越快就能成为发现这药第一人,不然专利就要被那些有钱佬抢先注册了,我迟到了一辈子,这我可不想再迟到了。”B同学,同我一起催促C同学行动。
终于A同学进入到了那在阳台与客厅之间的卧室,也可以说是密室。1字型的房型可以让卧室成为不见天日的秘密房间,A同学就将在那里过完他的余生,通向楼道的厕所窗户也成了望风的好位置,他将作为我们通向自由和成功的钥匙,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用双氧水洗干净地面,确保鲁米诺试剂无法发挥效应后,我们来到了A同学的卧室前,“亲切”的喊他起床,教他怎么向家人问“早安”,但他死活不从,无法按照我们的要求答话,我们只好将客厅铺上防水布,逐一点亮了那三盏灯,果然无影灯还是回到了它最初的用途。
A同学就像爱迪生那要切除阑尾的妈妈一样被我们强硬的按在了茶几上,动弹不得。一根银白色细长的铁管,从他那柔嫩的嗅球,直达纳精密柔软的黑箱。仿佛感冒鼻塞的患者擤出堵塞良久的鼻涕般的一阵抽搐,灰白色的脂肪从铁管内流出。
他成了呆滞木讷,我们教什么他学什么的活人偶。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教会了他怎么样从家里拿钱,我们肆无忌惮的拿着他的名誉换来的金钱花天酒地,结果就是A同学的家人与A同学断绝了关系。
我们决定用A同学的身体零件,再度换来欢乐的时光,而已经脱离MCN的C同学,却打算干脆让A同学从社会上消失,也许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他想让我们养着这个痴呆吗?”我与B同学异口同声的否决了C同学的提议,当天晚上我就带着混合着安眠药的饭菜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出租屋卧室。
此时肚子的剧痛使我不得不用那没有清洁的厕所,看见已经被尿浸透至发黄的蹲便器。
我想到了农村小学的时候,因为A同学带头造黄谣,导致我背上野种的骂名,受到了他们的欺凌。在那天大年三十的下午,因为除夕提早了半天放假,大家都在欢声笑语的分享今天晚上吃什么馅的饺子的时候,我却被A同学组成的小团体围困在学校的厕所之中,被摁着头咽下了蹲便器中的污秽之物。
经过一小时的折磨后我才被允许狼狈的逃离那里,还没有到家门口,我先在猪圈里疯狂的吐出我口中的污秽,一句“谁允许你吐了?”从天上传来,村中最高最气派的小洋楼的窗户上冒出一个人影,我闭上嘴巴终止呕吐,赶紧躲到阴影处,把剩余的呕吐物吐出,仔细的将因突然闭上嘴巴涌进鼻腔的呕吐物冲出鼻腔。用怨毒的眼神瞪回小洋楼,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小洋楼里的人得全部死光,可惜我没有这个威能。
那天晚上我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家长,大年三十其他人在吃着,充满温润汤汁的韭菜猪肉馅、玉米猪肉馅,或甜、或酸、或咸的饺子的时候,我却在不停的喝着冰冷刺骨的井水,不停的将体内的秽物呕出,那年直到初七我看见那剁成烂泥似的肉馅,都能想到大年三十那蹲便器里的
秽物并从嘴里呕出清澈如水的胃酸。
好在有家里人的安慰,我坚持到了找到警察维持公正的时刻,可我那不识字的爷爷却稀里糊涂的签了谅解书,4万块钱成了整个事件的结果,成了施暴者的挡箭牌,成了我复仇道路上的拦路虎。
我一边把已经痴傻了A同学按向我刚刚排出的秽物,一边回忆往事。虽然已经痴傻但生物回避排泄物的本能,还存留在A同学所剩无几的大脑里。他一边叫喊着想远离,可他一个人又怎么抵得过我的体重?我的狂笑声和同学扭曲的叫喊声,意外谱写出一曲卡农。
“A同学你也有今天,因为你我的一生充满了孤独,本以为小学的事情,过了小学就好了。可你初中!高中!乃至大学!你都阴魂不散,每到一个地方你都要重复那件事!导致我的青春只能以孤独和书本为伴。”
“那你还得谢谢我,没有我哪来你的重点读,你的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乃至成为光荣的医生都是,因为我为你吃下那坨屎!”不知道是因为幻听还是什么原因?已经只会阿巴阿巴的A同学的嘴里冒出了这句话,我一用力直接踩断了他的脊椎,他口中的污秽成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夜晚雨下个不停,我在洗手间里拼命的为一具尸体刷着牙,从白天刷到了晚上,粪便中残留的生物痕迹会成为我定罪的证据。这时敲门声如雷鸣般响起,我站在已经改装成单向玻璃的洗手间窗户往楼道望去,还好门口不是蓝色的死神而是C同学,他手里拿着饭盒,看来以前A同学晚饭是他喂的。我刚想去开门,厨房滴下来的水珠滴到脸上,又让我回想到农村破烂不堪的家里使我忍不住的干呕。“还好没在这住,这厨房竟然漏水。”我嘟囔了一句,打开了客厅的灯,把C同学放了进来。
C同学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向我询问A同学的去向,我慌张的说除了卧室还能在哪?他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农村人就是农村人,真是无知。”我涨红了脸,想为自己的身份辩护一番。可C同学接着说“这套房子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多,你有没有觉得客厅的吊顶要比厨房和厕所矮的多吗?”惊愕的眼神从我脸上划过,我抬头望向吊顶。
“哦,我的同类反应不要这么大,客厅只是障眼法,想想看,大费周章的把整个客厅的吊顶拆掉结果一无所获,这不是很好的无罪证明和现行调查制度的受害者吗?”这时屋里的一盏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我在中学的时候呢,有幸和施工队了解了房屋的构造,屋顶除了保温层外还有一个控水层必须由强吸水性的材料填充,要是贪便宜填充了其他材料,下雨天那块地方就要漏水。”一声惊雷在此炸响,又一盏灯灭了。“既然爱伦坡的《黑猫》可以把受害者砌进墙里,那么天花板上也有隐藏的地方。”这时最后一盏灯灭了,昏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C同学的身影和A同学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窗外的雨声和厨房滴答的滴水声,响起了想起了我意识的谢幕曲,是鬼魂来找我复仇了吗?头七还没到哇,这么着急的吗?我眼角撇向C同学带来的饭盒,虚掩的盖子下不明液体浸泡着的纱布,中间放着一把匕首,像极了秋刀盖饭。“这家伙一开始就不是来送饭的”成为了我今天最后一个想法。
等我醒来时,全身都不能动,只有头能动,我疯狂着叫喊着,周边一片寂静,只有C同学在清理A同学尸体传来的肉体与地面的碰撞声,不知过了多久?这阵声音也消失了。渐渐的我再次失去了意识。终于再次醒来,我的身体恢复了活动能力我兴奋的弯腰坐起身,但这个动作成为了我一生中最错误的动作。我在麻醉期间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穿过了我的腹腔,麻醉一过,我下意识的一弯腰,手一动。锋利的匕首就划破了我的下腔动脉。血液涌进腹膜腔带来的剧痛,使我再次休克过去,这次再也没能醒来。
几个小时后一则短视频出现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年轻医生犯下多起命案,在屋中畏罪自杀,我们联系到了负责该案件的法医B先生”“B先生,听说您是靠身为市长的父亲,才成为法医的是吗?”“这个问题与案件无关,恕我无法回答,但我将保留追加造谣者法律责任的权力”
“不好意思,我换个问题。请问B先生听说您与死者是同学,是真的吗?”“确实,我们曾就读于同一所医科大学,但他为人古怪在大学时期我们都远离他,毕业后也无从联系。”“也就说您与死者没有任何关系,对吗?”“是的,您可以问我旁边的C先生”B同学回头看向了C同学“要说谁最了解死者的情况?房东夫妇可比我了解的多。”说罢又回头看向房东夫妻。“要是嫌疑人家属申请避嫌的话,我自然也会退出搜查队伍。”
“那案件的具体情况可以与屏幕前的观众分享一下吗?”“好的,谢谢记者,我们经过仔细的勘察,此案件的凶手畏罪自杀在客厅,此前他虐杀了包括他的同学a先生在内的三名受害者并藏尸与天花板之中”……语毕B同学跟随着警察和记者,出了单元楼,又回头看了下空无一人的顶层的那栋房间,这时一个人影闪过。在场的各位都吃了一惊,警察犹如蓝色的闪电一般冲上楼去,也就在这时,年久失修的小区外墙被风吹掉,直挺挺的砸入B同学的天灵盖中,一个新闻短视频至此加入了事故合集。
人生如梦,我仿佛能看见死前的幻像:“小时候被B同学欺负的C同学,不得不成为了B同学的帮凶;那天在小洋楼上的黑影不是A同学,而是来A同学家里做客的B同学;B同学指示C同学晚上不要给A同学喂饭导致A同学达成营养不良的脆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