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教同人丨掌中之物 第二章：兄妹篇（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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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你今天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早早在靠窗长桌角落等候的堀北问候道。

「嗯，算是——」

「早上好啊，堀北。」抢过千明司的话茬，须藤献殷勤道。

堀北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随即，她将放在邻座上的书包拿开，挂在椅子的靠背上。

「这不是给你占的位子，你的位置在对面。」对一屁股坐在那里的须藤，堀北皱起眉头，冷冷道。

「噢噢……」对堀北的话，须藤花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站起身，朝对面的位置走去。

「我和堀北同学、栉田同学坐在一边，须藤你和池、山内等人坐在另一边，这样分工会更明确。」千明司虽然嘴上打着圆场，但他的心里却有一股如绢如练的暖意在悄然流淌，它不仅源自堀北对和自己接触的不抗拒，更因为就连堀北本人也想和自己坐在一起。

「说起来，堀北，你的名字叫什么啊？你看，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开学都一个多月了，太生分也不好不是吗？」没有理会千明司的话语，须藤在落座后又朝堀北这边主动发起了攻击。

「我又不是为了和你们玩交朋友游戏才进的这里——这是须藤同学开学时的话吧，既然如此，我的名字是什么又有何干呢？」堀北看都不看须藤，回应道。

「诶，嘿嘿……原来堀北你还记得我那时说的话啊。」

千明司觉得堀北已经展现出了相当明确的拒绝信号，但对面这个正在痴笑的笨蛋似乎将堀北露骨的抗拒理解成了“她自开学始就在关注着自己，这么一看自己和堀北还蛮有戏。”

这让千明司倍感无语。

「带来了哦~！」就在这时，栉田和池、山内，以及略微高出及格线几分的冲谷也走了过来。

「从栉田酱那里听到要开学习会的事情。才刚入学可不想这么早就被开除了。请多关照啊。」

「话说回来，须藤你竟然这么积极？」见成绩最差的须藤反而来的最早，池诧异道。

「我的信条是不做则已，做的话就要朝尽善尽美付出最大努力。」说完，须藤还偷偷瞄了一眼堀北对自己这句苦思冥想的宣言有何反应，可堀北根本是面无表情，这让他有些失望。

「看来大家都很有斗志呢！让我们一起加油，通过这场期中考试吧！」栉田伸出手，对不及格组打气道。

「哦！栉田酱在的话，总感觉动力百倍呢。」闻言，池和山内欢喜地同栉田拍手，说道。

「没关系的，冲谷同学你成绩本来就在及格线以上，只要这段时间不偷懒太多的话，一定可以通过的。」见冲谷面露担忧之色，千明司鼓励道。

「嗯…谢谢你，千明同学。」冲谷涨红了脸，说道。

「老师说过不足32分就不及格对吧。那就是说32分也出局了吗？」

「想说如果是刚好32分的话就安全了吗。须藤你不要紧吧？」池关心道。

「不管哪个都不要紧。因为我要在这里的全部人都以50分为目标。」

「额——那就是说为了到达那种程度得非常累人是吧？」

「为了勉强越过分数线而学习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不能很轻松的越过及格线，那么发生意外的时候，会感到苦恼的是你们自己。」

自始至终，堀北都是一副淡淡的语气，也正因此，须藤等人觉得她说的正是自明之理。

「好吧…」山内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次考试的出题范围我这里试着整理了一下。距离考试还剩下3周左右，要彻底地埋头学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问我。」

「……喂，第一个问题就不明白了啊。」接过打印好的试题后，须藤瞪大了眼睛，说道。

“A,B,C三个人总共拥有2150元钱，A比B还多120元。同时，如果C把手里的钱拿出五分之二交给B，那么B就比A多出220元。请问A在一开始有多少钱？”

「再动用脑筋多想想。从一开始就放弃思考的话可没办法前进啊。」

「即使你那么说……我对学习完全一窍不通啊。」须藤小声嘟囔道。本打算借着学习会在堀北面前耍帅的他在第一题就遭遇了滑铁卢。

「还真亏大家能够考上呢。」堀北说道，她那无意识嘲讽的语气和一月前向千明司提及《罪与罚》时简直一模一样。这令千明司有些怀念，又有些想笑，但为了不让须藤等人误解，千明司还是将笑意强行憋了回去。

「唔嗝，我也不会……」池也挠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冲谷君会吗？」栉田问道。

「额……A+B+C是，2150元……A=B+120……那么……」

「嗯嗯，对了对了。然后呢？」

「老实说，这个问题就连中学1、2年级的学生，依靠不一样的方法都能够解开。在这里就栽跟头的话可没办法往前走呀。」

「我们难不成比小学生还弱……？」

「不过就如堀北同学所说，在这里就栽跟头的话也许很不妙呢。在小测里数学出的第一个问题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难度，不过最后的题目难度很高我也做不出来。」栉田温柔地劝诫道。

「听好了？这里只要使用联立方程式就能很轻松地算出答案。」

堀北连题都没看一眼，不带丝毫犹豫，将解题所需的公式在白纸上全都写了出来。

「说起来联立方程式是什么啊……」须藤瞪大双眼，拼了命一般，企图从这对他而言如外星文一般的公式中破译出什么。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堀北惊讶道。

「不行了，我放弃。这种事情怎么做得下去啊！」须藤将自动铅笔朝桌上一丢，仅是简单难度的应用题就让他忘记了刚才所信誓旦旦的“朝尽善尽美付出最大努力”的话语。

「等，等等啦大家。再稍微加油下吧。只要明白解题方法的话，剩下的运用即使在考试中也应该可以发挥作用。呐？呐？」意识到堀北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栉田赶忙圆场道。

「……嘛，栉田酱那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能加把劲……应该说，如果由栉田酱来教的话，我说不定能再努力一下。」

「诶，额？」栉田用探寻的眼光望向堀北，但堀北始终无言，不愿气氛就这样冷场的栉田拿起自动铅笔，解说道：

「这里呢，就像堀北同学说的，需要使用联立方程式的问题呢。所以，我把刚才讲到的先试着用方程式写出来哦。」

「所以，得出答案是710元。怎么样呢？」栉田浮现出笑容，望向须藤，她对自己刚才细致连贯的讲解非常满意。

「……诶，这样就能算出答案吗？为什么啊？」

「唔……」可一瞬间，她就被“刚才的讲解只是自我满足，实际上根本没人听懂”这个残酷的事实给击沉了。

自始至终，千明司都在观察堀北，从诧异到愤怒再到彻底的轻蔑，堀北的情感变化被千明司尽收眼底。

「我虽然——」（原作：我虽然没有否定你们的打算，但太过于无知，无能过头了。）

闻言，千明司连忙在桌下拽住堀北的手，将快要发作的她强行按了下来。

“交给我吧。”对着向千明司露出疑惑眼神的堀北，千明司也用眼神回应道。

「须藤，我知道你篮球打得很棒，但你迄今为止的成长历程也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吧。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吗？」对抓耳挠腮的须藤，千明司柔声问道。

「额…我想想啊，困难的话，也不是没有过。我初中的时候罚球命中率不是很高。」须藤皱起眉头，回想了一阵后，坦率说道。

「后来克服了？」千明司问。

「那是自然。有段时间我每天特意花2个小时在练习罚球身上。在那之后的几场比赛不说100%吧，90%以上的命中率还是可以保证的。」一说起篮球，须藤立马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练习罚球的时候，顾问老师也一定给过一些建议吧。球商很高的须藤一定很轻易就将它们理解了，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要每天花2个小时在上面呢？」

「这你就不懂了，千明。建议归建议，但具体罚球时的感觉，还是要自己去找的。」

「原来如此。」千明司点了点头，豁然开朗般说道。

「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一定很烦吧。」千明司又说。

「是啊，怎么练都没有进步的时候我真的要气死了。就连篮板都被我砸碎一块……」

「可最终须藤你还是凭借自己的悟性，找到了最适合你的罚球方法？」没有理会露出惊讶之色的池和栉田，千明司继续问道。

「是啊。」

「在那之后呢？用须藤你的话说，是不是爽爆了？」千明司问。

「那是自然，简直比sj还爽。」

「喂，须藤你疯了吗？这还有女生呢。」饶是池，也意识到了须藤话语的严重性。

「啊…抱歉……提到篮球时一不自觉就……」须藤涨红了脸，道歉道。

「我在想，就连须藤，在最擅长的篮球领域都会遇到瓶颈，更何况你没怎么关注过的学习呢。」见铺垫已经足够，千明司诱导道。

「你是说，和那时一样，只要肯花时间和精力，就一定能做出来这些题？」了解了千明司的意思，须藤反问道。

「我是这么认为的，堀北和栉田也这么想，没错吧？」说完，千明司又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堀北的衣角。

「是的。」堀北应付道。

「这只是眼前的小挫折啦，就像须藤君说的一样，如果跨越过这份困难之后，一定会收获……收获更大的快乐的。」

听到栉田的话后，千明司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为了夺走这几个男生的心智，栉田竟能卖弄纯情到如此地步。

果然，在听了栉田的话后，池和山内无一不露出了猥琐的目光。

「而且，须藤是“不做则已，做的话就要朝尽善尽美付出最大努力”的人对吧？这才刚开始，就要向我、栉田还有堀北展示你是个半途而废的懦夫吗？」

「谁是懦夫！我只是晨练后有些累罢了。」须藤拍桌而起，逞强道。

「须藤你知道吗？就算你想成为职业运动员，也要懂一点数学才好啊。不然将来在薪资等方面被经纪人和球队骗了怎么办？」千明司循循善诱，随后，他又对栉田使了个眼色。

「须藤君，我再将解题过程说一遍，你试着跟一下哦？」意会了千明司的意图，栉田再度拿起铅笔，重新在一页空白上写起了远比之前更为细致的解题步骤。

 

「池，山内，你们都想尽早交到女朋友，没错吧？」见须藤稳定下来后，千明司又转向了不及格组的另两人。

「姑且在把招募女朋友作为目前最优先的计划。」山内答道。

「我当前的目标是成为这个班级里第三位交到女朋友的人。」

「你们都有这个心的话，其实……」千明司故意卖了个关子。

「其实什么？」像是如拼命挤压后再一瞬间卸力的弹簧一样，池和山内飞一般地凑到了千明司身前。

「其实学生会打算在一个月后举办一场联谊会呢。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

「可以带我们去吗！」山内兴奋道。

「也不是不行，只是……」千明司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只是那些女生们也不想每天都因为男朋友处在退学边缘而提心吊胆吧。」

「也是。」闻言，池和山内都点头认可道。

「而且啊，我还听说，在这所实力至上主义的学校里，男朋友的实力会成为女生间重要的攀比要素……如果只是考前突击勉强通过考试的话，女生可能不太会愿意去交这样的男朋友，因为这会让她们在团体里很没面子。」千明司信口胡诌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副会长。」

「所以如果你们想去联谊会的话……」见山内和池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千明司继续诱导道。

「我们这就学！你说是吧，（山内）春树？」

「是啊。为了不让喜欢我的女孩儿们受委屈，只好稍稍努力下了啊。」山内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说道。

「话说回来，那场联谊会，一之濑也会去吗？」刚打算朝联立方程式再度发起挑战的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两眼放光，朝千明司问道。

「哈？」千明司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池会突然提及一之濑的名字。

「（池）宽治，一之濑是谁？」山内问道。

「你不知道吗？一之濑是B班的大美女啊，不仅脸蛋很可爱，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尤其是她的那对饱满的胸部……好想揉一揉啊。」

「她一定不会喜欢上你的啦，干脆放弃吧。你不是有松下了吗？」

「松下虽然也不错，但最关键的果然还是“巨乳”啊！」

「那个…这边都听到了哦？」栉田面露尴尬之色，出言提醒道。

「啊，抱歉抱歉……」池连忙道歉，随后，他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一之濑到底去不去啊，千明。」

听到这样的话，千明司只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在他心里，一之濑是如天使一般圣洁的存在，可她竟然就这样成为了素未谋面的池和山内的意淫对象。

「应该不去吧。」千明司咬牙说道，他想要举起紧握的拳头，朝眼前这两位恬不知耻的人狠狠砸去。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必须忍，于是他伸出左手，用它拼命地拧着自己的右臂，上面传来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提醒他，他不该在此刻无意义地耍脾气。

突然间，来自左手的力量被卸下了，取而代之施加在右臂上的，是堀北纤细修长手指的轻柔抚摸。

「什么啊……真没劲。」池和山内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他们只是抒发着不能和一之濑约会的遗憾，好似对方真的会答应成为他们的恋人一般。

「还是会有很多漂亮女孩子在的……当然，学姐们也会来。」千明司的脸抽搐着，压抑住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的鄙视和恶心，“安慰”道。

「既然如此，春树，我们就稍稍动回真格的吧。」

「可不能把可爱的女孩子都让给同级的那些蠢货啊。」山内点了点头，应许道。

…

……

………

就这样，不及格组的首次自习会可喜可贺地顺利结束了。

「陪我走走吧。」堀北拽住了千明司的衣袖，说道。

「嗯，好。」

没有理会露出羡慕神色的须藤，千明司跟着堀北走出了图书馆，而堀北的目的地……是那把承载了他们回忆的长椅。

「我不理解。」二人坐下后，堀北说。

「不理解明明不及格的是他们，为什么我反而要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他们学习，是吗？」千明司苦笑一声，说道。

「千明君也发现了吧，他们不止欠缺作为高中生而言必要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一丝一毫上进的想法。这种只会拖后腿的人，还是现在甩掉会比较好。」堀北一股脑地将刚才被千明司按下的不满道了出来。

「要升上A班，集体素质是必须的……你忘了你哥哥的话了吗？」

「我没忘，但他们只是给集体拖后腿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堀北。」千明司摇了摇头，说道。

「拿须藤举例子吧，他的身体素质毫无疑问在年级最前列。学力只是影响升上A班的要素之一，那么体能最为出色的须藤，在关键时刻会成为我们这边的有力武器。」

「这我理解，可池和山内呢？千明君拼命保持克制的理由是什么？」

「校方对D班不曾抱有任何期待，D班自始至终都只是A班成长的饵料——这是你我都明白的事实。可，堀北，如果你想要精心培育这世间最为珍贵的鱼的话，你会随意选择饵料吗？」千明司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堀北恍然大悟。

「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

千明司说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在他眼中，D班的低能儿们确实存在价值，但那只是作为狩猎对象，换言之，猎物的价值，这和校方注重的作为猎手的价值恰恰相反。在校方眼中，汇聚了棱角鲜明学生的D班可以成为优秀的挑战者，因为它的行为模式始终难以预测，但它始终无法成为统治者，因为对后者而言，稳定才是最重要的——他在这点上骗了堀北。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池和山内是D班的成员。要想成为学生会长，他必须首先统合D班的力量，并将其班级点数提升至即便面临A班也有一定话语权的地步。

更何况，就算是废物，是垃圾，也终归还是有投出两票的价值在的。千明司不会因为自己的愤怒就抛弃这本属于他的两票。

「就算当真如此，我今后也无法忍受自己再和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笨蛋们打交道了。」

「如果是你哥哥的话，他此刻会怎么做呢？会舍弃池和山内，还是带领他们一同努力？」千明司只凭一句话就堵住了堀北的嘴。

见堀北一时无言，千明司长叹了口气，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孩子，他出生在说不上富裕甚至有些贫穷的家庭里。但望着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决定要给他提供一个优渥的将来。于是孩子的父亲开始拼命工作，短短不到4年的时间，他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拜父亲所赐，孩子的童年十分幸福。他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玩耍，喜欢读书，更喜欢和爸爸一起做游戏，可为了要挣钱，爸爸总是很忙。即便回到家里，也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花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检视过去、计划将来。」

「可突然有一天，幸福的生活被打破了。孩子先是听到爸爸自杀的消息，而后面临的是蜂拥而入的检察官，以及……媒体。孩子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爸爸之所以那么有钱，是因为成为了某位高官的“白手套”。在丑闻即将暴露的时候，他的爸爸被高官胁迫自杀了。检察官们愤怒极了，他们为这个案件辛苦了一年有余，但因为爸爸的自杀，一切线索都无从查起了。无处撒气的他们没收了孩子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虽说法律规定要为孩子和妈妈留下必要的生活费用，但多少钱对于孤儿寡母的生活是必要的，归根结底还是在检察官的自由裁量之下不是吗？」

这时，堀北突然感觉到了，千明君在说的那个孩子就是他自己。因为千明君凝视那本《点与线》封皮时所展露出的表情，是那么怀念，同时又那么悲伤……

「听闻这件事之后，原先和那个孩子无比亲昵的朋友们全都变了，他们开始用最恶毒的话语来侮辱那个孩子。他们说那个孩子是“罪犯生下的贱种”，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从未对孩子说过自己的职务和工作。但“正义”不会这样停止，欺凌也从言语发展到了行为……」

「很多人都加入了对孩子的欺凌，但孩子从未认输，有一天，忍无可忍的他咬下了那个为首者的耳朵。自此之后，行动的欺凌停止了，但孩子的所有同学，无一不将他视作恶魔。即便到了初中也一样，本来的欺凌者摇身一变，将孩子描述得无恶不作。所以，即便升到新的学校，孩子依然始终在轻蔑和厌恶中度过。」

「被同龄人背叛、欺凌、侮辱、轻蔑后，已经成长为少年的孩子决定再也不相信同学这个群体。他们单纯、从众、愚蠢，但也正是这份年幼的单纯和愚蠢，才令他们这份纯粹的、不加修饰的恶意更为可怖。」

「少年虽然感性上厌恶同学这个群体，可他理性上也明白，其实绝大多数人并没有那么坏。他们都有着独特的过去、经历和感情，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性格、爱好和追求……施加恶意的人也好，承受恶意的人也罢，大家都只是普通人。」

「须藤、池和山内没有堀北你想的那么不堪，像我说的一样，他们都是人，因势利导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成长起来的。」

「千明君……」

「如果有这样经历的少年都能忍住厌烦和恶心来和他们相处，那么堀北，你的那份自尊心，是否又有继续守护下去的理由？」凝视着堀北的眼睛，千明司问道。

堀北并非没有设想过千明司的过去，她好奇到底是何种家庭环境才塑造出了千明君这样一个如哥哥般聪慧深沉的人。可听到真相后她才发现，和千明君相比，不论是自己还是哥哥，她们身上背负的事物还是太轻了。她想要去安慰千明君，但她知道千明君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他希望通过向自己告白过去来给自己施加鼓励。可千明君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他和自己是朋友？是一同朝着A班努力的战友？

 

「我会以一个更审慎平和的心态来面对不及格组的。」想到这里，堀北说。

「嗯，那就好。」千明司说。

「千明君不相信同学这个群体吗？」

「岂止是不相信，简直是厌烦至极。」冷笑了一声，千明司说道。

「可…我也是你的同学呀。千明君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过去告诉我呢？」堀北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

「堀北不是同学…虽然形式上是，但又完全不一样。而且……」

「而且？」

「就像我刚才对堀北说教的一样，我也在试着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试着更相信自己的朋友一些。」千明司的语气有些怯懦，他本不打算和堀北说这么多。但今早须藤的行动让他想要和堀北走得再近一些。虽然有些忐忑，但他觉得堀北应该不会将自己的过去广而告之。不过若当真有这么一天，除了会感到些许伤心外，这对千明司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小学和初中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千明司多么希望这就是自己坦诚过去的全部理由啊！可他的大脑就在此刻也仍然不受控制地运转着，处处算计早已成为他无意识的习惯。而所谓习惯，往往会无视你是否心甘。

在听了自己的这段话后，堀北一定会一改之前对须藤等人的不屑一顾。挣脱了高傲枷锁的她会渐渐蜕变为一个真正的领导者，而这，恰恰在此时，与千明司的利益完美一致。D班的领导者必须是堀北而不能是他，因为这个班里只有堀北才具备那种能在危机中团结众人并令他们俯首称臣的锐利气势。

至少在这个学期里，堀北和自己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帮堀北，也就是在帮自己。甚至堀北将D班率领的越好，那么自己在背叛D班时，获得的筹码也会越多……

千明司很喜欢和堀北、一之濑相处，她们二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总得来说都是无比纯粹的人。千明司喜欢纯粹的人，也想像她们二人一样纯粹。但幼时以来的经历已将他的身心都染得漆黑……千明司能感受到自己心中仅剩的那个如风中残烛般的阿辽沙在拼命嘶喊，他劝千明司不要利用堀北和一之濑这样纯粹善良的人，更何况她们还是千明司最为珍贵的朋友。

可千明司做不到……要想将未来收入掌中，他就必须得到2000万。要想获得2000万，他就必须拥有对全校学生一定的支配力，这只有通过成为学生会长才能做到。而要成为会长，就必须打败南云。要打败南云，就必须首先将一年级的大部分同学化为自己的势力。而要想掌控一年级，就必须利用好自己和堀北、一之濑的这层关系……

千明司认为这样的自己当真卑劣、无耻至极，他为自己产生这些心思而感到痛苦，可感到痛苦，也正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千明君，我绝对不会背叛你，就算直至生命的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堀北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无比坚定。千明司朝堀北坐着的方向望去，他想要看一看此刻的堀北是什么表情。但他做不到，因为正午的阳光刚好洒满了他的眼睛。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此情此景，千明司都十分懊悔，因为他觉得此刻的堀北在他眼中一定会无比唯美。可与此同时，他又认为对这一切无需太过勉强，因为当前刺进他眼中的这束阳光，恰是在将来他孤立无援时救赎了他的希望。

「谢谢。」千明司说。

「没什么。」堀北说。

千明司突然觉得这把长椅对自己而言真的是风水宝地。在这里，他和堀北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是在这里，一之濑将绝望的自己拉出迷途，还是在这里，堀北刚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当真感人肺腑。

「要去操场上跑会儿步吗？」堀北邀约道。

「如果堀北想的话，我很乐意。」